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反对书法有美丑之说，说书法古往今来就不分美丑，只分合不合法度。

不合法度，当然不能被叫做书法。法度是什么，又是众多书家不能客观地说明。法度是书法书写的要求，包括运笔时笔的状态、手、指、腕、臂的动作，以及结字的方法。

王羲之 平安、奉橘三帖

其中，运笔时手指腕臂的动作，是书写的最低要求。如果这些动作不准确，就写不出想要写成的样子。因此人们把这些说成是书法的基础，基础掌握透了，才算入了书法学习的门。

笔的运动状态是在手、指、腕、臂的操作下呈现的，它的运动轨迹形成点画线条。笔的运动状态不同，就算运动方向相同，点画所表现出来的意态和气势也是不同的。

钟繇荐季直表局部

有的点画气势浓烈，有的点画气势清淡，还有的点画没有气势。没有气势和意态的点画形成字体，便没有神采，没有意趣。蔡邕说：“书者，散也。”书法本来就是在写字的基础上，抒发情志的。因此，书法的书写都是随“心意”而为的，如果不是写我所想写，而是应酬而作，多不能出好的作品。

蔡邕也是这样说的，“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亦不能佳”。书画拍卖有一个规律，凡是应酬之作，都会大打折扣，价格会相对低很多。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兰亭集序》、《祭侄文稿》、《寒食帖》排在了行书的前三。都是因为他们除了笔法精湛外，还有情绪饱胀、激情奋发！颜真卿《祭侄文稿》

颜真卿《祭侄文稿》

我们都知道书法不能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王羲之还举例了钟繇的弟子宋翼。宋翼早些时候就写这样的字，被钟繇训斥了一番。从此以后，三年不敢见老师钟繇的面，励志更改面貌。

宋翼开始书写不好，后来也声名大振。除了钟繇的教导，你知道主要原因是什么吗？王羲之说了：“翼先书恶，晋太康中有人于许下，破钟繇墓，遂得《笔势论》。翼读之，依此法学书，名遂大振。”

苏轼寒食帖局部

宋翼是得见《笔势论》，按照《笔势论》的方法学习书法，终于名声大震。《笔势论》，据说是蔡邕留下的。现在的《九势》，以及卫夫人的《笔阵图》应该都来源于此。

张怀瓘在《玉堂禁经》中也强调了“笔势”的重要性，“夫书，第一用笔，第二识势，第三裹束，三者兼备，然后为书，苟守一途，即为未得。”书法中用笔、笔势和结字要兼备，才能算书法创作，少一种，便是还没得书法的真谛。

蔡邕熹平石经 局部

他还说，“必先识势，乃可加功”。人们要学书法，先要学识势，然后才能用功夫，不然，再多的功夫也是南辕北辙。

那么，这个“势”是什么呢？我们看看王羲之怎么说，“有偃有仰，有攲有侧有斜，或大或小，或长或短。”这是笔势最基本的要求，是可以用语言说出来的部分。笔势最重要的还是不能付诸需要的部分，要用各种比拟来形容。各自的理解不同，也就有了不同风格的书法。

皇象章草行楷急就章

点画有势，篇章也有势。你看古人怎么评论书法的？南朝书画家袁昂的《古今书评》十分精彩，“王右军书如谢家子弟，纵有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种风气。““萧子云书如上林春花，远近瞻望，无处不发。”“韦诞书如龙威虎振，剑拔弩张。”“黄象书如歌声绕梁，琴人舍徽。”“索靖书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

索靖出师表

梁武帝《古今书人优劣评》也是如此，“锺繇书如云鹄游天，群鸿戏海，行间茂密，实亦难过。”“王羲之书字势雄逸，如龙跃天门，虎卧凤阙，故历代宝之，永以为训。”“王献之书绝众超群，无人可拟，如河朔少年皆悉充悦，举体沓拖而不可耐。”“师宜官书如鹏翔未息，翩翩而自逝。”……

王献之诸愿帖

很多人不懂古人为什么用这些看不懂的，不具体的语言来描述书法，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懂读势，更何谈识势？

势又与形不同，形是外在的客观的，势是内在的主观的。所有的艺术都是“形而上”的，书法也不例外，“势”就是书法的灵魂，没有势，还谈什么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