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 年,江西理工大学教师赖章盛在翻阅一本革命回忆录时,看到一篇怀念烈士的悼文。读着读着,他突然发现文中提及的烈士女儿的情况与自己母亲的经历极为相似。
为了解开母亲的身份之谜,赖章盛决定给这篇文章的作者写封信印证一下。可是当他看到文章作者的名字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作者竟是国务院副总理陆定一。
难道母亲苦苦寻亲多年的父亲是陆定一?自己是副总理的外孙?此时的赖章盛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于是迫不及待地给陆定一寄出了一封信。
那么,陆定一接到这封信后会有什么反应呢?赖章盛的母亲到底是不是陆定一的女儿呢?
唐义贞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期间,结识了驻共产国际的中共代表团成员陆定一。二人由相识、相知到相爱,于 1929 年 12 月在莫斯科喜结连理。
1930 年,他们夫妇先后回到国内,在上海从事了一段时间的秘密工作,随后又按照组织指示来到江西瑞金工作。陆定一到苏区后被任命为团中央宣传部部长,同时负责《青年实话》的主编工作。
1931 年 12 月 30 日,唐义贞在瑞金叶坪生下女儿,因此取名 “叶坪”。
那时革命形势严峻,红军医疗资源匮乏,伤病员无药可用。为解决药品短缺问题,唐义贞刚生完女儿不久,就被任命为药材局局长兼卫生材料厂厂长,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当时陆定一的工作也极为繁忙,根本无暇照顾妻子和女儿,所以唐义贞只好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红军在第五次反 “围剿” 斗争中连连失利,最后中央红军为保存实力,无奈选择长征。当时唐义贞已怀上二胎,临近预产期,组织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认为跟随部队行军很不方便,便决定让她留在苏区,继续坚持游击战争。
即将踏上长征路与妻子分离的陆定一,内心十分难受。他想到中央红军大部队撤离苏区后,国民党军队定会更加猖狂地围剿根据地,那些地主乡绅也会回来重新组织武装力量,对留下来的共产党人进行大清剿。
留下来的人处境非常危险。再说妻子即将分娩,她在哪里分娩?生下孩子后怎么办?还有年幼的女儿叶坪又该如何安置?想到这一切,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全部留给妻子一人应对,陆定一难过至极。
然而,唐义贞却并没有将这些问题当回事,她劝慰丈夫不要为自己担心,留下来的女同志不少,有困难大家会相互帮忙。另外,她准备把女儿托付给一家可靠的人抚养。至于即将出生的孩子,她也想好了安置办法。她劝丈夫不要为她和孩子担心,只管服从党的命令,安心跟随部队长征。
就这样,陆定一含着泪,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妻女,踏上了漫漫征途。中央红军走后,正如陆定一所料,中央苏区的形势变得极为严峻,敌人开始疯狂报复。为确保女儿安全,唐义贞决定把女儿送到安全的地方。
她想到了卫生材料厂的管理员张德万。张德万性格极好,为人正直忠厚,平时经常帮她照顾女儿。张德万因受伤行动不便,没有跟随红军大部队转移,准备回老家养伤。
于是唐义贞把女儿托付给了张德万,让他找可靠人家收养女儿。在女儿临离开前,唐义贞找出几件旧衣服,连夜为女儿做了好几件不同年龄段穿的衣服,连同父母传给自己的传家宝 —— 一双象牙筷子,作为以后认领女儿的信物,一起交给了张德万。
唐义贞含着泪看着女儿跟随张德万离开了中央根据地,她则与毛泽覃、贺怡夫妇一起转移到了长汀。唐义贞快要分娩时,组织把她安置到圭田乡一位伤残老红军家中待产。这位名叫范其标老红军曾在汀西县保卫局担任区队长,对党忠诚可靠。几天后,唐义贞在范家生下一个男孩,因思念丈夫,她给儿子取名 “小定”。
范其标夫妇没有自己的孩子,看到可爱的小定,打心眼里喜欢。生下儿子一周后,因工作需要,唐义贞必须回到工作岗位。此时的唐义贞身体虚弱,工作环境也不安全,于是她把孩子托付给范其标夫妇抚养。
唐义贞离开范家时,把一条毛毯和一个铜脸盆留给范其标夫妇,作为以后认领儿子的信物,并流着泪在毛毯和脸盆上分别用俄文和中文写下自己武昌老家的地址。
后来革命形势更加严峻,斗争更加艰难,唐义贞随游击队四处寻找主力。由于叛徒出卖,唐义贞等人被包围陷入绝境。唐义贞带领人员顽强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大部分人员牺牲,唐义贞等十几人被敌人俘虏。
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唐义贞始终坚守党的机密,一个字都不透露。一天,敌人又要提审她,她突然想起衣服夹缝中藏有一份路线图,趁提审的敌人不注意,快速取出纸条塞进嘴里嚼碎咽下。
