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叔的恋情持续了8年。
从我的20岁到28岁。
从他的36岁到44岁。
1、
大叔身份特殊,不能出国,每年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假期。
我们是在云南旅游时遇上的,我失恋了自由行,他刚离婚趁着假期散心。
我遇到了歹徒,他帮我制服,并且很贴心地送我去医院。
他不知道,我是一个军迷,早就隐约猜到他的身份。
也是我强行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但之后我找他聊天总是冷淡结束。
渐渐也就不了了之。
2、
下半年冬天,我的前男友求复合,每天尾随我。
在一个深夜我鬼使神差地拨打了他的电话。
当时也没抱太大希望他能接。
恰巧他正休息,接听了之后反应很快,主动替我解围。
「亲爱的,明天下班我们去哪里吃饭呀?」
「心盛路新开的牛排店好不好?」
前男友走了之后,我连连道谢。
他在电话里说着不客气,有事再联系。
第二天下班,我百无聊赖之下,突然想起昨天电话里提到的这家店。
谁知那么巧,就看到他站在店门口抬脚正要进去。
面面相觑一笑,我们一起吃了顿西餐。
魏先生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身形挺拔,目光如炬,沉默寡言。
我是一个时尚行业从业者,天性跳脱,加之我们年龄差16岁,我原本以为会是尴尬的一餐。
没想到意外地和谐。
「和我吃饭你会不会感到不自在?」魏先生语气谦逊。
「怎么会,你很帅!」我夸张地笑。
席间,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平行世界、皇后乐队、量子力学,以及凌晨三点的月亮是否漂亮。
3、
爱情开始之初,魏先生依旧保持了良好的涵养。
他多次表明自己比我大十六岁,且有过婚姻史。
平日里工作很忙,一年只能有一个月左右假期,还不固定、不自由。
我被灵魂之交冲昏了头脑,大声告诉他这些我们都能克服。
我们也有过分歧。
我所在的行业年轻人居多,大家的想法天马行空,穿衣风格,喜爱的事物,普通男性会不太接受。
但我很狡猾,偷偷给他洗脑,禁止他对我的衣着打扮指手画脚,禁止直男发言。
他也在不断地给自己洗脑,把我完全当作一个自由的爱人、新时代女性看待。
因为他工作性质和性格,我们在外甚少有亲昵的模样。
偶然在外面吃饭时碰上我的同事们。
「巫巫,这位是?」
魏先生涵养很好地向前一步,自然地拉开与我之间的距离。
「你们好,我是巫灵的哥哥。」
晚上回家,我嘲笑他不自信。
魏先生煞有介事地解释:「我只是不想你被同事们嚼舌根,我看起来比你大很多。」
「乱说,你很年轻,男人三十一枝花好吧!」我扑过去揉他的脸:「而且你很帅,老了也是一个帅大叔!」
魏先生的母亲很不喜欢我,我的原生家庭一般,显然不能给予魏先生事业上的任何帮助。
其次,我的年纪只比她的外孙子大了两岁。
魏妈妈是一个保养得宜的老太太。
她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只庆幸当天没有着奇装异服,不然又为豪门家族的是非口舌增色不少。
「你好,巫小姐是吗?」老太太带着银边眼镜,看起来像刚退休的数学系教授。
「你太年轻了,和我儿子谈恋爱会耽误了你。」
老太太言辞利落,只在言语上还留有余地。
后来我才明白,哪里是魏先生耽误了我,应该是耽误了他。
魏家早就为他选好了新的妻子。
门当户对的上海名媛。
4、
我答应魏母,离开魏先生。
但我要求一个月之后再分手,陪魏先生过完那一年的公休假期。
那一个月是我们最开心的一个月。
哦不,更正一下,是魏先生最开心的一个月。
旅行途中,我小心隐藏着自己离开的意图,陪他在和平广场放鸽子,在傍晚的音乐喷泉前接吻,坐绿皮火车行过大草原,驱赶着牛羊成群在日落前归家……
「巫巫,我好像回到了自己二十岁的样子,久违的自由。」
他不止一次地这样说。
我看着逆光下,他眼角隐约的细纹路,以及神采奕奕的双眸。
一瞬间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但下一秒又为男人宽阔的胸怀而感动。
归旅途中,魏先生又一次见义勇为伤。
他接住了一个从楼上掉落的孩童,手臂骨折严重。
