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十这天，温度快到零下了，刮着四级大风，显得比以往更冷一些。

文化广场上，一个短头发的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女人——穿着花色的短款棉服，棕色厚裤子，笨重的棉鞋，裹得像个棕熊。她正搓着手，跺着脚，时不时吸一吸鼻子，摸一下露在外边的耳朵。

这是个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老年妇女，她面前有一个用被单铺开的摊位，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手套、帽子、袜子之类的小商品，脚边还有一个洗得发白的旧袋子。

天挺冷，广场上没什么人，远处有几个老人在散步，偶尔有行人路过，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一看她的商品。

快到傍晚的时候，广场上开始热闹起来，她一天才卖了不到二十块钱，手冻麻了，脚也冻麻了，就是不愿意回去。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舍的回去。她希望天气再冷一点，好让自己的生意再好一点。

知道生意不好做，但是，总在家里宅着，肯定是一分钱也挣不到的。

“妈妈，这个奶奶怎么穿得这么厚？腿像柱子一样粗。”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的声音传进了女人的耳朵里。

她冻得几近麻木的身体转动了一下，微笑地看着小女孩。

“奶奶冷啊！站在外边当然要穿厚一点。”牵着女孩手的是个留着长发的中年女性，不知道是她的妈妈，还是她的奶奶或者姥姥。

现在不少人要孩子比较晚，真不敢说就一定是奶奶或者姥姥，说不定是孩子的妈妈。

女人高兴了，赶紧跟孩子搭话，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扯到了自己售卖的商品上。她有适合小女孩戴的帽子手套，期待着多售出一件。

“我不要，一会儿就到家了，天气太冷了，老奶奶你也赶快回家吧。”小女孩摆了摆手，忽闪的大眼睛让女人想起自己的孩子。

她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他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小时候他们都很可爱，喜欢跟在她屁股后边，娘长娘短地喊着；

转眼他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生活，重心就慢慢转移到自己的小家上边。对她这个上了年纪，步履蹒跚，头发花白的娘，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

本来是在老家生活，老伴走了之后，孩子们把她接过来一起生活。开始是轮流住在孩子家里，时间一长总是有矛盾，于是，女人在劳务市场附近租了一间平房，只有九个平方大小，一个月房租三百块钱。

自己住，自己做饭，自己生活。孩子们周末会过来看她，给她带一些吃的用的。

生活一下子变好了，和谐了，谁看谁都顺眼了。

孩子们不是不孝顺，只是不想跟她住在一起而已。

寒风凛冽，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女人也回到了自己九个平方的出租屋里。没有暖气，没有热水，她穿着棉裤坐在已经打开电热毯的单人床上，等着暖和一会儿再睡。

冬天了，外边很冷，屋里也不暖和。望着肿成馒头的冻得通红的双手，她希望这个寒冬赶紧过去。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她想回老家看看。

现在不行，因为快过年了，春节一定要跟孩子们一起过，不然，别人会认为子女不孝顺。

当娘的，能让别人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孝顺吗？不能！她也不忍心。

被窝热了，她吸了吸鼻子，平静地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