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被第七次告知"你有罪"的时候，你是选择继续否认，还是开始怀疑自己？我选择了后者。
这是我第二次接手死亡现场。第一次是八年前的车祸，第二次是昨天的井底。
看到尸检报告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了。
1一月的北方，寒气逼人。
警局里暖气开到最大，我还是冷得直发抖。
"陈队，有情况。"刘宁推开门，脸色发白，"郊区发现一具尸体。"
"什么地方？"我穿上外套。
"老井村的废弃水井，村民今早去井边发现的。"
我们赶到现场时，法医丁月已经到了。
老井有三十多米深，井口只有一米左右宽。尸体就在最底部，一个模糊的人形，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36小时以内，"丁月合上笔记本，"男性，二十五岁左右，颈部有明显勒痕，死因应该是窒息。"
"先把尸体打捞上来。"我环顾四周，这口井位于村子边缘，周围荒无人烟。
打捞工作进行了四个小时。
尸体终于被拉上来，是个年轻男子，穿着黑色羽绒服，脸部因淤血而变形。
"死者身份确认了，"刘宁拿着一个钱包，"李明，二十三岁，城里人，大学刚毕业。"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皱眉。
井底传来队员的喊声："陈队，井底还有东西！"
一个黑色背包被打捞上来，里面装着一本日记本和一个沾满泥土的相框。相框里是李明和一个女孩的合照，女孩笑得很甜。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
"第七次了，我又梦见了那个场景。我确实有罪，但我不是唯一的罪人。如果我死了，请把真相告诉林小雨。"
2我联系上照片中的女孩林小雨。见面时，她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得知了李明的死讯。
"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问道。
"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男女朋友。"她擦了擦眼泪，"但最近半年，他变得很奇怪，总是说有人在跟踪他，说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什么事？"
"他不肯说，只说是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林小雨抬头看我，"上周他突然说要去老井村，说要面对自己的过去。那是他最后一次和我联系。"
我翻开李明的日记本，大部分内容很普通，但从三个月前开始，多了一些奇怪的记录：
"第一次收到匿名信，上面只写着'你有罪'。有人在跟踪我。"
"第二次收到匿名信。窗外有人在看我，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
"第四次了，这次信里附了一张老照片，是老井村的那口井。我不想回去，但我必须面对。"
"第七次了，我梦见自己站在井边，水中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决定去老井村了，结束这一切。"
我合上日记本，看向窗外的雨。
"他在大学时有什么特别的朋友吗？"
林小雨思索片刻："有个叫周航的，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但大四那年突然就不来往了。李明从不提起他，我问过几次，他都很生气。"
"周航现在在哪？"
"不知道，毕业后就没消息了。好像...是出国了？"
一条线索浮出水面。我记下周航的信息，起身告辞。
回警局的路上，刘宁问我："你觉得是他杀吗？"
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不确定，但我觉得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找到周航，或许能解开谜团。"
3寻找周航花了我们三天时间。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出国，而是在市里一家私立医院工作，是个心理医生。
周航比我想象的要沉稳，三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听说我们的来意后并不惊讶。
"我知道李明死了，新闻上看到的。"他示意我们坐下，"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口井里。"
