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17日,江苏常熟老百姓迎来了最惶恐的一天。
日本鬼子的人马虽还没有进城,光是轰鸣声就足以叫人不寒而栗的战机,却已经呼啸而来。
自此开始,常熟百姓就失了太平日子,头顶三天两头就有日军战机飞过,炸弹就和不要钱似得,数以吨计的在街头、屋顶以及人们的身上炸裂,没出3个月,原本祥和安泰的常熟,就被鬼子的炮火给烤的“焦黑透熟”了。
待到11月18日这天,日机先后在常熟上空10次投弹,伴随着城内百姓的哀嚎,日寇兵锋破门而入,烧杀抢掠成为了每日轮番上演的情形。
1939年秋,刚满20岁的朱凡,加入江南抗日义勇军,投身苏常太抗日民主游击区,奔赴革命工作最前沿。
1941年,已经能独当一面的朱凡,出任中共辛莫,今常州莫城区委书记,组织当地父老乡亲开展抗日工作,也就是戏剧中沙家浜一带。
抗日战争在当时已进入激烈对峙阶段,鬼子因战线拉的过长,兵力和财力耗费巨大,被迫做出战略重点调整,开始集中力量,猛攻共产党敌后根据地。时至5月,穷兵黩武的小日本为巩固对华中地区的统治,彻底铲除我党抗日组织,悍然发动了震惊国内的清乡运动。
以汪精卫为首的日伪军,卖国求荣,抢在前头,甘愿沦为日本的刽子手,对身处根据地的群众展开血腥屠戮,但敌人的凶残并不能消磨我党和广大百姓的抗战意志。
同年7月,日寇的铁蹄踏着盛夏的热浪,再次席卷苏常太根据地,未能消灭我党领导的游击队,鬼子此番可是下了血本,纠集上万名特务汉奸在“清乡区”设立密集据点,并利用篱笆等修筑工事,将根据地团团包围。
面对如此险峻的形势,根据地领导火速召开会议,商定反清乡运动策略。
鉴于日伪军装备精良,人数众多,上级的指示是要避其锋芒,于是活跃在沙家浜一带的武装力量和各级干部都要尽快转移至其他地方,朱凡自然也在撤离人员行列。但她认为自己是区委书记,必须要留下来断后。
返回驻地的路上,朱凡明显感觉到敌军的行动正越来越频繁,她不敢有片刻放松,谨慎避开敌军耳目后,一路小跑,抵达驻地后边马不停蹄,冷静果断的安排撤离计划,所有事务处置妥当后,她又穿越封锁线,赶往木杓湾的一个尼姑庵里和那边的干部碰头。
临行前,见封锁区内的同志们条件艰苦,而且不少还带着伤,朱凡就将团里发给自己的生活费交给了伙房,让大家想法子改善下伙食。伙房高兴的拿着钱和老乡换来1只老母鸡,而后笑着对朱凡说“快去快回,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但谁都没想到,朱凡这一去就遭了难。
由于鬼子活动频繁,木杓湾的干部就将碰头地点改到了尼姑庵外,朱凡赶到时还没和对方说上几句话,就察觉不远处的芦苇荡有异常,他们匆忙隐蔽的档口,就见一队日军已经向这边走来。
朱凡定睛看去,日军身边还跟着前天莫名失踪的一个中队队员。显然,此人已经叛变,并将他们的接头地点暴露,但还没等他们想出应对之策,日军就已经把周边包围了起来。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到底该如何才能成功突围呢?
生死攸关之际,朱凡很快就决定主动出击“趁日军还没发现,我来打掩护,你找机会从稻田逃走!”
