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上的咖啡渍，是速溶咖啡留下的吧？爸当年最爱喝雀巢。”她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那泛黄的纸张，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刺耳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她知道，那是来接她的父亲的。
1父亲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病痛和满脸的愧疚。十八年前，他抛下她们母女，追随了他的初恋情人，去了遥远的南方。如今，初恋早已不在，而他也病入膏肓，无处可去。
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病床上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那是她的父亲，曾经是她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如今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渴望。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记得，2008年奥运会开幕那天，父亲还抱着她，兴奋地看着电视里的烟花。那时的他，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充满活力。而现在，他却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改变一切，包括人心。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病床前，轻声问道：“爸，你…还好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父亲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小雅，你…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抛弃她们的男人。她心里有很多疑问，有很多怨恨，但此刻，她却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2
父亲的故事，像一盘老旧的录音带，断断续续地播放着。他去了南方，找到了他的初恋，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年，但最终还是分开了。初恋的性格强势，而父亲又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他们之间总是充满了争吵和矛盾。
“她说，我还是忘不了你妈。”父亲的声音很轻，仿佛怕吵醒了什么。“她说，我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个家。”
她沉默着，听着父亲的讲述。她知道，父亲的初恋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她聪明、漂亮、独立，但她却始终无法取代母亲在他心中的位置。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会在阳台上种一些茉莉花。父亲很喜欢茉莉花的香味，他说，茉莉花的香味能让他感到平静和放松。可是，自从父亲离开后，阳台上的茉莉花就渐渐枯萎了。她也曾尝试着重新种过，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种出原来的味道。
“爸，你后悔吗？”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父亲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后悔…当然后悔。我辜负了你妈，也辜负了你。”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父亲。她知道，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照顾好他。
照顾父亲的日子，并不轻松。她要上班，要照顾孩子，还要抽出时间来医院照顾父亲。她每天都感到疲惫不堪，但她却从未想过放弃。
她记得，有一次，她因为工作太忙，忘记给父亲买药。晚上，她赶到医院，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她吓坏了，赶紧叫来医生。医生说，幸好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天晚上，她坐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女儿，她没有尽到照顾父亲的责任。
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感受到他手上的粗糙和冰冷。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会用他那双温暖的大手，牵着她去公园玩。那时的她，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无忧无虑。
“爸，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她开始学习护理知识，她学会了如何给父亲喂药，如何帮他翻身，如何给他擦身子。她尽力让父亲感到舒适和安心。
4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他会突然清醒过来，和她聊一些过去的事情。有时候，他会陷入昏迷，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天，父亲突然拉住她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小雅，帮我…帮我把那张照片…拿出来。”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照片。她四处寻找，终于在父亲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盛开的油菜花田里。她笑容灿烂，眼神里充满了幸福和希望。
她认出了照片上的女人，那是她的母亲。
“她…她很美。”父亲看着照片，喃喃自语道。“我…我对不起她。”
她轻轻地把照片放在父亲的手里，没有说话。她知道，父亲的心里，一直都爱着她的母亲。
她想起离婚那天，母亲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失望，但她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妈，你原谅他了吗？”她在心里默默地问道。
5父亲最终还是走了。他走得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在父亲的葬礼上，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有她的亲戚，有她的朋友，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
她站在父亲的遗像前，看着他那张慈祥的脸庞，心里充满了悲伤和不舍。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父亲了。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小雅，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
她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知道，她一定会好好生活，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灵堂前，对着父亲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一路走好。”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我会永远记住你。”
葬礼结束后，她回到了家。她打开阳台的门，看到那盆枯萎的茉莉花，心里一阵酸楚。
她走到花盆前，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干枯的叶子。她知道，这盆茉莉花，代表着她和父亲之间，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她决定重新种一盆茉莉花。她相信，只要她用心去种，就一定能种出原来的味道。
她知道，生活还要继续。她要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为了所有爱她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她把夕阳比作煎过头的溏心蛋，橙黄色的光芒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暖和希望。她相信，明天会更好。
她说完这些，楼下的桂花刚好落完第三瓣，时间是下午五点十七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