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南皮县的一处麦田在收割后迎来了繁忙的早晨，人们自清晨便在这片田地里热火朝天地劳作，充满了活力与干劲。旁人站在挖掘机旁，每当一铲土被小心挖出，便跃入坑中检视，随后向驾驶员打手势，指示继续下一轮的挖掘作业。尽管时值清晨，空旷的田野因缺乏树木遮蔽，使得炽热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让在场的人们即便在这么早的时间里也已汗流浃背。挖掘中，一声“停！那边有异物！”骤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发现一堆散落骨骸。依据骨骼的尺寸与形态分析，这显然属于人类遗骸。众人目睹此景，非但不惧，反而欢欣鼓舞，高呼：“发现了！发现了！”随即，几人跃入挖掘坑，取出预备的铁锹等，围绕显露的白骨，加速进行人工挖掘作业。
出于对尸骨完好的谨慎考虑，挖掘工作进展缓慢。经过一番辛劳，满头大汗的工作人员最终小心翼翼地将其余骨骼逐一发掘出来。清点完尸骨，邢家训领队难掩喜悦，兴奋宣布：“一男一女，数目吻合，确凿无疑，这必定是张公的遗骸！”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确信。经南皮县张之洞研究会会长邢家训的不懈探寻，晚清重臣张之洞，其遗骸在荒野沉寂四十余载后，至此时刻终得重见天日。张之洞作为一代名臣，其功绩究竟何在？为何这位显赫人物的遗骸最终流落荒野，成了不解之谜？
【晚清第一布局高人——张之洞】多数人眼中，张之洞的名声似乎远不及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响亮，关于他能否跻身晚清“四大名臣”之列尚有争议，即便入围，也常被视作此行列中的末位人物。在热门历史剧《走向共和》的刻画里，相较于李鸿章，张之洞展现出的形象与胸襟显得逊色不少，且被赋予了盲目忠诚、思想僵化的侧面。但深入探究，历史上的张之洞形象是否如此单一？其人生与贡献，是否远比我们表面所见更为复杂且丰富？或许不然。以历史视角审视，张之洞之复杂，超乎常人预料。他不仅远离迂腐，且其对清王朝的忠诚程度，亦令人心生疑问。张之洞凭借探花之才步入仕途，他不仅学识渊博，而且相貌堂堂，给人以文雅端庄之感。
1880年，他因抗拒完颜崇厚擅自与俄国签署的《里瓦几亚条约》，获两宫太后召见，此举深得慈禧太后信赖，旋即崛起为清廷中“清流派”的领军人物。提及“清流派”，不少人或会误以为仅指“空谈不实”之辈。然而，张之洞这位“清流”代表，却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个脚踏实地、真抓实干之人。张之洞主政湖北期间，不仅兴办教育学府，还积极引入海外科技，推动本土工业崛起，其作为堪称实至名归的杰出官员。1894年落成的汉阳兵工厂推出了“汉阳造”步枪，它不仅成为了辛亥革命首战之枪，还长期担任我军抗日主力，其身影亦见于抗美援朝战场，历经多年战役。
晚清“四大名臣”里，曾国藩与李鸿章在清亡后饱受非议，而张之洞却未受指责，反得孙中山赞为“隐形革命者”。新中国成立后，主席亦赞誉道：“论及中国工重业，张之洞功不可没。”张之洞为何深受中山先生与主席赞誉？缘由不仅在于他对我国实业教育的卓越贡献，更在于他对辛亥革命的默默支持，这是另一重要因素。众人皆知辛亥革命首枪响于湖北武昌，却鲜少深究，为何这历史的火花会在武昌点燃，其中缘由值得探寻。
