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林清泽成婚后的第三年，我终于要有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一向淡漠自持的林清泽当众失态，喜极而泣。

京城的女子们都羡慕我，夫君不仅是当朝状元，深得陛下器重，而且视我如命。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林清泽与我成婚那天，

他却在城外与别的女人欢好一夜。

而如今，他把同样有孕的她领到了我面前：

“孩子不能是私生子，卿卿你要体谅，我也是无奈之举。”

1

听烟儿说，府上派人去告知林清泽的时候，他刚刚从皇上那里商讨完政务出来。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在那殿内的门槛上。

接着不顾形象的，眼角居然流下泪来。

皇上知道他爱妻心切，特地命太仆快马加鞭送他回府。

近些天来，我总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我也只当是老毛病又犯了，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林清泽派人替我寻来那世间罕有的天渊草来替我治病，但是却始终没有效果。

今日上午，他特地寻了太医过来替我看诊。

许是以前心脉受损的缘故，这有喜的脉象竟是现在才显现出来。

林清泽回来后，甚至来不及换身衣服，直奔房内。

“卿卿，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我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伸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湿润，看着他看向我的眼神是如此心疼。

就如同深海一样，让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是爱我的，至少现在这一刻是。

但是我也知道，他在外养了妾室，

甚至昨晚，他也是在城外与那女子在一起。

当初我要嫁给林清泽的时候，周围全是反对的声音。

那时候的林清泽，出身贫寒，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一身穷酸和一肚子墨水。

而我则是相府千金，是江家的掌上明珠。

所有人都不理解，我为何要下嫁到林家，只有我毅然决然跟着他。

哪怕是以剥离相府为代价。

我和江家决裂了，身为宰相的爹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倒他，但是因为我，他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半。

娘亲也终日以泪洗面。

那时候我却相信，林郎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一定会百倍千倍来对我好。

我坐上婚轿的时候，相府没有一个人来。

但是娘还是派人偷偷塞了一个包裹给我。

里面全是金银细软。

幸运的是，我赌对了。

林清泽一举夺魁，成了最年轻的状元，深受皇上的器重。

最重要的是，他视我如珍宝。

最近，我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林清泽向圣上告了几天假在家陪着我。

他亲自下厨为我做了不少菜。

“卿卿，听烟儿说，你最近吃的越发少了。”林清泽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我抬眸望向他，“今日你也要去宫中议事么？”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又含糊不清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是要去城外找那女子，听说那女子也怀孕了，林清泽放心不下，去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

林清泽正了正神色：“卿卿，现在的你是两个人，无论如何还是要多吃些，”说罢又叮嘱烟儿，一定要看着我吃饭。

烟儿看着林清泽，犹豫了半天，还是支支吾吾说道。

“公子，夫人她是……她是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心悸？

林清泽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变化，出现了愧疚的神色。

当初他在朝中直言不讳，得罪了不少大臣。

回去路上被人暗杀，是我替他挡下一箭，他才得以活命。

并且更受皇帝重用。

而我，那支箭伤到了我的心脉，从此便留下了心悸的毛病。

他说，卿卿，以后我的命是你的。

他对天发誓，说此生唯爱我一人，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不离不弃】

这四个词，此时如同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心动，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极了。

2

林清泽还是去了城外。

他听说我心悸之后便留了下来，但是不出半晌，便有一个小厮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便匆忙出去了。

探子告诉我，说城外的那位夫人今日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些见红，立马派人过来通知林清泽。

我在房中等到子时，林清泽还没有回来。

前些日子他为我摘的牡丹，现在已经凋谢的只剩下花梗。

他说：“卿卿，往后我命人在你的院子里种满花，我日日为你摘花，让你日日都开心。“

我满眼都是他，笑着点头。

可是，林郎啊，你已经忘记了你说过的话，这些花早就已经凋谢了。

这时候，林清泽走了进来。

“卿卿，为何这么晚了还没有入寝？“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凉气，还有淡淡的女子的脂粉香气。

他坐在我的床边，却将寒气和不熟悉的香气带了过来，他伸手为我掖了掖被子。

我盯着他，他的眼神中只有我，跟以前一样。

“林清泽。“

“怎么了？“

也许我极少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又也许是他刚刚做了亏心事，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慌乱和无措。

良久，我才开口

“瓶子里的牡丹谢了，你明日再替我摘几支新的来。“

他像是松了口气，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好。“

林清泽替我摘牡丹的位置竟然就在那城外的宅子附近。

他一清早就出去了，没有带任何人。

我坐着马车不近不远的跟着林清泽，看着他在那宅子外顿足。

他敲了敲门，从宅子里出来个女子，一见到林清泽便立马扑上去抱住了他。

他也顺势回抱，将女子拥在怀中，两人就这样依偎。

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人脸，只能看见那女子身姿窈窕，只是肚子有些显怀。

林清泽还穿着我前些日子为他做的那件藏青色衣袍。

与别的女子，在街上相拥。

我放下帘子，

“烟儿，走吧。“

“小姐……“烟儿也真真切切的看见了那男子正是林清泽，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找人去调查了这个女子。