我陪他做了手术,一边心疼的掉眼泪,一边为我爱的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而感动。
那一天在医院,我突然小腹不适,猛然想起自己例假许久没来。
我怀孕了,还不到两个月。
拿到化验结果的那一刹那,我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TA的到来不合时宜,又让我充满了感动。
我还会有新的家人。
永远不会割舍断的、与我亲密无间的孩子。
5、
离开倒计时三天。
魏先生的下属接他回了单位。
我在我们居住的房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慢慢地也收拾出来几个大箱子。
这是我们在一起第三年。
不是没有过犹豫。
告诉他我怀孕了,或许可以挣得结婚的机会。
但在前一天,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原生家庭来自陕北的一个偏远地区,因为贫穷、因为重男轻女,在我十四岁时,父亲就试图将我卖给同村的鳏夫。
我逃离牢笼、历经曲折才在大城市读了书、落了脚。
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的真实来历,闭口不提原生家庭。
谈及敏感的婚姻话题,我避重就轻地转移。
「我们结婚前,必须要见一见你的父母。」他隐约要生气。
「就我们两个人结婚,为什么一定要父母的同意?」我强词夺理。
「巫巫,这不一样。」他试图唤醒我:「我的家族不可以这样。」
家族、家族。
我想到自己省吃俭用花了两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一款手表。
祝贺他的生日。
他微笑着告诉我,他很喜欢。
但他从来没有戴过。
我洗完澡路过衣帽间看到他的表柜里,众多我不认识的名牌排列其中。
而我送的表待在角落,粗糙地可笑。
我寻事和他吵了一架。
从头至尾他都很莫名我生气的点。
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
那是可笑的自卑心作祟。
离开那天,我从公寓出来的时候,天上下了细细的雨。
雷声不大,但吵得我耳膜鼓胀疼痛难忍。
我开始焦虑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和自己秘而不宣的决定。
如果没有怀孕就好了,就不会滋生更多的妄想和丑陋粗鄙的不舍。
但鸿沟永远都是鸿沟。
认知和能力、阶级和矛盾、兴趣和话题。
待在不合适的位置上,我会如阴沟里的老鼠,小心翼翼地偷窥别人自信有底气的生活姿态。
再假装不在意地,东施效颦。
但我的孩子不会。
ta会是我自己生下来的,不变的家人。
6、
分开的很顺利。
魏先生试图挽留,但我很倔强。
在我离开的一周后,魏先生回到家,发现人去楼空。
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我平静地说出了分手的决定。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大概是感冒了,不时伴有咳嗽。
「上个月你好像感冒过一次,那一次吃药了吗?」
「好像是没有。」
我没再多言,确认怀孕时魏先生没有乱用药物后就冷静地挂断电话。
继续手中的活。
从上海离开后,我来到江北小镇的一家厂,做瓷面工艺。
因为有一些绘画的底子,渐渐地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最近我闲来无事,做了一些发簪和手链。
竟然也颇受欢迎。
我开了一家自己的店——【时髦的巫婆】。
而我历尽艰辛独自生育出的女儿,在一岁那年因为药物过敏而失去了生命。
她从出生起就很好带,不爱哭,也很健康。
我不知道他有遗传自父亲的药物氨曲南过敏。
在某一次感冒发烧久久不退后,镇上小医院给她药物降温…
对不起,这是我身为母亲的失职,也成为了此后多年令我痛苦不堪的源头。
她还那么小。
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讲述她那远在上海的、优秀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