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六婚当日,费劲骗来的新娘跑路了。
这玩意从不做人,命侍卫围了院子,当众挑起替补。
贵女们吓得脸面都不要了,撒泼打滚,生怕挑中自己,活不到明日。
只有我,欣赏着沈昼无上美貌狂下猪蹄。
沈昼举着剑,淡淡扫过众贵女,看着我嫌弃道:
「你,滚过来把堂拜了。」
事后,沈昼越想越亏,捏着我的下巴警告我:
「不准垂涎本官美貌,不准对本官有非分之想,日后遇到良配立马和离!」
两年后,我果然找到好归宿,如约同他商议和离。
沈昼捏爆把玩多年的铁球,温柔道:
「祝福。
「哪天成亲?本官一定亲手送他上路。」
1
沈昼六婚当日,相府装扮得异常华丽。
尤其是那几百桌席面,新娘还没到,桌上已经摆满了晶桂堂的点心。
我狼吞虎咽啃着点心等上菜,一边啃一边趁人不注意往袋子里装。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
眼看太阳落山,新娘却迟迟不露面。
「哎哟,吉时都过了,新娘莫不是跑了吧?」
「不能吧,谁不知道沈相嗜财如命,她收了那么多聘礼,如果敢活着跑,这不找死吗?」
「谁知道呢,快瞧沈相,哎哟,看得人家身子都软了……」
「呵,软了你嫁他呗,嫁给他你立马就硬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要不是算命的说我身弱不抗造,谁也拦不住我……」
我啃着点心,听着贵女们嘀嘀咕咕,心痒难耐。
这前菜都这般用心,那主菜得豪华成啥样。
婚结不结另说,先把菜上了呀。
这些贵女明显心思不在菜上,等会菜一上我就装袋子里全带回去,怎么还熬不过接下来这几个月……
大概是老天垂怜,沈昼看了看天色,良心发现,招呼上菜。
好家伙,蒸软羊、羊蹄笋、五味焙鸡、绣吹鹅……
还有我最爱的大肘子。
我啃得正欢时,迎亲的侍卫挎着刀呼啦啦进了院子。
往地上一跪,面瘫道:
「属下无用,让新娘子跑了,请主子责罚!」
静!
死一般的静!
所有宾客屏住呼吸,捂着嘴巴,生怕气喘大了,触了奸相霉头。
那边沈昼突然缓缓笑起来,声音温柔听不出情绪。
「跑了?」
「是……」
「菜都上了,你告诉我新娘子跑了?」
「请主子责罚!」
「罚你我的损失能有着落吗?」
侍卫:「……」
正这时,有个年纪大的大臣颤颤巍巍起身,小心翼翼拱手道:
「相爷想必还有要事,既然婚礼办不成了,我们也不便再多打扰……」
老头的想法是好的。
他们那桌菜还没动,眼下走人,沈昼亏的能少些。
可奸相是贪这点小便宜的人吗?
「张大人,随礼了吗?」
老头面上尴尬:「原本是要随的,可现在婚礼不是办不成……」
「办不成?」
沈昼擦着刀,温和笑了笑:
「是院子没布置,还是席面没上?
「是点心你没吃还是茶你没喝?
「你坐茶楼尚且要交银子,坐本官府里一下午你说走就走?
「就你长腿了?」
老头:「……」
大家听明白了。
甭管今天新娘在不在,这婚都算是结了,饭吃不吃另说,礼必须随!
「我当这狗日的改邪归正,打算正经成亲了,感情他妈的还是为了敛财,畜生!」
「快别说了,当心被听到他拿你祭天……」
我啃着猪蹄子听得嘿嘿直乐。
早就听人说丞相成亲一向很刺激,没想到居然这么刺激。
「嘭!」
张大人刚弱弱地坐下,另一位脾气暴躁的大人摔了茶盏站起身子:
「沈昼!这几年,老夫统共吃了你少说八次席,哪次没随礼?
「哪次不是千两银子?你当咱们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沈昼挑眉,眉眼越发温和:「难道不是吗?」
这位大人比张大人硬气,估计是随礼太多急眼了。
也是,一年俸禄都赚不到千两,最多的时候沈昼一年办了四场,这谁扛得住。
「今日没有新娘子便不算成亲,既然不是成亲,那老夫一文钱都不出!」
话音一落,十几个侍卫齐刷刷将刀架在那大人脖子上。
我抹抹嘴上的油,趁乱将一盘兔肉倒袋子里。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我把这一桌都装走。
气氛有些僵持,大人梗着脖子不低头。
大概是他气势太威武,久受压迫的老臣也受到鼓舞,拄着拐杖站起来。
没说话,但意思明显,没新娘绝不随礼!