"你们曾经是好朋友？"我直视他的眼睛。
"大学前三年是，后来...不是了。"
"为什么？"
周航沉默片刻："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回头。"
我把李明的日记推到他面前："他说自己'有罪'，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周航的手微微颤抖："我想你们应该去查一查四年前老井村附近的一起失踪案。"
"谁的失踪案？"
"张雯，我们大学的学妹，当时大二。"周航深吸一口气，"四年前的暑假，我、李明和张雯一起去老井村写生。之后张雯就失踪了。"
回警局后，我立即调阅了四年前张雯的失踪档案。
二十岁女孩，美术系学生，在老井村写生期间失踪，警方曾大规模搜索，但一无所获，最终以意外走失结案。
"查到周航和李明的通话记录了，"刘宁拿着一份报告，"李明死前一周，他们通过好几次电话，时间都很短。"
我揉了揉太阳穴："帮我查一下张雯的家人现在在哪。"
4张雯的父母住在郊区一栋老旧的公寓里。
客厅墙上挂满了张雯的照片，有些是她的画作。四年过去了，这个家依然被悲伤笼罩。
"警察同志，有张雯的消息了吗？"张父满怀希望地问。
我摇头："我们在调查另一个案子，可能与张雯的失踪有关。"
张母哭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女儿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一定是有人伤害了她！"
"张雯和李明、周航关系怎么样？"我问。
"他们是学长，经常来我们家，特别是李明，对张雯很照顾。"张父回忆道，"失踪前那个暑假，他们邀请张雯一起去老井村写生，说是环境好。"
"失踪后，他们有来看过你们吗？"
张父摇头："周航来过一次，很难过的样子。李明一次都没来，我们打电话，他也说太伤心了，见不得我们。"
离开时，张母拉住我的手："警官，如果我女儿真的遇害了，请一定要告诉我们真相，哪怕...只是尸体。这四年，我们活在煎熬中。"
我点头承诺，心里却沉甸甸的。
回去的路上，刘宁说："你觉得张雯的失踪和李明的死有关系？"
"很可能。"我看着窗外，"我怀疑李明知道张雯的下落。他的日记里写'我有罪'，会不会是因为张雯？"
"那周航呢？他知道多少？"
"这正是我们需要弄清楚的。"
第二天，尸检报告出来了。
丁月的表情很严肃："李明的死因确实是窒息，但不是在井里淹死的，而是先被勒死，再被扔进井里。"
"他是被害的？"
"是的，而且从伤痕来看，凶手力气很大，应该是个男性。"丁月翻开报告，"还有，他的血液中检测出了大量安眠药，死前被下药了。"
我立即带人去李明的住处进行更彻底的搜查。
在他的电脑里，我们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技术人员花了几个小时才打开它。
里面只有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
照片是老井村的风景，其中一张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中央是那口老井，井边站着三个人：李明、周航，还有一个女孩，应该是张雯。
视频只有十几秒，拍摄于夜晚，画面抖动，能看到井边有人影晃动，伴随着模糊的争吵声。最后，一声尖叫，然后视频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我问技术员。
"视频属性显示是四年前，就在张雯失踪的那天晚上。"
我感到一阵寒意。这段视频很可能记录了张雯失踪的关键时刻。
我立即联系刘宁："马上去老井村，重新搜查那口井，特别是井底。我怀疑张雯可能就在那里。"
6搜查队再次下井，这次他们带了更专业的设备。
几小时后，搜查队员面色凝重地上来："陈队，井底淤泥里发现了人骨。"
我的心沉了下去。
法医初步鉴定，这些骨骼属于一名年轻女性，死亡时间约为四年前。在骨骼附近，还发现了一条已经腐烂的项链，挂坠是一个小画笔形状。
张父颤抖着确认："这是我们送给张雯的生日礼物。"
周航被带到警局接受询问。面对证据，他的冷静终于崩溃。
"是...是意外。"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喝了酒，李明喝多了，开始对张雯动手动脚。张雯反抗，他们争执起来。我去劝，但李明推了张雯一把，她...她失足掉进了井里。"
"然后呢？"我逼问。
"我们慌了，井太深了，她没有声音...我们以为她死了。"周航抹着眼泪，"李明说不能报警，否则我们都完了。我们就...就这样离开了，对外说她失踪了。"
"你们杀了人，然后假装无事发生？"我感到一阵愤怒。
周航摇头："我们不是有意的！之后我一直活在噩梦中，但李明似乎忘得很快，直到三个月前，他开始收到那些信..."
