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乘站在御花园的假山后，看着那个在花丛中蹦蹦跳跳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素白的襦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绸随意扎起。她赤着脚，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蹦跳，嘴里哼着古怪的调子。
"陛下，要不要......"身后的太监总管刚要开口，壹乘抬手制止了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宫里的女人，无论是嫔妃还是宫女，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低眉顺眼，循规蹈矩。可眼前这个少女，却像一只误入宫廷的野猫，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野性。
壹乘的视线落在少女脚踝上，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过。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壹乘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漆黑的瞳孔里仿佛盛满了星光，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少女歪着头打量她，忽然咧嘴一笑："你就是皇帝？"
"大胆！"太监总管厉声喝道。
壹乘却笑了。她挥退左右，缓步走到少女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张珠珠。"少女仰起脸，"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有多远？"
"远到你想象不到。"张珠珠眨了眨眼，"比如说，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女人。"
壹乘瞳孔猛地收缩。这个秘密，除了几个心腹，再无人知晓。她登基以来，一直以男装示人，就连朝中大臣都以为她是先帝的嫡子。
"你怎么知道？"
"因为......"张珠珠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我见过你的画像，在历史书上。"
壹乘愣住了。她从未让人画过像，更别提什么历史书。可张珠珠的眼神是那样认真，仿佛在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从那天起，壹乘开始频繁召见张珠珠。她发现这个少女懂得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会说一些她从未听过的词汇，有时又会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陛下，您知道吗？在我们那里，女子可以读书，可以经商，甚至可以当官。"张珠珠躺在壹乘的龙床上，晃着白皙的小腿。
"你们那里？"壹乘放下手中的奏折。
"嗯，一个很远的地方。"张珠珠翻身坐起，凑到壹乘面前，"陛下，您想不想去看看？"
壹乘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心跳突然加快。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个人，张珠珠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色嫣红，像是沾了晨露的玫瑰。
"朕是皇帝，不能离开这里。"
"那如果......"张珠珠的手指轻轻抚上壹乘的脸颊，"如果我让您放弃这个位置呢？"
壹乘猛地抓住她的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张珠珠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我知道您每晚批阅奏折到深夜，知道您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可是陛下，您快乐吗？"
壹乘沉默了。她想起自己从小被当作男子养大，想起登基时群臣跪拜的场景，想起无数个独自面对奏折的夜晚。快乐？这个词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跟我走吧。"张珠珠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您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壹乘看着少女眼中的期待，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伸手将张珠珠搂入怀中，感受着对方急促的心跳。
"好。"
第二天早朝，壹乘宣布退位。朝堂上一片哗然，可她只是平静地摘下冕旒，转身离去。在宫门外，张珠珠正倚在一棵桃树下等她。
"后悔吗？"张珠珠问。
壹乘摇头，牵起她的手："有你在，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