这边大人们视死如归,那边沈昼慢条斯理擦刀。
神情温和,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模样。
「有新娘诸位就随礼是吗?」
「那正好。」
「各位大人家的嫡女不都在吗?她们正是适婚的年龄。
「婚礼也备好了,新娘还跑了,真是缘分来了挡不住啊。」
……
2
原本事不关己的贵女们一听这话顿时如坐针毡。
带着闺女来吃酒的大人们更是面色铁青。
原本他们带闺女来,是知道迫于奸相的淫威,朝中新秀们必然要来吃酒。
随这千两银子,吃是吃不回来了,可若是能寻到个贵婿,也算是不枉此行。
哪承想,这贵婿没寻成,闺女怕是也带不回去了。
不少大人偷偷给自家闺女挤眉弄眼,示意她们不计后果地自保。
贵女们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端庄,抓了泥巴就往脸上抹。
有的实在不忍心这么糟蹋自己,就开始狠扯头发……
我吸着骨髓瞧得目瞪口呆,指了指盘子,问旁边蘸着菜汤往脸上抹的姑娘:
「大肘子你不吃吧?」
姑娘把肘子推给我,目光坚定地将菜汤从头顶倒下来,歪头问我:
「我丑吗?」
我啃了口肘子,呆呆道:「挺香的,一股肘子味。」
姑娘坐好,举止端庄地放心吃起菜。
……
3
不怪姑娘们不愿意,实在是这奸相太缺德。
这狗奸名在外,贪财暴虐,无恶不作。
谁家的狗冲他叫两声,他都得连夜吊死,还得把尸体挂在主人床头,让狗主人赔他心灵损害费。
嚣张得可谓不可一世。
可偏偏他权势滔天,别人奈何不了他,只能躲着他。
导致他二十七八了,连个活着的媳妇都没有。
倒也不是他娶不到,虽然他名声差,但奈何长得太美。
早些年也有几个贪图他美色的大家闺秀为了爱情不要命,跟他办了几场轰动京城的婚礼,只可惜每次都会遇到刺客。
通常是礼钱刚收完,堂还没来得及拜,新娘就被刺客砍死了。
娘家们自然不愿意,纷纷上门,可沈昼却比他们还痛苦。
为了表示对各位新娘的重视及愧疚,他通常会为各位新娘办场比婚礼还隆重的葬礼,再收一波礼钱……
如此随了七八波礼后,大家慢慢有点回过味了。
这狗日的哪是想娶老婆啊。
他纯粹是把娶老婆当发家致富的商机,光明正大敛财啊。
再后来,就没人愿意把闺女嫁他了。
之前那些爱他容颜的姑娘慢慢也死心了。
极少的不死心,找个算命先生一算自己八字不够硬,最后也就死心了。
如此消停两年后,大概日子过好了,不缺银子了,沈昼居然老铁树开了花。
姑娘是雍亲王家的独女,长得貌美如花,身娇肉软,导致沈昼一见钟情死活非要娶人家。
姑娘开始是不愿意的,人家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找死呢。
但沈昼是个尊重你意见的人吗?
他向来随心所欲,做人做事全凭自己痛快。
他费了大工夫讨好这姑娘,送沾血的剑,烧红的铁链,闭不上眼的新鲜人头……
半年下来,姑娘终于对他动了心。
据说,沈昼下聘那日,雍亲王一家子和姑娘欢喜地哭晕了过去。
沈昼把玩着铁球,欣慰道:
「旁人都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本官还不信。
「今日一见,才知她从前都是口是心非。
「既如此,日子也不必费心选了,三日后本官来接人。
「成,把她抬屋去吧,地上凉,回头病了耽误成亲。」
雍亲王醒过来正好听到这句,喜上心头,又晕了。
4
整个相府混乱成一团,但凡有几分美貌的姑娘眼下都跟遭了难似的。
沈昼抚着剑,眼神淡淡地扫过众人,最后锁定了我。
说真的,虽然离得很远,但我就看出他很嫌弃我,也不知道他嫌弃啥。
我默默啃口肘子,名声这么差,我还嫌弃他呢。
「别啃了,擦擦手,滚过来把堂拜了!」
不等我咽下肘子,两个婆子蛮横地将我架起,脚不沾地往后院拖。
洗脸梳头换衣裳,把我满满两袋子肘子一把扔泔水里……
我甚至听到沈昼在前院温声道:
「去,把府门关了,请诸位随礼。」
……
5
两个侍卫按着我的头行了礼,然后送入洞房。
直到稀里糊涂坐进婚房,我才后知后觉我竟然成亲了?
