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以为陈胜吴广最牛,面对皇帝老儿的“崇富贱贫”不公平,人家敢“揭竿而起”。稍微长大点,又“仇恨”喝人血的资本主义,觉得资本主义一碗水端不平,无度压榨剥削劳动人民太无耻。那会儿,我们对“一碗水端平”的信服,是发自内心的、纯粹且认真的无私。
但很快,有一种人就发现了这不是绝对的“真理”,打破甚至破坏“一碗水端平”这个人类最普遍也是最发自内心的“希望”的,竟然还包括自己的父母!
家里排行老二,上有哥哥或姐姐,下有弟弟或妹妹的出来走几步,印证一下下面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父母偏心眼,这是每一个做父母的人都极力否认,又一次次用行动“印证”其偏心眼属实的现实。
不信?咱们用事实说话。
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时,父母的心思全集中在这个孩子身上,万千宠爱全是他/她的,摘星星要月亮,要啥给啥;家里有了第二个孩子,父母的爱要重新分配一下,但还不至于“偏心眼”,一人偏爱一个,宠爱看似“减半”,实则一点没减,父母有夫妻这个因素,两人会爱屋及乌,归根结底,两个娃仍然生活在“1+1大于2”的蜜水罐里。
但是,第三个孩子出生后,原本“一碗水端平”的父母之爱,就出现了倾斜。说别人家,容易有“背后说人”之嫌,就以我家为例。我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我们姐弟三个,各差5岁。我居中,排行老二。
太小的事记不得,自从有了弟弟,我就明白一件事,我爸疼我姐,我妈宠我弟弟,到什么程度?就说吃苹果,我爸分的话,最大的给我姐,小一号的给我弟,最小的给我;要是我妈分发,我姐和我弟的大小顺序换一下,我保持原位,还是最小的那个苹果。
理由很简单朴素,我爸说,你得让着姐姐,姐姐是女孩;我妈说,你得让着弟弟,弟弟小。
我还就听进去了。
从医学角度看,人心长的位置本来就偏,左右心室,没有居中。在现实生活里,尤其是多子女家庭,父母的爱不是按人头平均分配的,总有相对偏爱的一个子女,因此,也就避免不了有相对“疏忽”的一个孩子。
甭不信,小时候老挨我爸打,我一度对于“我是垃圾坑里捡来的”深信不疑。就说被我爸打这事,我姐我弟没挨过我爸一指头,我的记忆里,甚至没见过我爸“训斥”过他们。我嘛,三天一小打,五天一顿“皮带炖肉”,家常便饭。
我好像很早就不再寻找父亲的“庇护”了。
76年唐山地震,全北京都搭地震棚,晚上有人恶作剧,敲脸盆喊“地震了”,我姐我弟吓得往我爸我妈身后躲,我盯着地震棚挂着的灯泡看晃不晃。76年我多大?14岁。
老二还最没心没肺。
我弟弟被人欺负,我给他“报仇”,人家家长找上门,我爸不说我弟弟惹事,拎起我就是一顿胖揍;我姐她们宣传队不让我姐演“女英雄”,气的我姐直哭,我晚上砸人家玻璃,不小心被人家看到脸了,没辙,又被我爸一顿好打。
替我姐我弟背锅挨揍,完事还记吃不记打,接着来。
加上我逃学,跟一群小伙伴钻防空洞,爬香山,骑城墙,跟其他大院子弟约架打架,还偶尔“偷”我爸的烟抽,那时候的我,的确有点“胡同串子”迹象,我爸又不是儿童教育家,他的方式简单粗暴——棍棒教育。真心话,直到我当兵前,我被我老爸揍的频率相当高。
我啥时候看清楚自己的家庭地位的?忘记多大了,但“事件”记得非常清楚。那天配合我姐排练节目,我姐不小心把家里的暖瓶给碰倒了,内胆“嘭”一声炸了。我姐利索的收拾好碎片,也没说啥,接着排练。
晚上我爸回来,看到破暖瓶,问谁打坏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姐居然指着我说是二子。我就是那天一下子明白,啥“一碗水端平”啊,唬人玩的,我亲爸,根本不听我“辩解”,一顿揍,把我打成“人间清醒”。不清醒不行啊,挨揍,真疼。
《红灯记》里的台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的“经验”告诉我,“排行老二的人早当家”。我小学三年级会擀面条蒸馒头;初二把我爸他们单位的图书馆文学类图书看遍;高中毕业,放弃考大学,自作主张去当兵。包括后来军校毕业分配,我又自作主张选择了广东。
但是,我始终记得当兵走的那天,我第一次看见我爸不带训斥语气的口吻和我说话,是大人和大人那样的对话。他对我说,穿上军装,你就不再是小孩子了,干什么事都要想好了再去做,做了就不要后悔。
很奇怪,我从坐上火车离开北京那一天开始,我真的再没有“顾头不顾腚”那样莽撞过,而且,我在部队那些年,经常期盼的来信,一个是一勤的信,另一个隐隐就是我爸的来信,开头两行字,刻在心间:
吾儿:
见字如面……
不擅沟通,不擅表达,也不擅温情的父亲,已于2007年底过世。老爸去世前对我说,以后,让你妈跟着你过。
我尊父嘱,便把老妈接到深圳。
我漂泊半生,于2022年退休,退休后带着86岁老母亲,深圳—北京—河南三地来回住。姐姐定居福州,弟弟还在工作,但也计划定居南京(随女儿)。老妈身体健朗,就是耳背,说话得提高分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