话音刚落,朱凡就纵身跃起朝着尼姑庵方向跑去,目光被她吸引的日军,立刻叫喊着追了上去。另一名干部因此成功逃脱,朱凡却很快就被日军活捉。
接下来,等待朱凡的就是日军毫无人性的折磨。为能从她嘴里获得游击队相关情报,鬼子搬出了各种刑具,几轮审讯下来,朱凡浑身上下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淋漓的鲜血透过破烂的衣布,结成红褐色的硬块。
然而,朱凡始终都没对日寇说出半个字。看着奄奄一息却仍旧毫无惧色的女人,鬼子恼羞成怒,他们用匕首缓缓刺入朱凡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削下她的血肉,无法描述的剧痛,让朱凡数次晕死过去,但每次都会被当头浇下的冷水唤醒。
敌人终究小瞧了朱凡的意志“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女人扯着嘶哑的嗓音向日军低吼,被彻底激怒的鬼子,在接下来干了件丧心病狂的事。
这天,两名日军拖着浑身瘫软,面目全非的朱凡来到了昆山湖边。
提前被日伪军赶至此地的人民群众,开始变得不安。接下来,日本人把朱凡的双腿分别用绳索绑在两艘背向而驰的汽艇上,随着汽艇发动机的运转,朱凡在一声惨叫中,直接被撕成了两半,喷涌的鲜血,顿时将昆山湖染出一片殷红。
再看伫立岸边的百姓,有的捂着眼睛不敢直视,有的泪水夺眶而出不住哽咽,还有的紧紧握拳,恶狠狠盯着施暴者。21岁,正如花儿般的年纪,就这样凋谢了。
鬼子离开后,我党党员朱汉泉等人赶至昆山湖打捞朱凡的尸体,整整找了三天,结果却连一片碎肉都没找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朱汉泉突然跪坐在岸上,嚎啕大哭。
自打日军侵入中国,华夏各地的百姓怯懦、诚实的就像老舍笔下的车夫骆驼祥子,善良、卑微的亦如鲁迅所塑造的农民闰土,当然也不乏类似胡传魁这样的卖国败类,但更多的却是像阿庆嫂、少年张嘎,不畏艰险,舍身护国的斗士。
他们爱憎分明,对脚下这片土地有着说不出的情感,当日本人到来时,他们凭直觉知道这是帮坏人,当鬼子将大炮和刺刀朝向同胞时,他们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并力所能及的想要去做些什么。
1939年10月,江南抗日义勇军西撤并准备向苏北发展时,将刘飞、夏光等36名伤病员留在了沙家浜,当地百姓争先划船,冒着生命危险运送负伤的子弟兵至安全地带。
后方医院药品和器械短缺,沙家浜的妇女们就自发组织,将亲手织成的土布,煮软消毒后送到医院做绷带,并利用竹子制作手术镊。
面对凶穷恶极的鬼子,沙家浜青壮年在芦苇荡水道里打上木桩并绑上巨石,让大量日军汽艇搁浅……。后来,苏常太地区群众用生命掩护伤员的光荣事迹,经过文艺创作传遍祖国大江南北,尤其是京剧《沙家浜》,衍生出锡剧、豫剧等诸多版本。
剧中人物阿庆嫂其实是千千万抗战妇女的化身,其中不仅有朱凡,还有范惠琴。
范惠琴,是在1939年初正式的加入中国共产党,江抗东进时,她不怕危险主动将新四军指战员接到家里,并建议在自家里成立抗日联络部,先后掩护、接待过谭震林、温玉成、夏光、张英、任天石、冯二朗、吴冷西、周波、李正廉、周朗等江抗和地方党领导。
常熟被日军进犯当时,范惠琴积极发动群众妇女做军鞋,护理伤病员,替我党传递情报,以各种力所能及的方式来支持抗战。1940年,工作积极的范惠琴被推选为常熟县妇女抗日协会执行委员,日伪军清乡期间,不幸被日军抓捕,并遭到严刑逼供,但意志坚定的她,成功守住了党的机密。
1941年7月,日伪军上万精兵对苏北发起大扫荡,由于在盐城办学的华中鲁艺也处于包围圈,所以只能紧急转移。
7月24日凌晨,鲁艺在校生姚莲娟所在的分队,正准备渡过皮岔河,结果众人刚上桥就遭遇了日伪军。面对人数超己方数倍,且战斗经验丰富的敌军,由八名男生组成的战斗班很快就全体阵亡,带队老师也相继牺牲,到最后仅剩8名手无寸铁的女学生和1名女记者。
几人在学校,都是话剧社的成员,她们曾用艺术传播革命真理,鼓舞人民抗战斗志,现在真正面对上了敌人,岂能怎会退缩。系党总支委员李锐率先高声喊道“同学们,不成功,便成仁,我们就算是死,也决不能让敌人给活捉了去!”
话音刚落,李锐就纵身跳入皮岔河,以身殉国。姚莲娟是戏剧班长,她第二个站了出来,在喊出“同学们,宁死不受辱”后也跳入了河中,其他几人同样不惧生死,将青春葬在了皮岔河的波涛之中。
她们过去是在话剧舞台上和全国百姓抗击敌人,现在她们将浓浓的爱国情付诸于行动的英勇壮举,震撼无数国人。也正因此,他们还被视为新四军版的八女投江。
据不完全统计,日军在进犯、攻占常熟期间,给这片土地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和巨大的人员伤亡。抗战当年常熟人口伤亡总数可超过66万,其中直接伤亡逼近3万,间接伤亡64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