她的小动作还是被敌人发现,敌人逼她说出纸条上的内容,她宁死不说。最后气急败坏的敌人竟残忍地用刀剖开了她的腹部…… 唐义贞就这样被敌人残忍杀害,年仅 25 岁。
1943 年,贺怡来到延安,见到陆定一后,把唐义贞遇害牺牲的消息告诉了他。这个噩耗对陆定一打击极大,他难过得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惨死的妻子和不知身在何处的一双儿女,想着想着就泪流满面。
新中国成立后,陆定一本打算亲自到江西寻找女儿和儿子,但是被国家委以了重任,担任重要领导职务,工作十分繁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去办自己的事。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对儿女的思念越来越强烈。于是,陆定一向江西、福建两省相关部门讲述了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情况,请求他们帮忙寻找孩子的下落。
此时,由范其标夫妇抚养长大的小定,自 18 岁那年从养父母口中获悉自己的身世后,就一直在寻找亲生父母。小定仔细翻看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时,发现一块包袱布上写有 “唐一真” 三个字,他猜想是母亲的名字。
为证实这一猜想,他四处寻找红军时期的老人打听。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从一位曾在长汀工作过的老同志那里得到证实,“唐一真” 是母亲唐义贞的化名,而且是陆定一的妻子。
小定惊喜交集,马上给陆定一写了一封信。但当时正值特殊时期,陆定一接到信后,赶紧委托相关部门进行调查核实,确定小定就是自己失散的儿子。但由于自己正在受到审查,怕连累儿子,所以强忍着对儿子的思念,没敢回信相认。
直到 1980 年 9 月,政治风暴过去后,陆定一才与儿子相认,那时他已 74 岁高龄,儿子小定也已 46 岁。陆定一与儿子相聚后,又开始强烈思念女儿。但经过多方寻找,始终没找到女儿叶坪的踪迹。
一直找不到女儿,陆定一心情沉重,总觉得愧对妻子。有一天,小定来看望父亲,父亲又回忆起母亲,说到动情处,决定为母亲写一篇悼文,表达对母亲的怀念。不久后,陆定一的这篇《关于唐义贞烈士的回忆》悼文,被刊登在一本全是革命回忆录的书中。在这篇悼文中,提到了两个孩子的情况。
1987 年,在江西理工大学任教的赖章盛无意中读到了这篇文章。赖章盛发现文中提到的叶坪的身世,与自己母亲的曲折经历非常相似。母亲的小名叫 “野萍”,与文中的 “叶坪” 发音很相似,母亲的年龄也正好与 “叶坪” 相符。难道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赖章盛的好奇心被勾起,于是打算与本文的作者联系,印证文中的 “叶坪” 与自己的母亲野萍是否为同一人。然而,当赖章盛看到作者署名是陆定一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如果母亲就是文中提到的 “叶坪”,那她就是国务院副总理陆定一的女儿。
赖章盛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很痛,确信不是在梦中。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给陆定一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详细描述了自己母亲的身世经历,并与文中的叶坪做了对比,谈了自己的看法,希望尽快得到证实,了却母亲此生的遗憾,同时告慰烈士的在天之灵。
不巧的是,赖章盛的信到达北京后,陆定一那段时间正好因公去了东北,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那封信。过了好一段时间,陆定一才回到北京。当他读完赖章盛的信后,早已泪流满面。当时陆定一已 81 岁高龄,经不住长途奔波,于是便让自己的儿子小定去江西调查赖章盛母亲的身世情况。
小定来到江西后,在江西省政府的协助下,终于证实了赖章盛母亲确实是陆定一的女儿叶坪。1987 年 11 月,经政府安排,陆定一终于与女儿叶坪见面相认。
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看着也已头发花白的女儿,顿时老泪纵横。56 岁的叶坪见到阔别 53 年的父亲后,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喊了一声 “爸爸!”,然后哭得泣不成声。
待父女二人情绪稳定后,陆定一与儿子、女儿及孙辈们一起拍了一张全家福,但遗憾的是,里面缺少了他们的母亲唐义贞。
在革命战争年代,众多革命先辈为了新中国的建立,抛家舍业,夫妻死别,骨肉分离。陆定一的妻子被敌人凶残杀害,壮烈牺牲,令人心痛。不过万幸的是,最终寻回了流落在乡间的女儿和儿子,也算是弥补了些许遗憾,让九泉之下的妻子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