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写小说对细节细物必须弄清楚准确。这绝不是“末节细故”

夏凤凰壹 2024-03-06 16:52:51

刘心武同志:

28日接到由《团结报》韩同志转来的惠函,您如此谦抑客气,使我感动。拙意以为芹书乃是一部千古未有的文化小说,您同意此说,并举例说明:此非故事,而是文化。我们在这一点上能够看法一致,也感到高兴。读《红》而看见“情节故事”的大约是无法体认雪芹的真旨意、真价值的。这是中华文化上的一件大事,只是短简中难以尽申鄙见,请您不罪其简率为幸。

中国的簾、帘、帐、幕、帏、幔、屏……各有其用,各有其味,但在西洋,如英文中只用一个screen“包总”,这是何等的差距?!这确乎是个文化问题。最早期的西方“评红”,有一德国人说读了《红楼》,惊叹中国文化的高度,远非欧洲人所能想象!我评此人,真够得上是一位“有见识的老外”,因为很多中国人,却看不到这一要点。

您问的“手帕”“手巾”“手绢”的问题,我想手帕确如来札所言,是属于钗、黛、晴、袭一辈人所用的,是随身必备之物。芹书中小红之帕、平儿之帕、黛玉之帕……皆关系重大之标记品。手巾则非此类,盥沐、餐饭等特定时际所用之物也,记得好像有满族专家著书说过,毛巾是当时旗人用语,也许男子用者为毛巾,女流带者为手帕?如宋词所谓“钿车罗帕”,专属女性的词汇。总之,巾有随身与不随身的两种,俱不称帕。

至于您举第六十四回“九龙珮”那回书,文中有“手绢”一名了。此处则涉及版本优劣之事。不知您用的是什么本子?古钞本贾琏将珮玉结于“手巾”上掷去,不作“手绢”。绢字系后人妄改。您得留心别上了坏本子的当——请您放心:我这绝不是“引诱”您走上“红学研究”(被人视为惹厌的麻烦东西)之路,只是提醒您注意真文与伪笔之分。

完全同意您的提法:写小说对细节细物都必须弄清楚准确。这绝不是“末节细故”。只凭笼统的概念化的知识和语言是写不成东西的。小说作者应向雪芹学习的,必须包括他对万事万物的无不精通,他对人、事、物、境的观、感、思、断都极为细密精深、“无微不至”。他是一位惊人的“万能万知者”,我们难以望其项背,但起码要学人家那种精气神,小说方能有精彩可观之处。

目坏之人,书写困难,又不能核书,信笔乱道,必多疏误之辞,望您不哂。

匆匆拜复,不尽,并颂

文祺!

周汝昌

1991年11月29日

解语何妨话片时:

周汝昌刘心武通信集

周汝昌 刘心武 著

周伦玲 焦金木 整理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凤凰壹力

1991—2011,两位红学家绵延二十载的书信往来

150余通书信,20余篇附文

独家收录10多张作者珍贵手迹照片

求索,兴味,共鸣,争鸣

学术交流与个人心得的全方位展示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雅人深致,引人入胜

两通关于《红楼梦》的信札。闪电般的灵感和严密的考证中,浮续着中华文化的一脉心香。雅人深致,引人入胜。

——《关于“樯木”的通信》

“长江杯”笔会征文评选获奖评语

可以多写写,编个小集子(包括刊文与通信等文字),要为红学探佚学留一点轨迹,启牖后来之才士。

——周汝昌

将我们的通信加以汇拢、编排,出成一本书,主要是展示汝昌师的学术襟怀与提携后辈的高尚风范。

——刘心武

作者简介

周汝昌(1918—2012),中国著名红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诗人、书法家,是继胡适等诸先生之后新中国红学研究第一人,考证派主力和集大成者。其红学代表作《红楼梦新证》是红学史上一部具有开创和划时代意义的重要著作,奠定了现当代红学研究的坚实基础。另在诗词、书法等领域所下功夫甚深,贡献突出,曾编订与撰写了多部专著。

刘心武,1942年生,中国当代著名作家、红学研究家。曾任中学教师、出版社编辑、《人民文学》主编。其作品以关注现实为特征,以《班主任》而闻名文坛,长篇小说《钟鼓楼》曾获第二届茅盾文学奖。20世纪90年代后,成为《红楼梦》的积极研究者,曾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进行系列讲座,对红学在民间的普及与发展起到促进作用。2014年推出长篇小说《飘窗》,2020年推出长篇小说《邮轮碎片》。

内容简介

本书辑录了红学名家周汝昌先生与著名作家刘心武先生于1991年至2011年间的往来信件,其中的主要内容是两人关于曹雪芹《石头记》(即《红楼梦》)20年间的讨论和交流,展现了他们在红学研究方面的心路轨迹及专注热忱的治学精神,同时彰显了二人深厚的忘年友情。书中还收集了两人信中提及的同时期文章、资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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