张之洞对辛亥革命烈士吴禄贞所持态度，为我们提供了一扇窥探其立场的窗口，从中可略见一斑。吴禄贞毕业于张之洞创立的湖北武备学堂，是当时杰出的学子。张之洞赏识他，派其赴日研习军事。在日本，吴禄贞接受革命思想，高呼“驱逐鞑虏”，回国后更发起起义，虽败却惊动朝廷。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张之洞作为吴禄贞的培育者，竟采取向日本外务省发“照会”的方式，责令其处置被视为“叛逆”的吴禄贞。张之洞很快收到了日本外务省的回复，信中日本政府以“不愿承担监管留日学生思想与政治行为的职责”为托词，婉拒了他的请求。对于这类关乎“内政”的事务，无论哪个国家，包括日本在内，都不太可能遵循并执行，其难度并非某一国所独有。
张之洞深谙洋务之道，对于此类事务理应了如指掌，不可能对此类情况一无所知。回国后，吴禄贞遭遇奇事：张之洞仿佛失忆，对其过往“叛逆”言行不予追究，反委重任。不久，他即被任命为湖北学务处会办，后又晋升为将弁学堂护军总教习。张之洞深知军事教育职位之重，却对吴禄贞视而不见。吴禄贞利用其身份，在张之洞辖地内向学生与士兵传播革命理念，张之洞非但未加制止，反而一再保举其升迁。经张之洞举荐，吴禄贞仕途顺畅，由士官生晋升为八旗都统。其后，他于滦州策动起义，意图一举攻入北京，形势颇为紧迫，几近“直捣黄龙”。在张之洞默许的态度下，湖北新军的基层将士革命情绪高涨，这一趋势甚至为高级军官们所察觉。鉴于张之洞未加干涉，他们也只能采取默认的态度，不加阻止。武昌起义之际，张之洞遗留的实业资金充盈府库，加之汉阳兵工厂保障了革命军的武器供应，革命军可谓是坐拥现成宴席，只需“举杯共饮”。因此，将孙中山先生誉为“默默实践的革命者”并不为过，这一称谓恰如其分地体现了他在革命行动中的低调与坚定。
【死后风波】张之洞晚年精心筹划，直至1909年10月逝世，清廷始终未寻得其错失，反赠其“文襄”谥号，赐银三千两，并恩准其归乡举办隆重的葬礼。身为朝廷一品重臣，张家未雨绸缪，早在一年多前便着手筹备张之洞的身后事宜，包括各项丧葬所需物品。张之洞逝后次年12月，其棺椁被安葬于河北南皮县双庙村，与三位夫人同穴。而就在他离世不足一年之际，辛亥革命风起云涌，随后满清王朝轰然倒塌。张之洞生前声誉良好，且在湖北多有建树，故满清覆灭至民国纷扰数十年间，其墓虽偶遭小匪侵扰守墓人，但坟茔安然无恙，不乏人专程前往缅怀。抗战烽火燃起后，尽管张之洞陵墓周边战场硝烟弥漫，但其墓冢奇迹般地未被波及，得以完整保存，未受毁损。新中国成立后，张之洞因对工业化及教育改革的贡献获主席好评，其坟茔在初期因此得到了妥善保护，彰显了对这位历史人物的尊重与肯定。
1956年，史学家牟安世于其著作《洋务运动》中，界定该运动为一项以军事为核心，带有反动与卖国性质的活动。张之洞因领导“洋务运动”而声誉受损，被冠以“洋奴”、“卖国贼”之名。其名声既坠，坟墓亦随之失敬，鲜有人再对其表示尊崇。在“炼钢炼铁”时期，张之洞墓周边遭遇重创，林木因取材被伐尽，石碑为采石而倾颓，仅余坟茔孤立，周遭景致几乎荡然无存。相较于随后更为猛烈的第二次破坏，首次的轻微损毁仅是序曲。连历经千年尚存的孔子祖坟都在后续动荡中难逃一劫，张之洞的陵墓更是注定无法幸免。9月26日这日，一群小将携锣鼓、铁锹及榔头，径直前往张之洞墓，意图鞭其尸以泄愤。湖北省与南皮县闻讯，急派员阻止，强调张之洞对工业与教育之贡献，援引主席之言以拒之。当时，情绪激昂的当事者们拒绝听从工作人员劝阻，反而指责他们是“崇洋媚外”与“背叛国家”之人的后代，言辞激烈，场面难以控制。
现场仅有四五名工作人员，而年轻人们却数以百计，面对这庞大数目，工作人员不敢正面冲突，只能无奈目睹他们将张之洞的坟墓挖开。据现场亲历老人忆述，张之洞墓葬揭开土层后，显露的是青砖石灰构筑的墓室，内分四区，各自安息着张之洞及其三位夫人的深色棺木。发现棺材后，青年们随即拿起撬棍，着手拆解棺木，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对古老遗物探究与处理的决心。张之洞的发妻石夫人与继室唐夫人早逝，她们的棺椁遭毁后，仅余骨殖，除此之外，未有其他重要发现。王夫人第三次成为他续弦之妻的遗体尚保持一定完好，发丝与衣物尚且齐整。然而出土时遭粗暴对待加之自然风化，衣物迅速破损。张之洞的棺材则由张彪以1.2万两白银购得沉香木制成，坚硬异常，开启颇为费力。起初，他们计划如法炮制，用镐头砸开棺材，但几次尝试后，仅在棺木上留下白痕，反震得他们手痛不已。于是，他们转而使用撬棍与铁锤，将撬棍插入棺缝，合力撬开了棺材。
