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内鬼”——扑朔迷离的“香港鸿业大厦母子双尸案”

母子俩惨死屋内，警方初步判断凶手是为财而来，但经过仔细的调查后他们却发现恐怕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在两人的身边似乎一直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内鬼”…

1974年8月12日，一大早香港湾仔道234号鸿业大厦L楼四楼的黄先生便气冲冲地找到物业投诉说从11号白天开始自己就隐隐闻到一股臭味，刚开始还以为是谁家在清理垃圾并没有太在意，谁知一个晚上过去了，不仅臭味没有消除反而感觉越来越清晰，一整晚自己都没能睡个好觉…黄先生的投诉立即引来几位赶着上班的邻居附和，甚至几人告诉管理员臭味应该就是从大厦的天井里传出的，要求白天检查一番，但大厦的管理员却对此不以为然，觉得天井有臭味很是正常，双方就这么拉扯了一会便各自散去…

8月13日中午吃过午饭，家住鸿业大厦五楼的郑太太闲着无聊打开房门准备到走廊上走动会消化一下，就在经过邻居“二姑”家门口时一阵隐约的电视声音从对方屋内传出，心血来潮的她径直走上前去并敲响了房门。

“二姑”原名叫做戴彩珍，后改名为戴玉，时年68岁，与40岁的儿子吴秋明同住在郑太太家隔壁的一间屋子。由于两人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又都喜欢搓麻将，因此关系也算比较融洽，即便不打麻将也会时不时地互相串串门、拉拉家常，但很奇怪的是郑太太明明听到屋内有吵杂的电视声音却一直都没有人开门，难道母子俩并不在家？是自己听错了？带着疑惑郑太太将头凑了上去，贴着门缝想要听仔细点，可就在此时，一阵臭味从“二姑”家的门缝中传出，而且那股臭味还不太一般，很像是什么腐肉味…

郑太太眉头紧锁，慌忙返回屋中拨打了“二姑”居住在北角的养女邝美娴家中电话：“阿娴，你妈这几天又去你家住了吗？”

“没有，怎么了？我有一个多星期没和她联系了。”

“刚经过你妈家门口听到屋内有电视声，就想进去坐坐，但怎么敲门都没人应答，更是从门缝里传出了一阵腐臭味，虽然这两天我刚好在家有烧香拜佛并没闻到什么异味，但早上听邻居们说前两天他们就闻到了，我怀疑…二姑和阿明会不会是…出事了？要不你有空过来看看吧？

下午四点，邝美娴在一位友人的陪同下来到了鸿业大厦，可她也没有母亲戴彩珍屋子的钥匙，几人又在屋外空喊了好一阵，那股臭味也伴着微风不时从门缝中肆溢而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他们不得已拨打了报警电话。不一会，最近的两位巡警首先赶到，两人仔细辨别了一番后觉得情况严重，因为凭着多年的从警经验，他们非常确定屋内传出的是尸臭味，于是果断拨通了消防队的报警电话请求协助破门。

下午4点37分，“二姑”家的铁门和防盗门都被割开，顿时尸臭味充满了整个走廊，两名巡警和几个消防员捂着鼻子走入屋内，只见房间的地板、家具、墙壁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尤其是紧闭的厕所门上，好不骇人，而跟在后面进屋的邝美娴见此情景更是吓得双腿止不住地颤抖，一步都不敢往前走…

客厅、厨房、卧室内都没有看见母子俩的尸体，想必他们应该就在厕所内了，但奇怪的是厕所门居然被人从里面给反锁了，难不成…两位巡警立即示意消防队继续破门，并取下佩戴在腰间的手枪打开了保险栓，不多久，消防员切割开厕所的门锁，他们带头冲了进去，还好发现自己的担心只是多余的，厕所内并没有人，哦，不对，应该说是没有活人…因为两人的脚下正仰面躺着一具双目圆睁的女尸，而在她的身下还压着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站在大门口的邝美娴透过半开的厕所门看到了这惊悚一幕顿时放声大声哭了起来…

两位巡警立即将情况通知给上峰，很快，港岛刑事侦缉队大批警员和法医蜂拥而来，他们立即将现场封锁并对屋子进行了仔细的搜查。

根据法医以及现场的勘查情况，刑事侦缉队主任李君夏向随后赶来的记者们透露了以下几点信息：

死者戴彩珍（戴玉），女，68岁，是某位吴姓大药商的“小妾”，十多年前丈夫去世后留下了一笔遗产给戴彩珍和儿子，母子俩用这笔钱买下了案发单元并在港岛区各地还买下好几套房屋用来收租，每个月都有2000多的收入，而她死亡时身穿短袖对胸花T恤和一条浅蓝色睡裤，全身发黑，胸口被刺数刀，脸部被横切一刀，刀锋宽4分3寸，致命伤为背部一刀，深可见骨，手上的玉戒指未丢失；

