爸爸和妈妈恩爱不疑，是姐弟恋的楷模。

直到爸爸的白月光回来后，他无数次和妈妈争吵。

还诅咒妈妈死了无人收尸。

全然忘了当初危难之际，妈妈对他的倾力相助。

后来妈妈真得死了，他却疯了一样到处忏悔。

1

刚做完流产，妈妈拖着虚弱的脚步挪进卧室，蜷缩在床上。

多日未归地爸爸开门进来，无意中看见桌上的手术单，疯了一样，冲进卧室。

不管不顾揪起妈妈，推搡着。

妈妈如同破布娃娃，在他用力的推搡中，飘来摆去。

「秦婉婷，你的心怎么那么恶毒？」

「只是因为我陪了倩倩几天，你就狠心打掉孩子？你还是不是人？」

「看来倩倩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恶妇！枉我还为你左右不定，让倩倩伤心！」

哎，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开始和妈妈争吵。

他口中的倩倩，是爸爸的白月光苏倩，听说失忆了。

我过去试图阻拦爸爸。

不是这样的，妈妈只是生病了，没法要小宝宝。

没了小宝宝，妈妈比任何人都伤心。

「对，我就是个毒妇！没了孩子，正好让你没了犹豫和牵绊，心安理得离婚找苏倩吧！」

妈妈强撑着身子，扯着笑。

但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陈铭，从你十九岁至今，十年，十年我不欠你什么！」

「十九岁，是我救了你！是我供你读完大学！是我给你创业的第一桶金！」

「陈铭，摸摸你的良心，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

「你为何要恩将仇报，为何对我残忍至此？」

「我到底欠了你什么？」

妈妈突然歇斯底里，崩溃大哭。

爸爸怔愣片刻，眼中的怒火慢慢积累。

「对，就因为你的恩情，我心甘情愿陪着你。不然，谁正值青春年少的年纪，会陪一个古怪无趣的老女人！」

「你也不瞅瞅你自己，皮肤松弛蜡黄，每次抱着你我都犯恶心！」

「我把自己都赔给你了，你还不知足！」

「我告诉你，秦婉婷，我这次真的不会再回头了！你这恶毒的女人，就活该孤独终老！」

「不，不对，说不定哪天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妈妈明明是笑着的脸，泪却不停往下流。

我多想给妈妈擦擦泪，可我太矮了够不着。

妈妈将一张纸甩在爸爸面前。

「现在就签，还你自由！要是哪一天我真死了，你千万别来，脏了我的轮回路！」

「往后余生、下辈子，永远不要再见！」

爸爸毫不犹豫拿起笔，签下了妈妈口中的离婚协议书。

爸爸怒气冲冲走了，妈妈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过了许久，妈妈还是擦干了眼泪。

「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有豆豆相陪。」

我太害怕妈妈沉默的样子，毫无生气。

听到妈妈的自言自语，我赶紧上前抱了抱她。

「放心，妈妈不会丢下你。妈妈明天就去化疗，我一定健健康康陪着豆豆！」

妈妈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却倒地睡着了。

2

妈妈躺在浴室地板，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我想她是太累，睡着了。

我悄悄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地上太凉了，我本想叫醒她，但一想到她已经连着两天未曾合眼，就怕打扰了她睡觉。