"什么信？"
"说'你有罪'的匿名信。"周航抬头，"不是我写的。我以为是有人发现了真相。"
我盯着他："那李明的死呢？你那天和他通过电话，是不是约他去了老井村？"
"我没有杀他！"周航几乎是喊出来的，"他说要去老井村忏悔，我劝他不要去，但他不听。我承认我有罪，但我没有杀李明！"
审讯室里陷入沉默。
我不完全相信周航的话，但也找不出直接证据证明他杀了李明。
回到办公室，我再次翻看案件资料，总觉得还有什么被忽略了。
"陈队，法医的最新报告。"刘宁递给我一份文件。
报告显示，张雯的骨骼有明显骨折，但骨折位置和特征与高处坠落不符。
"如果她是被推下井的，骨折应该是全身多处，但现在只有头骨和颈椎有明显损伤，更像是被钝器击打后造成的。"丁月解释道。
这意味着，张雯很可能不是意外坠井，而是被人杀害后扔进井里。
线索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周航和李明合谋杀害了张雯，之后李明因为良心谴责而崩溃，周航为了保守秘密，杀了李明。
我决定再次审问周航，但法医又带来一个转折。
"李明的指甲里有皮屑，我们提取了DNA。"丁月说，"不是周航的。"
"那是谁的？"
"正在比对，但有一件事很奇怪。李明手腕上有挣扎的痕迹，像是被绳子绑过，但绳痕很新，与死亡时间相符。"
这说明李明死前被人控制了。凶手是谁？
我突然想到林小雨。她知道多少？
8找到林小雨时，她正在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我问。
"回家，李明的事让我太伤心了，我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她擦着眼泪。
"在你走之前，我想再问几个问题。"我注视着她，"你知道张雯吗？"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知道一点，李明提过，说是学妹，失踪了。"
"你知道她和李明、周航的关系吗？"
"不太清楚，李明不愿多谈。"她低头整理衣服，"警官，这和李明的死有关系吗？"
"很可能有。"我决定试探，"我们在井底发现了张雯的遗骸，她是被谋杀的。"
林小雨的表情凝固了："这...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李明可能知道些什么，而这导致了他的死。"我盯着她的眼睛，"你确定李明没有告诉过你任何关于张雯的事？"
她摇头，但眼神闪烁。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绳子勒过。
"你的手怎么了？"我问。
"哦，这个...前几天搬东西时不小心的。"她迅速拉下袖子。
我心里警铃大作："林小雨，我想请你去警局协助调查。"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为什么？我只是李明的女朋友，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只是例行程序。"我保持平静，同时给刘宁发了短信，让他带人过来。
林小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冲向阳台。我迅速追上去，在她翻越栏杆前抓住了她。
"放开我！"她拼命挣扎，"我没有杀人！是他们罪有应得！"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她与案件有关。
刘宁赶到，我们将林小雨带回警局。
9审讯室里，林小雨终于崩溃。
"张雯是我姐姐！"她哭喊着，"我本名叫林雨，张雯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我震惊地看着她："你一直在隐瞒身份？"
"我必须这样做！"她擦着眼泪，"四年前姐姐失踪后，我就开始调查。我查到了李明和周航，知道他们是最后见到姐姐的人。"
"所以你接近李明..."
"对，我想知道真相。一开始我以为是意外，直到我在李明的电脑里发现了那段视频。"
"什么视频？"
"完整版比你们找到的长。"林小雨的声音冷了下来，"视频里，周航和李明先是灌我姐姐酒，然后...然后李明想侵犯她，姐姐反抗，周航拿石头打了她的头。他们以为她死了，就把她扔进井里。"
我心头一紧："你有这段视频？"
"有，我复制了一份。"她的眼中闪烁着恨意，"我给李明发了七封信，每次都只写'你有罪'，我要他每天生活在恐惧中，就像我这四年一样！"
"然后你约他去老井村..."
"我告诉他我知道真相，要他去井边忏悔。他真的去了，我跟着他，在他面前自称是张雯的妹妹。他吓得跪下求饶，说都是周航的主意。"
"你给他下了药？"
"我在饮料里放了安眠药，等他意识模糊后，我...我勒死了他，把他扔进了井里。"她抬头看着我，"就像他们对我姐姐做的一样。"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她冷笑，"你们四年前就草草结案了！如果不是我，真相永远不会大白天下！"
审讯结束后，我们在林小雨的电脑里找到了完整的视频证据，证实了她的说法。周航也被再次拘留，这次他承认了一切。
案件终于告破，但我心里并不轻松。
如果当初警方调查得更仔细，是否能避免这场悲剧？如果张雯的案子不是被草草结案，李明是否还会死？如果...
没有如果。生活中没有如果。
我站在老井边，看着这个吞噬了两条年轻生命的黑洞。
"陈队，收队了。"刘宁在身后喊我。
"马上。"我最后看了一眼井口。
有时候，真相就像井底的黑暗，一旦凝视，就再也无法逃离。当你被第七次告知"你有罪"的时候，你是选择继续否认，还是开始怀疑自己？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口深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我的工作，就是照亮那片黑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