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3年，文天祥在元大都被杀。几天后，忽必烈心软，特许沦为官奴的妻子欧阳氏去收尸。

当时，欧阳氏看到文天祥的尸体，脸色红润，面色从容，一点儿也不像死了好几天的人。她心里一喜，伸手一摸，冰凉的触感传来。

欧阳氏心里的最后一点儿侥幸，也被浇灭。

可就在欧阳氏小心地翻开丈夫的身体，准备给文天祥换上新衣服时，却发现他衣带上写着一首诗。

书香门第的欧阳氏一看，当即羞愧难当，不久后便悬梁自尽。

从被捕到被杀，文天祥一共经历了5年。

这5年间，文天祥曾经无数次想要自杀，无数次想要殉国，可每一次都未能如愿。而到了最后，文天祥终于想通，愿意给自己一线生机，可惜条件不允许。

1278年，文天祥的母亲和唯一的儿子刚病死不久，他来不及悲伤，继续带着军队东躲西藏。

十二月时，他正在五坡岭吃饭，准备饭后带部队转移，去和小皇帝会合。结果，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张弘范就带着元军冲了出来。

文天祥的手下被吓得措手不及，纷纷躲到了周围的草丛里。

而文天祥，揣着一把龙脑，从小路逃走。

此时的他，根本没想过活命。当地人告诉他，龙脑相当于毒药，只要吃下去就回天无力。文天祥都想好了，只要被俘，他就殉国。

可万万没想到，文天祥没跑几分钟，就被元军抓住了。

他按计划吞下了龙脑，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死亡；随后，他又像个疯子似得蹲在地上，疯狂喝脏水，希望用水加速龙脑的毒发。

结果，因为脏水刺激肠胃，文天祥上吐下泻，阴差阳错保下了一条命。

这时候，张弘范和元军都明显知道了文天祥有殉国的意图，特地派人24小时盯着他，可以打、可以骂、可以饿，就是不允许他死。

从这一刻开始，文天祥正式进入了当俘虏的生涯。

张弘范想让文天祥像吕文焕一样，写招降信，好招降张世杰和小皇帝。

文天祥大笔一挥，直接写了一首《过零丁洋》。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直接把张弘范气笑了：“好诗，好诗！”

张弘范不紧不慢收下《过零丁洋》，直接带着文天祥来到了崖山海边。

起先，文天祥不明所以。

他所在的船停在了海面上，丝毫没有动弹。而文天祥自己，则被关在阴暗的船舱里，浑身被绑了绳子动弹不得。

没人过来审问他，也没人看着他。甚至，船舱里还给他留了一扇窗户看风景。

紧接着，文天祥就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南宋军队、皇室、子民，近10余万人，全部在崖山海战丧生，或死在元军的屠刀下，或跳海殉国。

而文天祥的昔日好友陆秀夫，则背着南宋小皇帝赵昺和传国玉玺一起，跳入海中。

海面被鲜血染红，血腥味、尸臭味、海水味混合在一起，久久无法消散。

船舱里的文天祥目睹了全过程，他最爱的南宋皇室、南宋军队、南宋国家，都在这一刻宣告覆灭。

水面上是同胞的尸体，不远处是元军的庆祝晚会，毫无反抗之力的文天祥，殉国的意志更加坚定了。

从南方一路被运到元大都的过程中，文天祥8天8夜没吃饭。

走入元大都的监狱的那一刻，文天祥突然想通了。既然国已亡，老天还留他一条命，那他就势必要好好利用。

于是，每天饱受威逼利诱、各种酷刑的他，突然开始期待起每一个夜晚。

因为，他可以在夜里把自己的经历写成文字，告诉世人。

告诉世人，南宋还有硬骨头；

告诉世人，南宋子民仍在；

告诉世人，蒙古元军永远不能征服汉人……

在狱中的几年里，他写下了500多首诗，被收录在《指南录》《指南后录》《吟啸集》《集杜诗》中。身体虽被囚禁，但忠贞之心不曾少一分。

与此同时，忽必烈也想尽各种办法招降文天祥。可文天祥始终只有一句话“国家亡了，我只能以身殉国”。

为了打动文天祥，忽必烈让投降元军的其他南宋臣子去劝降，遭到了文天祥的破口大骂：叛徒、卖国贼。

忽必烈派文天祥的亲弟弟文璧去劝降，可是文天祥却说：弟兄一囚一骑马，同父同母不同天。

最后，忽必烈实在没办法了，让文天祥的妻子和女儿写信。

文天祥被捕后，他的妻子欧阳氏和女儿柳女也被充入元宫为奴。身为汉女，当宫奴已是生不如死，更何况还是给勇猛的蒙古人当宫奴。

欧阳氏和女儿当即写信，希望文天祥能够投降，顾念夫妻情谊、父女情谊。

文天祥收到妻女的信之后，痛哭流涕。但他依旧不为所动：

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这里，于义当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可令柳女、环女做好人，爹爹管不得。泪下哽咽哽咽。

事已至此，文天祥已经为国家坚持了这么久，气节绝不可破。

1282年，文天祥已经入狱5年。忽必烈还是会经常派人去问文天祥：今天是否愿意投降，有没有改变主意？

一连5年，文天祥的答案都只有四个字：以身殉国。

但到了最后，文天祥突然又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傥缘宽假，得以黄冠归故乡，他日以方外备顾问，可也。若遽官之，非直亡国之大夫不可与图存，举其平生而尽弃之，将焉用我？“

文天祥告诉忽必烈，投降是绝不可能的。但如果，元军能够放他离开，让他以道士的身份出家。来日，他或许可以以世俗之外的身份，来重新给元朝当顾问。

但如果，现在就想让他入元为官，那只有一死。

听到这个选项后，忽必烈十分犹豫。

他既对文天祥很敬佩，惺惺相惜，不舍得杀他，又担心放虎归山，等文天祥回到家乡，重新纠集起南宋的士气，影响元朝统治。

这时候，恰逢福建有个僧人说，星宿有异动，可能会生出变乱。

终究，惺惺相惜还是抵不过元朝统治，忽必烈下令，杀了文天祥。

行刑当天，文天祥朝着南方跪拜后，便笑着走上了刑场，年仅47岁。

几天后，忽必烈内心有愧，允许欧阳氏前去收尸。没想到，欧阳氏在文天祥的衣带上，发现了文天祥的遗言。那是一篇附有序言的赞：

吾位居将相，不能救社稷，正天下，军败国辱，为囚虏，其当死久矣！顷被执以来，欲引决而无间，今天与之机，谨南向百拜以死。其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宋丞相文天祥绝笔。

看到这番遗言后，欧阳氏当即羞愧难当。

她回想起，自己居然曾经劝告丈夫投降，实在没有颜面苟活于世。

于是，在办理好文天祥的后事之后，她在祠堂跪了一晚，便悬梁自尽了。

或许，她是想要去地下，向文天祥赔罪，祈求原谅。

但我想，文天祥应该不会怪她。

欧阳氏的选择，非她之过，而是时代的错。

正如文天祥的选择一样，他舍小家为大家，也有太多的无奈和煎熬。

最终，文天祥选择了气节，他的气节穿透历史长河，一直影响着世人。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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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宋史》《文天祥》上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