那名女子名字叫做沈莺莺，是林清泽的青梅竹马。

在林清泽还没有科考，他的爹娘就替他安排好了这桩婚事。

只是后来，听说沈莺莺找了一个富家公子，便抛弃了林清泽。

但是不知怎么的，在林清泽中状元之后，沈莺莺又突然出现。

她跪在地上求林清泽的原谅，说自己犯了错，如今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林清泽自然是不肯的，但是也不想看他的小青梅真的流落街头，还是在城外买了宅子养着沈莺莺。

但是沈莺莺三天两头出各种状况，林清泽不得已一次次去帮她收拾烂摊子。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旧情复燃。

在我与林清泽成婚那日，沈莺莺在城外遭到绑匪，虽无大碍，但是还是受了惊吓，高烧不退。

那日，林清泽告诉我，他那年迈的母亲在老家摔伤了腿，他要去庙中为他母亲祈福。

现在想来，一向不信神佛的他居然为了沈莺莺编出这样荒唐的理由。

我却对此深信不疑。

林清泽又是晚上才回来，我坐在饭桌上等他。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新摘的牡丹花，娇艳欲滴。

“卿卿，看我给你摘的多漂亮的花啊，你日后看见定会心生欢喜。“

我看着林清泽有些讨好似的笑容，还有他手上拿着的牡丹，没由来的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连忙让烟儿给我拿来盂，止不住吐了出来，

林清泽上前来关切的拍拍我的背，想要让我好受些。

但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脂粉气更加让我想到上午看到的那一幕。

我推开他，他愣在原地，有些无措。

3

“卿卿……“

我擦了擦嘴，不去看他的眼神。

“烟儿，我有些乏了，回房吧。“

说完不再看他一眼。

他似乎意识到有些反常，摆摆手让烟儿离开，自己上前来扶住了我的手。

“我送你回去。“

我甩开他的手，用的力气大了些，自己也止不住咳嗽起来。

“不用。“

他想上前来，但是又怕我生气，只得站在原地，不敢有动作。

烟儿送我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早早休息了，第二天一早打开门，才发现，林清泽身上还带着露水。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在门外站了一夜。

看见我开门，这才嘴巴动了动“卿卿……“

他急着想要上前来，但是因为站了一整夜，腿脚有些缺血，还没有迈出几步，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我，让我不高兴，只能安安静静等我气消了，这是他一贯的做法。

以前他惹我生气，总是用这种笨方法，不仅折磨自己，也折磨我。

那时候我会哭着上前去扶着他，叮嘱他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了。

但是现在，我只当没有看见他，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卿卿……“

现在我不想原谅他了，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原谅他了。

前几天，林清泽去看他的沈莺莺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口忍不住抽痛起来。

与以往的心悸不同，这一次来的更加猛烈。

大夫替我把完脉之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夫人本就有心疾，腹中怀上胎儿本就是难上加难，如今的夫人忧思过度，情况怕是不妙啊。“

“那会死吗？“

“目前还不清楚，但是夫人若是想要生下小少爷怕是凶多吉少。“

我早该有意识的，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大夫说，若是想要保全性命，最好还是不要这个孩子，虽不一定能换我一命，但若是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只怕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我算了算，到我生产还有六七个月的时间。

也许，能活这么久也够了。

烟儿哭着替我擦汗，“夫人，咱们还是告诉公子吧。“

我摇摇头，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让烟儿把我扶了出去，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这才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外面了。

以前的我，是相府千金，宰相之女。

我儿时不想去学堂学那些什么女德女训的，只想天天跟着哥哥在练武场。

阿爹阿娘也从来不会约束我，既然我喜欢，便让哥哥带着我。

那时候的我也习得了不少骑射，才十岁的年纪我已经能够自己射下一只小鹿，拿着去找哥哥炫耀了。

但是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大族总免不了要议论纷纷，说我这个相府的千金没有一点儿贵族小姐的模样。

但是阿爹总会骄傲的把我抗在肩膀上，说

“我的女儿，将来要成为全京都最优秀的女子。“

只是阿爹阿娘，你们的女儿给你们丢脸了，我成为不了你们心中优秀的女儿了。

爹娘年岁已高，也没有精力再去管我的事情，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兄长身上。

但是我的兄长，本该是天之骄子，将来会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的哥哥，却被感情绊住了一生，只能落得个疯癫的下场。

原先是京中之首的江家如今也只落得个名声狼藉，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我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我还以为林清泽会瞒我一辈子，至少会瞒着我到我死的那一天。

但是他还是把她领回来了。

这些时日，我的睡眠一日比一日差了。

那天清晨，林清泽将她带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绣着一双小鞋子，将来我的孩子出生了，应该可以穿上它。

我的绣工并不好，鞋子被我绣的歪歪斜斜的，一不小心，针扎进了我的手指。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林清泽一个箭步冲上前，含住了我的手指，担忧的看着我。

只是身后的女子的目光向我望来，直接的，大胆的，没有一丝掩饰的。

她的确很好看，眉眼见都有一丝勾人的意味，只是我望着却是觉得分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来不及细想，她便怯生生喊了一句：“林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