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新婚夜,贺以安蹙着眉向好友抱怨。
“我总觉得她身上有股……羊骚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子没擦干净!”
“一靠近,就忍不住想吐!”
那晚,他丢下我,转头去追我的同胞妹妹!
后来,我为了和离,死在他眼前。
他却后悔了。
再后来,发现我假死。
他哭红了眼求我再爱他一次!
1.
大婚前一日。
我将自己泡在浴桶里整整一晚上。
白皙的皮肤被烫成粉色。
流云一边撒花瓣一边闷头埋怨,“小姐,您都泡这么久了,再大的味儿也该没了!”
“何况小姐身上本就没什么味道,明明是那贺小将军非要鸡蛋里挑骨头!”
“不要胡说!”我出声打断流云。
我知道流云心疼我,亦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贺以安嫌弃我。
毕竟他见我的第一面就很糟糕。
我原本是乡下放羊的农家女。
却不曾想是从小遗失的相府嫡女。
狸丞相寻到我的那天,贺以安就跟在身后。
他歪头看我,高高的马尾迎风而动。
“当真和婉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贺以安笑着朝我走来,好看的眉眼在太阳底下烨烨生辉。
一颦一笑,轻而易举将我俘获。
可两步之遥的距离,他突然停住脚步。
眉头狠狠一抖,眼里的某种情绪让我心慌。
紧接着,贺以安弯腰,吐了一地。
我连忙后退两步,紧绷的身体热到发烫。
我小声道了句对不起,偷偷嗅了嗅身上的味道。
由于从小和羊群生活在一起,身上自然也就有羊的味道。
这种味道,我早就习以为常。
可贺以安这般达官显贵,从来没有闻过。
他觉得恶心。
用他的话来说,那是一种隐隐的,让人想吐的羊骚味。
后来,我被接到京城,住进相府。
我心悦贺以安,自然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怕他嫌弃,每日我都要沐浴三次。
除了用各种花瓣浸泡,还去胭脂坊买了上好的香露。
老板说,他们家的香露闻名天下,就是死了十天的猪喷上一喷,也完全闻不到臭味儿!
我信以为真,一口气买了二十瓶。
还提前打听了贺以安的喜好,整整二十瓶都是他最爱的桂花香。
可当我满身香味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离得我好远。
甚至捂紧口鼻,假装咳嗽,“云妹妹,你离我远些!我感了风寒,怕传染你!”
同样的话,我已经记不清听了多少遍!
我知道,他还是觉得我臭!
我反复问流云,“我身上真的很难闻吗?”
流云耷拉着脑袋,嘴里的话说了上千遍,“小姐怎么能怀疑自己呢?”
“小姐现在全身上下都是香的!简直比桂花本花还香!”
我忽然想到什么,惊得浑身一热,“那会不会是香味太重了,贺将军觉得刺鼻难闻?”
流云叹了口气,“问题不在于小姐,而在于贺将军。”
是啊,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贺以安不喜欢我。
他早就有了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是我同卵双生的妹妹。
狸婉。
我听贺以安提起过。
他说,婉妹妹是这世上最闹腾的女子,既不守规矩,也不讲章法。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拧起眉头,“有一回,她喝多了酒,硬是要我去河里给她捞月亮。”
“你说她是不是胡闹,真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我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好生羡慕他口中的女子。
若是我没有遗失,从小在相府长大,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明媚张扬?
像她一样被贺以安喜欢着?
我问贺以安,“那贺将军去捞了吗?”
他双手抱胸,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似乎想起一段极美好的过往。
过了很久,贺以安才悠悠开口。
“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给她!”
“所以,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而是因为婉妹妹!”
“我们的婚事,还希望你能和丞相说清楚!”
我远远地看着他,心脏跳得厉害,一下一下似是踩在针尖上。
2.
新婚之夜。
流云替我盖上红盖头。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香囊,一颗心开始砰砰乱跳。
流云半跪在身前,握住我的手。
“大婚的日子,身上挂着这些香囊不好看,还是替小姐摘了吧。”
我垂着头,看见腰间的香囊被一个个摘下。
忽而心头一紧,莫名有些惶恐。
那感觉就像有人一刀一刀划开我身上的盔甲。
盔甲之下,是不可见人的自卑与恐惧。
我握住流云的手,“算了,还是戴着吧!”
自从遇见贺以安。
香露,香囊这些早已成了我的必需之物。
现在拿掉,会很不习惯!
我拾起香囊,刚想要系回去。
屋门被猛然推开。
掀起头盖,便看见丫鬟如画惊慌失色冲了进来。
“不好了小姐!婉……婉小姐回来了!”
我惊得浑身一颤,手里的香囊掉在了地上。
我忙问,“贺以安呢?”