死者吴秋明，男，40岁，为戴彩珍独子，是一名会计师，收入颇丰，1970年与一位陈姓年轻女子结婚后两年离婚，而案发前因为肾结石住院了段时间导致一个多月没有去上班，死亡时身穿白色背心和一条西裤，双膝微曲侧躺在坐便器旁，其双手和双脚均被捆绑，身上无任何外伤，死因为窒息，手上的一块金表未丢失，头上还戴着一副眼镜；

家中门窗未遭破坏但屋内财物有丢失，具体数额无法确定；

屋内的电视机和收音机都开着且音量较大，相信是凶手行凶时为了掩人耳目或拖延被发现时间而刻意制造的假象；

墙上的日历显示日期为8月9日，屋中最后一份早报的发行时间也为8月9日；

与此同时，警方还通过大厦的邻居、保安处了解到吴秋明中午都是在外吃饭，每天也就是这个时候会习惯性地买份报纸回家；而戴彩珍则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隔三差五地就会去大屿山或新界的庵堂拜佛。

结合以上种种信息警方初步认定这是一起劫杀案，同时根据两人的死亡方式各不相同他们推测出两种可能的案发经过：

第一，8月9号中午，歹徒趁着吴秋明外出吃饭的时候骗戴彩珍开了门，进屋后便立即将其杀害在厕所，不久吃完午饭的吴秋明回家，歹徒又迅速将其制服并逼问出钱财的下落后再将他也杀害；第二，8月9号下午，虔诚的佛教徒戴彩珍又像往常一样前往大屿山或新界的庵堂拜佛，歹徒趁机骗取在家的吴秋明开门后将其控制并逼问家中钱财，傍晚，在庵堂吃过晚饭的戴彩珍回家，一进屋就遭到埋伏好的歹徒袭击，最终被拖进厕所实施杀害。

其实不管是哪种可能，警方都隐约感觉凶手应该是母子俩的熟人，因为案发房间门窗未被破坏，同时凶手似乎对两人的作息规律非常清楚，知道什么时候母子俩不会同时在家方便作案，所以会不会是两人身边的哪个亲友因为贪财对他们起了杀心呢？想到这警方决定先从他们的社交圈子上展开调查，尤其是那些经济并不宽裕甚至有恶习的亲友。

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经过仔细的排查，他们竟然没有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因为根据街坊以及亲友的反映，戴彩珍就是个典型的“势利眼”，只结交有钱的朋友，穷人都是爱答不理的，不可能和这些人透露自己的生活情况，除此之外也就几个邻居“麻友”能跟她说得上话，而这些老太太“麻友”们也都是“非富即贵”。至于亲人更是只有两个，一个是养女邝美娴，另一个是亲妹妹，其中邝美娴经济上并不拮据，虽然单身但已经有了两套房，并且还经营着一家小店铺雇佣了员工照看自己则在某公司上班，亲妹妹则当初因为儿子吴秋明离婚的事跟自己闹了矛盾，已经好几年没有来往了，她的社交圈子就是这么“单纯”…

而吴秋明尽管为人随和跟谁都有说有笑，但他就是个“花花公子”，整天跟一些有钱的纨绔子弟混迹于酒店、舞厅，却也从没见和谁关系好，甚至姨妈（即戴彩珍妹妹）还认为他和身边所有男性友人的关系都不如那些酒厅舞女好…难道他会向这些酒厅的舞女透露自己和母亲的作息时间？恐怕唯一“符合条件”的就是吴秋明前妻陈氏了，可问题是他的死对陈氏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因为两人已经离婚了，不可能继承前夫的财产，但离婚时双方又达成了一份协议，每个月陈氏能够从前夫那拿到数额可观的“赡养费”，虽然具体数额是多少没有透露，不过据说不比普通工人的工资低，所以她没有理由为了眼下的利益而杀掉一个可以终生“赡养”自己的人吧？

总之警方查来查去母子俩的的确确社交圈子都“不复杂”，能够称得上“关系不错”的就那么不到10个…而能够对两人作息时间如此了解的又全都不符合条件，那难道是随机性的流窜作案？被跟踪了？而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抓到凶手的难度就大了很多…

就在警方感到一筹莫展之时，戴彩珍的几位“麻友”慌慌张张地跑进警局向他们透露一个重要信息：从案发前一个多月开始，戴彩珍就连续接到了3通勒索电话，对方威胁她必须给7000块钱的“赎金”，否则母子俩就会有生命危险，更奇怪的是这个勒索人指定的“赎金”交易地点就在她们居住鸿业大厦内！

起初戴彩珍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甚至还在电话中狠狠地臭骂了对方一顿，可第二天此人又打来勒索电话，并且这一次正好是戴彩珍在家休养的儿子吴秋明接的，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给挂断了，而这连续两天的恐吓电话都刚好被另外三位在戴彩珍家打麻将的“麻友”们听见。

