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当晚看过她演出的人们千万遍的感叹着。而那些不得不去值勤而没有看到演出的人则蹩脚地装扮出他们对所失去的机会并不遗憾的样子。其实,他们用不着可笑的装出那副怪样子。费伊已向司令官提出,要去看望当晚值勤的人们。她的这个要求异乎寻常,司令官听后大为惊讶。但很快就批准了这一要求,并指派他的副官陪同她去基地各哨卡探访。午夜时分,她已和每个值勤的人握过手,使那些没能看到她演出的人们能幸运的面对面地见到她,看着她那妙不可言的绿色眼睛,握住她伸向他们的有力的爽润的手,尴尬地冲着她微笑。最后,每个人,无论是那些听到她演唱的,还是这些接受她拜访的,都感到自己是幸运的了·········突然,看演出的人们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值勤。如果那样,她也会来看望自己的。但头等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感到兴奋、满足。十二点半时,她回到了那位一直陪伴着她走遍基地的年轻人的身边。这时,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温情和友谊。而开始时,他看上去并非如此。只是逐渐地,她才赢得了他的好感,正如她赢得的每个人的好感一样。整个夜晚他一直在盼望能向她倾诉自己的心里话,但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始,他曾对她有过怀疑。来自好莱坞的妙龄小姐费伊•普赖斯,到瓜达尔卡纳尔岛来为士兵们演出,她打算充当一个甚麽样的角色呢?········他们已经历过重重苦难,他们已尝够了生活的苦辣酸咸。他们从中途岛和珊瑚海激战中幸存下来,是经过骇人听闻的大海战才使得他们赢得并占据了这瓜达尔卡纳尔岛的。而她对这一切,又知道些什么呢?当华德•塞耶第一次见到她时,曾暗自这样想过。但在她身边度过这几个小时之后,他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她知道的很多,她了解这一切。从她的眼睛里,他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当你看见她那忘我的直视他人的迷人风采时,当你看到她以人们从未见过的气度向士兵们伸出热情之手时,你会很自然地对她产生一种温存与善意的怜悯,从而使得你不由自主地要去爱护她、关照她,转而也就更增加了她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女性感染力。随着夜晚渐渐逝去,年轻的中尉越发感到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但只是在结束了走访之后,她似乎才开始注意到他。她带着疲倦的微笑向他转过脸来。这一刻,他真想向她伸出手去,握一握她的手,判断一下她是否真实。他情不自禁地想去安慰她。她已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艰苦的夜晚。然而接下去,他们却又都要去经历漫长的艰苦的一年、两年·········
"您想,您的司令官会不会由于我今晚没能和他共进晚餐而不肯饶恕我?”她疲乏地微笑着问道。
“他的心也许碎了,但他会复活的。我想他将非常感激您为这里的士兵们所做的一切。”
“对我,这可是最高的奖赏了。”当她看着他,轻声说出这句话语时,正值他们看过了最后一个士兵,在温暖的夏夜里坐在一块白色的巨大的岩石上。她的眼里有一种无法言状的魔力,当他低头注视她时,心里就产生一种奇异的震动。看着她简直是一种痛苦,因为她所带来的正是他一直希望能够把它留在美国的,而在这个地方没有它存在的空间、时间,也没有人同他分享它。这里有的只是厮杀、牺牲、痛苦以及仇恨,这一切与温情是格格不入的。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而她则在背后打量着他。他是一个魁梧、英俊的金发男人,有着宽宽的肩头和深蓝色的眼睛。可现在她只能从后面看到他宽实的肩膀和麦色的头发。他身上有种异样的东西吸引着她。这里发生过那么多令人痛心的事,致使他们尽管还都很年轻,却都是那样的孤寂、沉默。但只要给他们几分温暖、少许抚爱,甚至只要握一下他们的手,就会使他们重新焕发起来,使他们笑出声来,唱起歌来·········就像是给这些人们、包括眼前的这位年轻的中尉赋予了新的生机。这也正是她不顾旅途的艰辛劳顿,对这种战地演出偏爱不舍的缘由所在。当他转过身来再次面对着她时,看上去是那么高大、岸然,显然他是在克制着自己,或者说是在尽力想克制、然而又不能尽然的对费伊所产生的那种情感。“您知道,再和您一起度过这一整个夜晚之后,”她又一次向他微笑,“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由于没有正式做过介绍,她只知道他的军衔。
“塞纳。华德•塞纳。”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但她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当时也并没十分留意。他向她微笑着,眼中流露出某种俗缘已绝的颓唐神色。过去的一年,他曾备遭劫难。费伊洞察到了这一点。
“您在什么地方长大的?”他们已经在一起共度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几乎是朋友了。战争改变了事物的方式,战地把友谊的进程缩短了,它使得人际关系的发展更快、更简洁、更热切。和平环境里显然不合时宜的事在这里却完全顺理成章。离开这里,恐怕是没有人斗胆敢采用正中方式了解一个陌路女郎的。
她若有所思的答道:“宾夕法尼亚的一座偏僻小镇。”
“你喜欢那儿吗?”
“谈不上喜欢我出身贫贱。我的全部希望就是尽快从那间地狱里逃出来。后来也正是如此。高中毕业后,我一分钟也没耽误就离开了那儿。”
他笑了。难以想象它同贫贱有什么关系,更难想象她降生于一个偏僻的小镇。
“那么您呢?您是在哪出生的。中尉?“
”华德。你是否又忘了我的名字?我在洛杉矶长大。“
你还会回到那里吗?”
“奥,我估计是这样的。”
“你的亲人还留在那吗?”当他们坐在瓜达尔卡纳尔岛这间明亮、杂乱的餐室里,吃着各自的烩菜时,她对这位似乎俗缘已绝的英俊青年,以及他竭力隐蔽的隐衷,越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的双亲都已去世。”
“我很抱歉。”
“再添点菜,还是吃点甜点心?有人告诉过我,在什么地方藏着一个苹果馅饼。”他的眼睛在微笑,她也回以一笑。
“不,谢谢。穿着这件舞装再也没有地方装得下苹果馅饼了。”她瞥了一眼那银线编织的长裙,这是几个小时中她第一次注意到它,华德也一样。他已开始逐渐习惯了她的这副样子。当然这与凯茜截然不同········凯茜穿着朴素的白大褂,同她真有天壤之别········还有她的倦态·········
他还是出去了,一会功夫便带回一小盘水果和一高脚杯冰茶。这会儿她正努力拖住一个哈欠,而华德也扮出一副被施了催眠术的样子,摇额头,以此来取笑她。他不断地开着玩笑。在他的身上,幽默与忧伤兼具并存。
“真好笑,人们和我谈话之后,总是做出这副样子,仿佛每次我都给他们施了催眠术。”
“如果您鸡鸣即起,会比我打更多的哈欠。可以想象,您的指挥官似乎总是在床上消磨到日上中天的。”她知道这绝非事实,但她喜欢和他开玩笑,这样会驱散遮住她目光的愁云,而她觉得这是他需要的。这段玩笑后,他古怪地凝视起她来。
“是什么原因使您这样做,费伊?”他突然敢于用名字来称呼她。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只觉得这名字就在他嘴边。然而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此没有丝毫嗔怪的表示。
“我想是一种需要把······以此来报答我所得到的一切恩赐。我从未心安理得地感动配得上所得到的这一切。你必须去付清生活中所欠的债务。”这不也是凯茜生前常说的一句换吗?他的眼中几乎要涌出泪水。他从未感到过有这种需要——去付“债”,为他所有的幸运去报答什么人。而时至今日他也从未感到有过什么幸运,没有,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