我贴了贴她的脸。

冰冷。

也许是毯子还不够厚，但我实在拿不动厚的被子。

我蜷缩在她怀里，抱着她，这样她是不是会暖和一点。

太冷了，我睡不着，仔细看着妈妈的脸。

妈妈其实很好看。

白净的脸，好看的眉眼。

说起话来总是温温柔柔的。

她很爱笑，笑起来唇边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

只是最近一年，她很少笑了。

因为爸爸总不回家。

就算回家也会和妈妈大吵大闹。

这都是因为那个坏女人。

妈妈说那是爸爸的白月光。

哼。

我明明觉得她是黑寡妇。

3

黑寡妇回来之前，我们一家很好的。

爸爸经常和我抢妈妈的膝盖做枕头。

每次爸爸赢了，他会用我都不齿的嗓音向妈妈撒娇。

「姐姐，我肩颈和头好疼，你给我揉揉！」

妈妈就会用她那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按压爸爸的额头和肩膀。

爸爸则闭着眼睛，满足地喟叹。

「姐姐手法真好，比那些专门按摩的地方都专业、都舒服！」

哼，撒娇怪。

妈妈可是专门拜师学的。

没学成前都拿我练手。

我翻了个白眼，蠢男人，都不知道妈妈为了你在背后付出多少努力。

晚上我总是赖在妈妈身边，闭上眼睛假寐。

因为妈妈身上总是香香的，我就想陪着她。

每当我以为得逞的时候，爸爸都会将我抱回我的屋。

「姐姐是我的！」

他搂着妈妈，又在嘤嘤撒娇。

还关上卧室的门，说儿童不宜。

哼，无非就是想独自霸占妈妈。

不过好在第二天妈妈总会给我做好吃，我也就不计较那么多。

黑寡妇回来之后，我都能光明正大独自霸占妈妈了。

但是妈妈好像并不开心，有时还会偷偷抹眼泪。

我知道她是想爸爸了。

唉，为了妈妈开心，如果爸爸回来，我不会再跟他抢妈妈了。

可是，爸爸去哪了？

4

外面的太阳转了一圈，天渐渐暗下来。

每天下午妈妈会带我下去和小伙伴们玩耍。

但昨晚到现在妈妈一直睡着没醒。

我听见对门小伙伴阿美在叫我出去。

我站起身，拍了拍门。

隐隐约约听见阿美的妈妈在说话。

「豆豆妈妈最近心情不好，估计今天不下去了。」

是啊，我妈妈心情不好。

都不记得给我做饭了。

我回去将前一天剩下的饭吃了两口，又回到妈妈身边。

我是妈妈领养的，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妈妈曾给我讲过她和爸爸的故事。

她二十五岁的时候，救了十九岁的爸爸。

爸爸那时家中破产，父亲带着情妇跑了，他妈妈接受不了现实自杀了。

他刚高考完，正憧憬和白月光苏倩一起奔向美好的大学生活。

谁知苏倩听闻他家破产，一声不吭出国读书去了。

爸爸那时身处其中，绝望之下准备跳江。

结果被妈妈救下了。

妈妈将他带回家，耐心劝慰，并承诺会帮助他读完大学。

爸爸好似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渐渐好起来。

每每回忆起往事，妈妈就会偷偷打开她的电脑，播放爸爸毕业时录的一个视频。

视频中，爸爸还很年轻，他手捧鲜花，专注而深情地盯着镜头。

「姐姐，我爱你！」

「姐姐，嫁给我好不好？」

「姐姐，姐姐，我想每天跟你在一起……」

每次看到这个视频，妈妈都会抿着嘴笑，眼中的柔情浓得要溢出来。

但黑寡妇苏倩回来之后，妈妈再也没那样笑过了。

有时候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我又贴了贴妈妈，她的嘴唇怎么变青紫了。

但她还是我的妈妈，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爱她。

妈妈手机响了，我跑过去看了一眼。

5

是爸爸打来的，我跑回去摇妈妈。

妈妈还是没睁眼，明明之前她每天都盼着爸爸电话的。

妈妈是不是被爸爸伤透了心。

妈妈生日那天，爸爸妈妈带我去野郊山上露营。

他说那晚有流星雨，他要对流星许愿，希望我们一家永远在一起。

妈妈嗔怪他幼稚。

但妈妈嘴边的笑从来没停下。

晚饭过后，妈妈带着我在草丛中捉萤火虫玩。

爸爸电话响了。

朦胧的月色下，他的脸一下绷紧。

随后，他急匆匆拎着外套，边走边说。

「姐姐，公司有点着急事，我要回去处理一下。可能很晚才能回来。」

妈妈再没了玩的心思，她抱着我坐在帐篷中，不时看着手机。

她也曾给爸爸打过几次电话，但都被挂断了。

「豆豆，你说爸爸不会出什么事吧？」

妈妈不安地抚摸着我的头。

爸爸是个骗子。

那天一晚上，爸爸都没回来，也没打电话过来。

那晚也没什么流星雨，只有狂风暴雨。

妈妈抱着我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下了山。

那晚妈妈的手机里多了一张照片。

爸爸和黑寡妇苏倩深情拥抱的照片。

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躺在床上烧了三天。

第四天，爸爸回来了。

6

他似乎心情还不错。

进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妈妈，方才发觉错漏的事情。

他一脸愧疚，握着妈妈的手。

「姐姐，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难不难受？」

「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公司的事太着急。等以后有空了，我们再去露营补一个生日！」

妈妈背对他，肩膀耸动。

良久，将他和苏倩的照片翻出来给他看。

爸爸一下子慌了神，着急上前抱着妈妈。

「姐姐，我错了！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怕你伤心。」

「姐姐，这照片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久别重逢的一个拥抱而已。」

「苏倩她刚回国，人生地不熟，手机又被偷了，只记得我的手机，所以只能向我求助。」

「姐姐，我们没什么的。我心里只有姐姐，姐姐别生气了。」

见他情真意切，妈妈很快原谅了他。

爸爸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殷勤地下厨房给妈妈做饭、熬粥。

只是粥还未端到桌边，爸爸手机来短信了。

他又一次丢下了我和妈妈。

只是这次，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来得及说。

妈妈苍白着脸，关了灶台的火。

将我抱起，跟着出了门。

我们跟着爸爸来到一家医院。

隔着病房的门，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出来。

「为什么要救我？」

「你都属于别人了，还来管我做什么？」

透过玻璃，我看到一个长发女子躺在床上，红着眼抽泣。

几乎是一瞬间，爸爸俯身，疼惜地将她抱紧。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那是不曾在妈妈面前展示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