如画愣了片刻,“贺将军在陪朋友喝酒,大概是还没瞧见婉小姐!”
我迫不及待奔出门去,头上的凤冠砸下来,镶嵌的珠子落了一地。
我惴惴不安地穿梭在宾客中,无暇顾及旁人的眼光,只想尽快找到贺以安。
三年前,我听了贺以安的话,亲口去求爹爹,“爹爹,阿云不想嫁给贺将军!”
其实,我明白贺以安的心思。
我遗失十几年,爹爹觉得亏欠我。
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我。
即使这门婚事是皇上金口玉言。
听说贺以安刚知道的时候,闹了好大的脾气。
他发下重誓,这辈子非婉妹妹不娶!
刚开始,我只当他年轻气盛。
可后来发现,即使我费尽心思。
他也从不正眼看我!
甚至,我身上的味道成了他的阴影。
远远地,他瞧见我,脸上的神情隐隐作呕。
贺以安转身就要走。
我叫住他,“贺将军,爹爹去求了皇上,婚事已经作废!”
贺以安一愣,随即冲过来,激动地握住我的胳膊,向我反复确认。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高兴地找不着南北,健步如飞般冲出府外。
我知道,他去寻他的婉妹妹了。
本以为,我和贺以安之间再无交集。
可后来,一个雨夜,贺以安浑身湿透倒在我屋外。
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云妹妹,我们成婚吧!”
我又惊又喜,向他确认,“你可看清了?我是阿云,不是你心里的婉妹妹!”
贺以安点点头,“阿云,与我成婚吧。”
“今生今世,我只对你一人好。”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
可我却信了!
那时候,我以为狸婉不会再回来。
以为贺以安总会喜欢上我。
我也知道,贺以安这么做不过是因为狸婉丢下他,离家出走了。
狸婉看上个穷秀才,爹爹死活不同意。
于是,狸婉便跟着秀才远走高飞了。
大概是气不过,又或是不甘心。
贺以安才会找到我。
后来,他故意将成婚的消息散遍京城。
消息沸沸扬扬传了三年。
直到今天,一切尘埃落定。
狸婉回来了!
3.
我一扭头,便看见贺以安被朋友簇拥在中心。
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半醉的脸更为俊朗。
有人笑着问他,“你不是一直喜欢狸婉,怎么会娶了狸云?该不会是她死几白赖非要嫁给你吧!”
贺以安蹙了蹙眉,郑重其事地解释,“别胡说!这门婚事是我主动的!”
周围有人笑,有人调侃。
“毕竟她两是同胞姐妹!娶谁都是一样!”
贺以安垂着眸,掷地有声,“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地方相像!”
心里的石头忽然落地。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
起码,贺以安没有将我当成狸婉的替身。
纵使一开始,他对我并不纯粹。
可三年的陪伴和等待,总是能换来一点真心。
但下一秒,他说出的话却堪比一道惊雷,狠狠在我耳边炸响。
“婉妹妹活泼好动,像狡黠的兔子。而狸云太安静……就像一条死鱼!”
我瞬间石化在原地,原来在贺以安眼里,我连替身都不配!
“听说她之前在乡下放羊,整日和羊群同吃同睡,是也不是啊?”
贺以安明明不用回答,但他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他皱起眉,似乎是在抱怨,“所以她身上总是有一股……羊骚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子没擦干净!”
“总之一靠近,就忍不住想吐!”
话音落地,全场哄然大笑!
刺耳的讥讽声此起彼伏,如一把尖刀,将我刺得体无完肤。
那一张张冷嘲热讽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旋转放大。
我突然很讨厌贺以安。
讨厌这里的所有人。
讨厌他们对我当众羞辱,更讨厌他们说话时阴阳怪气的腔调。
“贺以安!你别太过分了!”一道清丽的嗓音盖过全场。
贺以安扭头,愣了片刻,径直朝我的反方向走去。
他脸色阴沉,没有任何解释,“狸云?谁准你来这儿的?”
话音刚落,贺以安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哑了片刻,忽而笑起来,“婉妹妹?你是婉妹妹!你终于肯回来了!”
狸婉斜睨着他,冷哼一声,“听闻云姐姐苦等你三年!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贺以安,你不仅懦弱胆小,还是个背后爱道人闲话的小人!”
“我来,本是想祝福云姐姐。可现在看来,你这种人,云姐姐不嫁也罢!”
狸婉指着贺以安的鼻子一顿数落,而后不屑一顾地转身就走。
贺以安二话不说,拔起腿就往门外追!
我晃了晃神,心里的一根弦突然牵动神经,整个人清醒过来。
我追过去,拼尽全力叫他的名字!
4.
贺以安突然顿住,他回头,看见我时,脸色又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