馓子——现在大街小巷几乎随处可见的一种小吃食,脆脆的,香香的,但在多年前的农村,这却是一道常常让孩童期盼的“奢侈品”。因为那时大家都活着在温饱线上,馓子多用来平常做菜——加个鸡蛋炒炒,就可以用来待客。
那时候舅舅还在自己炸馓子卖,每次去外婆家时,如果赶上他正在炸馓子,我们总能得到一把为我们小孩子量身定做的小把的,像绳子一样的馓子,我们管它叫“麻花”。只是后来因为打工潮的出现,他也慢慢的停止了做这门生意,于是这种特殊的优待也没了。但是,后来的生活却让我对它存着特殊的记忆。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因半身不遂躺在了病床上,只有一只手和一条腿能正常活动,就连吃饭都感觉只有半边嘴可以张开,更别提说话了。而她经常吃的一种早餐便是烫馓子加两个荷包蛋!那时的农村,人们都忙于农事,起早贪黑的干活,所以平常也只是稀饭、咸菜、酱豆,最主要的原因是——穷,不敢去街上买菜。相对来说,奶奶的早饭也算是很有档次了!
父母亲总是在天刚蒙蒙亮时就起来做饭,喂牛,然后下地干活,待天大亮时回来家吃饭。不得不说,农村的土灶就有这样的好处,烧好的饭在盖在锅里不动,放上两三个小时还是热的。我们总是在睡意朦胧时被父母叫起来吃饭的。一家人就围着小饭桌,就着咸菜,喝着红薯稀饭。每次吃过饭,当我背书包上学时,母亲总是会端出一大茶缸烫好的馓子或者煮好的面条给我,让我去给奶奶送过去!
奶奶是瘫痪了,神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很清醒!可每次过去时,母亲已经给她洗好脸和手,和我们自己吃饭时洗的一样干净!现在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将卧在床上的奶奶扶起来坐着了,能记得的也只有每次给奶奶喂饭时总能在馓子下面挑出两个荷包蛋!我知道那时家里是养了鸡的,但是也只有在农忙时最忙的那几天才能吃到鸡蛋!奶奶虽然病了,但是饭量很大,一开始总能把这么多的饭吃的干干净净!
那天,我仍旧像往常一样去给奶奶送饭,喂饭!奶奶还是一样的吃着馓子,吃着荷包蛋!那两个荷包蛋是甜,虽然我没有尝到,但是我真的可以闻到糖的甜味!。忽然她停下来了,不吃了,她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同时伸出还能动的那只手,捏了捏我的脸,然后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吵闹着,那时的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凄厉地“嚎叫”着!我至今都不知道用什么合适的词去形容奶奶那时发出的喊叫声,那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所发出的声音!
我吓坏了,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回去找母亲,母亲想了想告诉我,说是奶奶看我瘦了,心疼,让我不要害怕!于是我又接着去给奶奶喂饭,只是从那天开始,奶奶的饭量变小了,吃的也不是那么多了!母亲每天给奶奶做的荷包蛋,她总是会剩下一个不吃,每当我想任性的喂她吃完时,她就会拼命的吼我,一直吼到我把那个鸡蛋端走!端回去的鸡蛋母亲从来不吃的,她告诉我,这是奶奶省给我的!
没多久,奶奶离开了我们,但从那天之后到离开前的那天,她每天都会给剩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