但在艰难撬启张之洞棺材后，众人仅见防腐用的松香层，未见遗体。清除松香方知，棺材实为双层设计，他们先前仅打开了外层。众人齐声呼喊，着手拆解第一层棺椁后，迅速转向第二层，凭借先前的经验，第二层很快也被打开，张先生的遗体终于显露在众人眼前。张之洞逝世五十余载后，其遗体因防腐得当而尚未腐朽，衣物初时亦保存完好。开棺时，见他身着朝服，面容与胡须依然清晰可辨。他的随葬品颇为简朴，仅含一块铭刻生平岁月的木板，及置于右掌之下的毛笔、砚台、鼻烟壶、朝珠一串，还有一副显示岁月痕迹的老花镜，静静诉说着往昔。
年轻人发掘出张之洞遗骸时，一阵欢呼后，发表了激昂演说，宣称这是他们的“重大成就”。接着，他们将遗体自墓中移出，过程中朝服破碎，遗体迅速变黑。最终，四人尸骨被弃于荒野，小将们得意离去。特殊时代背景下，张之洞夫妇的尸骨无人敢收敛，暴露月余。随后，石、唐两位夫人的遗骸散落遗失，不久，张之洞与王夫人的尸体也莫名消失了。自此，张之洞遗骸的下落成为了一个既复杂又无人问津的谜团，人们似乎对揭开这一秘密缺乏兴趣。
【重寻尸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张之洞的历史“冤案”得以昭雪。鉴于此，南皮县提议采取建设公园的方式，对张之洞墓进行重新修缮与纪念。在张公园项目重建张之洞墓时，鉴于张之洞骨殖遗失，项目团队决定在旧址周边设立一座象征性空墓，以此缅怀这位历史人物。迈入21世纪，南皮县民众思想愈发开放，相继组建了张之洞研究会及书画研究会等机构。同时，坐落于张公园内的张之洞墓，成为了众多国内外游客缅怀祭拜的重要场所。2006年，张之洞后裔张法明自台湾省返乡南皮祭祖，带动了张公园的客流量。南皮县重启寻觅张之洞遗骨计划，时任张之洞研究会会长邢家训，义不容辞地肩负起了这一使命。邢家训深入调研张之洞墓旧址周边村落，访谈多位亲历张之洞墓毁事件的村民，依据他们的回忆，逐步锁定了张之洞遗体可能遗失的具体区域。邢家训围绕张之洞遗体失踪地点展开调查，亲自带领队伍穿梭乡间，访问多位老者。经过不懈努力，这位近古稀之年的探寻者，终于从一位村民口中获得了关键信息。
张执信村民受女性村民之托，将张之洞与王夫人遗体从被毁墓中移出，因遗体暴露地头多时，令女村民胆寒，故有此请。张执信为避批斗，暗中联络王姓村民，趁夜深人静，将张之洞与王夫人遗骨掩于近旁坟地土坑。岁月流转，坟地变农田，所幸张执信心中仍铭记那大致方位。得知线索后，邢家训迅速行动，他不仅安排了挖掘机，还组织了相应的施工人员，以确保后续工作的顺利进行。2007年麦收结束后，我们即刻组织人员顶着烈日，在张执信标示的地点着手挖掘。为确保张之洞遗骨无损，挖掘机操作谨慎缓慢，且每挖一层，均有人入坑细致清理检查。经过一番不懈探寻，邢家训团队的努力终获回报，他们发现了男女两具尸骨，这一发现恰如文章开篇所述，见证了坚持的力量。
2008年10月，为让张之洞与王夫人得以安息，有关部门将其遗骨依照古礼，重新安葬回了他们最初的长眠之地。参考书籍：《南皮县志》、唐浩明著由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张之洞》，以及《张文襄公年谱》，这些资料为深入了解张之洞提供了丰富的历史背景和生平事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