几天之后，戴彩珍告诉她们说感觉自己被陌生人给跟踪了，听到这话三人立即劝戴彩珍更换个电话号码，她也很“识趣”地在第二天就去换了新号码，不过很诡异的是就在一个多星期后，当几位“麻友”再次来到戴彩珍家搓麻将时那个神秘勒索人第三次打来电话并发出最后通牒：“戴姑娘，别以为换了电话号码我就找不到你，我现在减价到6000，照我之前的吩咐将钱交到鸿业大厦X楼X室，若明晚十二点前没有办妥，你们母子俩就算有钱也没命享受！”

谁知这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们听到神秘人的这番话后顿时就变得不在意了，因为对方指定的那个交易房间根本就没有人住，几人都是附近的街邻，非常清楚，你提供一个没人住的房间不是在“忽悠”人是啥？而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戴彩珍也没再接到过这个电话，甚至都不再感觉被人跟踪了，因此大家也就将此事给淡忘了，觉得就是个恶作剧罢了，谁知道竟然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有说法在接到第三通电话后戴彩珍为安全起见还去报了警，但警方并没理会，也认为是恶作剧】

听到几人提供的线索，刑事侦缉队的警员们却感到困惑了，因为虽然看似更加肯定了母子俩是被外人跟踪而非身边的亲友所为，但矛盾和疑问却越来越多…确实如此，给人的感觉那位神秘人的一系列做法只不过是在“欲盖弥彰”而已！

第一，这个神秘人是如何知道戴彩珍家电话的？而且是在刚换了电话后一个星期？要知道那个时候的电话号码可没那么容易查询，所以这个新电话号码只能是这4位“麻友”（另外一位非报案人）、隔壁郑太太、2位戴彩珍好朋友和3个自家亲人（包括吴秋明前妻）这10透露出来的；

第二，实际上对方只打了这三通电话，至少戴彩珍从未提到过有其他次数，更重要的是这几人也仅仅去过她们家这3次，其余时候都是轮流去对方家，换句话说这个神秘人好像专挑戴彩珍家有外人可以“作证”自己是劫财杀人的时候才来打电话的？

第三，前面说了，屋内门窗没有任何遭破坏的迹象，如果是陌生人的话只能是用【骗】的方式让母子俩开门，可你都跟踪了甚至还被发现了，别说就是那个被戴彩珍发现的跟踪之人来敲门了，哪怕是换过一个同伙，这母子俩难道会轻易开门让陌生人进入？也就是说所谓的“陌生人跟踪”、“属于流窜作案”与现实情况（门窗完好）、正常逻辑（母子俩会有警惕性）不相符；

第四，也是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对方为什么要提供一个近乎于“虚假”的交易地点？这个房间门被锁上了，哪怕你有钥匙，那不也等于是“自投罗网”吗？

第五，估计刑事侦缉队主任李君夏公布的那些线索中大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家里的钱财都被洗劫一空，可戴彩珍身上的一枚【玉戒指】和吴秋明手上的一块【金表】却还在，而根据警方估值，这两样物品的总价值超过万元，尤其是戴彩珍手上的那枚玉戒指，在1974年的香港就可以卖到8000左右，这个劫匪打劫为什么会漏掉这么贵重的两样物品？所以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财吗？实际上警方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矛盾，只不过当时线索不够多只能暂时当作凶手“粗心大意”、“不识货”，但现在结合上面的几个疑点来看，似乎“为财”真的仅仅是混淆视听？再就是大家看看两人的死亡方式各不相同，对于吴秋明，是很“体面”的捂死（尸检判断是捂住口鼻闷死的）且无任何外伤，可对于戴彩珍，背后一刀致命伤、胸腹数刀、脸上还要横切一刀…

这的确不像是简单的流窜财杀案，更像是为了掩盖仇杀而刻意伪造的假象，并且凶手就是那几位亲友以及邻居、朋友中的某一个！财杀的嫌疑人很好排除，每个人的经济情况筛查一番便可，但仇杀或许就没那么容易排查了，因为戴彩珍的脾气性格极其古怪，除前面说了“势利眼”外，还特别刻薄、刁蛮、不近人情，毕竟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能“老死不相往来”的，谁知道她在无意中得罪过谁呢？甚至几个“麻友”还认为她非常“神秘”，特别是对于那几通威胁电话以及被跟踪一事，似乎她自己感觉到对方的真实目的但每次讲到关键处便欲言又止…

另外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公开的仇人”，就是丈夫吴某的“正房”，当初为了分割财产俩人闹得不可开交，只不过由于对方不太可能获得戴彩珍家电话号码因此警方并未特别关注她，可要是戴彩珍身边有个“内鬼”呢？也是一个和她有矛盾的亲友借这位“正房”之手杀人泄愤呢？

案件调查一年多以后警方也一直都没有取得更多的进展，因此这宗朴素迷离的双尸命案也被永久地尘封在档案室近50年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