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翠兰，今年62岁，小学文化，年轻时在镇上的食品厂做过工人，后来工厂倒闭，我便在家带孩子，顺便做些小买卖补贴家用。
丈夫王德胜比我大三岁，曾是县里的国企职工，前几年刚退休，退休金还算不错，一个月六千多块。我们住在一个小县城，日子算不上富裕，但也过得去。
我和王德胜结婚四十年，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王强今年38岁，在外地打工，已经成家，孙子都上小学了。小女儿王丽34岁，嫁到了邻县，偶尔回来看看。
我这一辈子，几乎所有的心血都放在这个家里，照顾孩子、伺候公婆、操持家务，年轻时吃了不少苦。
王德胜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年轻时脾气大，家里家外都是他说了算。
我做什么事都得看他的脸色，就连孩子上学、工作、结婚这些大事，他一个人拍板决定，我只是个“听命行事”的人。年轻时我没读多少书，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嘛，图的就是个家。
可我没想到，熬到他退休，本想着终于可以安稳地享几天清福，他却突然提出了离婚。
“咱们这婚，过到头了。”那天晚上，他坐在沙发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愣住了，手里的毛线球掉在地上，滚了好远。
“咋回事？你啥意思？”我心里一阵慌乱，连忙问道。
他叹了口气，眼神飘忽：“我这大半辈子都在单位上班，忙着养家糊口，现在退休了，想换种活法。咱俩这婚姻，说白了，没感情了。”
“没感情？”我苦笑了一下，看着他，“那四十年是啥？是搭伙过日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翠兰，你也别想太多，我给你一半存款，房子留给你，我搬出去住。以后，你有啥需要，我也会帮衬。”
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四十年夫妻，换来的竟然是一句“没感情”。我想问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可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晚，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王德胜就开始着手办离婚的事。他的态度坚决，甚至比年轻时做决定还要果断。我心里虽有万般不舍，但这一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感情，并不是你苦苦坚持就能维系的。
办手续那天，民政局里人不多，工作人员看了看我们，问道：“两位确定要离婚吗？四十年夫妻了，这么大的年纪，真要分开？”
我没说话，看着王德胜，他点了点头，语气很平静：“确定。”
我心里像被扎了一针，疼得厉害，但还是点了头。红色的结婚证变成了两本冷冰冰的离婚证，从民政局出来，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我看着他，轻声说道：“德胜，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他没有看我，嘴角扯了扯：“翠兰，咱们都上了年纪，人生不长了，我不想再凑合。”
“凑合？”我低低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满是苦涩，“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凑合的伴儿。”
王德胜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走。我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四十年的夫妻，没吵过大的架，没闹过大的矛盾，可到头来，他竟然觉得我是个可以被舍弃的人。
离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安静。房子归我，孩子们也都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儿子知道这事后，劝了几句，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女儿倒是回来陪了我几天，可终究还是得回去照顾自己的小家。
我开始尝试一个人生活，学着去菜市场买菜，每天做点自己爱吃的饭菜。
以前在家时，总是想着他的口味，他不喜欢吃辣，我连剁椒都不敢碰；他爱吃肥肉，我就得做红烧肉；他不喜欢吃面食，我便一年到头不蒸一次馒头。可现在，我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
有一天，我去菜市场买菜，遇到了老邻居李婶，她看见我一个人，吃惊地问：“翠兰，你家老王呢？”
我笑了笑，说：“离了。”
李婶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你们这都过了一辈子了，咋还闹这出？”
我没多解释，拎着菜回了家。路上，我突然想起年轻时的一件事。那年冬天，孩子们还小，家里日子紧巴巴的，我省吃俭用攒了点钱，想着给自己买一件棉袄。
可王德胜知道后，直接把钱拿去给小叔子添置了新衣服，说是弟弟要相亲，得穿得体面点。我当时心里难受得不行，可他一句“女人家，穿啥都一样”就把这事揭过去了。
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在他的眼里，我似乎一直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可让我意外的是，王德胜竟然时不时地来找我，理由五花八门。
有一次，他拎着一袋米站在门口，说：“我看你家米快吃完了，给你送点。”
我皱眉看着他，淡淡地说：“不用，我自己会买。”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放下米就走了。
还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有些文件忘带了，想回来拿。我让他自己去，可他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还是想看看你。”
我心里冷笑，他当初那么果断地要离婚，现在又回来找什么呢？
直到有一天，王丽打电话给我，声音有些难过：“妈，爸最近老是给我打电话，说后悔了，想复婚。”
我听完，心里一阵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后悔？
他现在才知道后悔？
我想起了年轻时的忍耐，想起了那些被忽视的岁月，想起了他对这个家的理所当然。可现在，他过了几个月的单身生活，发现没人给他做饭，没人帮他洗衣服，才知道日子不好过了吗？
几天后，他又来了，这次直接站在门口不走。
“翠兰，我错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我……我真不该那么冲动。”
我平静地看着他：“德胜，你当初决定离婚的时候，有想过后悔吗？”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我以为我能适应一个人的生活，可是，没有你，我才发现，家里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声音平静：“德胜，我也以为我会难过，可你走了以后，我才发现，我的日子反而变得轻松了。”
他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慌张：“翠兰，咱们复婚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德胜，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后悔’，不过是习惯被打破后的不适应？可我呢？这些年，我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迁就你，习惯了你的不闻不问。现在，我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过日子了。”
他的脸色变了，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抬头看着天，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德胜，你走吧。以后，我们还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吧。”
他站在原地，良久，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了当初的痛苦，反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失去一个人，并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候，学会放手，才能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