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这个问题,先要弄清楚袭人的定位。
如果你把袭人定位为宝玉的妻子、女朋友,或者说,你认为袭人以宝玉的妻子、女朋友自居,那的确解释不了这个问题:宝玉和别的女子亲近,妻子女朋友自然应该不高兴的,不管这“别的女子”是黛玉还是宝钗。
但,袭人再狂妄,敢以宝玉的妻子、女朋友自居吗?她有资格跟黛玉宝钗吃醋吗?
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袭人不是站在宝玉妻子女朋友的位置,而是作为宝玉的丫鬟、侍妾、姨太太。
宝玉的丫鬟侍妾,是依附宝玉而生活的。宝玉争气,将来为官做宰,他的侍妾也能水涨船高,“争荣夸耀”。宝玉不争气,贪恋女色,坏了名声,他的丫鬟不仅当不了侍妾姨太太,反而会“粉身碎骨,罪有万重”。这是基本前提,也是袭人一切行为的出发点。
所以,她看到宝玉和黛玉一起梳洗会不高兴——事实上不只是宝玉黛玉一起梳洗,还有湘云呢。宝黛在一个屋子的里外室睡觉也大半年呢,难道没有一起梳洗过?袭人有什么不高兴的?想必还是端水递帕、前后侍候呢。
但是现在宝黛已经分房,“一起梳洗”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不管是冲着黛玉、还是湘云,宝玉一大早就跑过去,还在一起梳洗,都是不庄重的表现。
不过让袭人生气的,不是“不庄重”,而是宝玉主动、一大早、跑到湘黛屋里去。这么把姐姐妹妹放在心上,自然就把正经事放在心外了。如此贪恋温柔、不求上进,才是激怒袭人的地方。
至于宝钗那么晚了还来宝玉屋里坐着不走——咱们先不说到底有多晚、夜访是否失礼这些细节,就算真的失礼,也是宝钗失礼,因为是宝钗主动来找宝玉的。
宝钗是谁?虽然与袭人惺惺相惜,毕竟只是亲戚家的小姐。她失礼与否、端庄不端庄、以至于名声好坏,跟袭人有多大关系?袭人为什么要替她操心?为她生气?
至于宝玉,在“宝钗夜访”事件里,完全是被动的接受者。既然不主动,就不存在失礼的问题,也没有坏了名声的危险。那袭人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宝玉好,袭人也好;宝玉糟糕,袭人也前途不明。所以袭人一切以宝玉为出发点:宝玉守礼上进,袭人就高兴;宝玉放荡轻浮,袭人就生气。
而钗、黛、湘是否守礼,袭人管得了那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