说好了来蹭席,怎么蹭到自己身上了?
来不及多想,沈昼一袭红衣信步入内。
脸上看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
导致喜娘捧着喜盘,不知这交杯酒该喝还是不该喝。
「相爷……」
「滚。」
好了,看出来了。
是不开心的。
也是,虽说这沈昼人见人骂,狗见狗嫌,但耐不住他是个情种。
听说,提亲的聘礼送了一百多箱,可见他心里有多么看中这姑娘。
可结果,好不容易进锅的肉鸭子还没热乎,跑了。
「看什么,没见过这般风流倜傥的男人?」
我咽了咽口水:「想着今个吃席,前天开始我就没吃饭……」
肚子适时咕噜噜叫起来。
沈昼冷眸微眯,沉默片刻道:
「去,把她中午啃了一半的肘子找来。
「看着她啃,骨头都得给本官舔干净。」
嗯?
「都几个时辰了,不好吃了吧?」
沈昼慢条斯理地解衣裳,喜服落地上,他踩上去往衣橱走,语气嘲讽:
「你当银子这么好赚?肘子不要钱?
「你一个肘子,他一个肘子,一顿饭吃了本官四百多个肘子!」
……
等我啃上肘子,沈昼也换好了衣裳。
他换了袭黑色鎏金的束腰长袍,头发高高束起。
有一说一,长得是真好看。
「本官夜里还有事,你自己睡,啃肘子的时候别把油抹床上。」
沈昼边说边背着手往外走,刚走进院里,又踱步回来,站在廊下昏黄的灯光下看我。
「对了,肘子你吃了,礼你随了吗?」
我茫然抬头,对上沈昼温和却饱含威胁的眸子,弯腰脱了鞋。
两个铜板热乎乎地躺在鞋底。
沈昼三两步走到我面前,低头看了看。
果不然,那嫌弃的表情……
「就这点。」
说完一打眼色,侍卫麻利地将铜板倒进盘子里,又退到一边。
我戳戳手,耿直道:「不少了,我人还嫁过来了呢!」
沈昼上下打量我一番,眼底嫌弃更甚。
但大概觉得我说得也算有理,耐着性子哄道:
「本官也不是不通情达理,随礼少没事,嫁妆你爹得出吧?
「你是哪家姑娘来着?外边哪个是你爹?本官去同他详谈。」
我扫了一眼外边喝得起兴的大人们,摇摇头:
「他没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
沈昼不可置信地看向侍卫:「没来?你就这么送的喜帖?」
侍卫扑通跪地,麻木道:「请主子责罚!」
沈昼懒得看他,捏着我下巴温声道:「说,你爹是谁。」
「阮威!」
「阮威……」
沈昼念着名字沉思片刻,似在回想什么,之后眯着眼道:
「哦……你就是那个因弑母被赶出家门的郡主。
「本官若是没记错,圣上刚下旨命你三月后和亲?
「呵,你他么玩老子呢?」
沈昼眯着眼摸上刀。
他拔刀的空当,我一个猛子扑上去,扑得他一个踉跄。
「大人,您细想下,真的是我玩您,而不是您玩我吗?」
沈昼唇勾起,眼神危险:
「玩你你也得受着,不然你能反抗还是咋的?」
反抗是肯定扛不住的,我准备换个思路。
「我娘给我留下不少家产,都在阮夫人手中,你若有本事要来,你我五五分!」
沈昼嗤笑,用力往外抽剑:「你当本官是三五两银子能打发的?」
我用力把剑按回去,震得沈昼一愣。
「我娘给我留了两个矿。」
屋子里静下来,静到能听到被我震回的剑发出微弱的剑鸣。
沈昼摸摸下巴,眉头挑起:
「确定是矿?不是坑?」
「你若不信,可以去打听,我外公生前是皇商。
「这些年虽然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
沈昼将剑丢给侍卫,看我一眼,语气温和了些:
「知道骗本官是什么下场吗?」
我抓起肘子往嘴里塞:「比和亲还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