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必须有法纪，我如有权力，在济南的时候，就把韩复榘枪毙了！”

1938年，在处决韩复榘前，蒋介石特意安排张治中前去试探冯玉祥的态度。冯玉祥听说蒋介石对韩复榘的处罚决定后，挥笔写下了十六个大字，表示自己对处决韩复榘的意见：

“违抗命令，叛国降敌，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我决定召开集团长以上军官，在开封开个会，请向方兄带同孙军长等务必到开封见见面。”1938年1月，正率军驻扎在巨野的韩复榘，忽然接到蒋介石亲自打来的电话，邀请他到开封参加会议，韩复榘没有多想，当即答应了下来。

听说韩复榘要去参加蒋介石召开的会议，下属们纷纷劝他不要去，唯恐蒋介石对他不利，但韩复榘去意已决，还信誓旦旦地对劝说自己的人说：“我已经复电到时出席，怎么又能不去呢？我又没有投降日本，怕什么？”

在40余名手枪队员和1个卫队营的护送下，韩复榘一行踏上了前往开封的道路。刘峙和蒋伯诚亲自到车站迎接，将韩复榘安排在孔祥榕的私邸下榻。刘峙以开封城内部队过多为由，将韩复榘的卫队营留在了火车上，驶离市区。

会场设在袁家花园的礼堂内，随处可见右臂缠着“宪兵”二字袖章的人在站岗放哨，检查出入行人和车辆。等韩复榘走进会场的时候，大多数的参会人员已经到场，韩复榘和坐在第一排的高级将领一一握手，然后坐在了李宗仁和宋哲元中间的空位上。

“请大家坐好，委员长马上就来！”没过多久，钱大钧走上讲坛，和最前排的高级将领们打过招呼后，高声宣布道。话音刚落，讲坛右侧的一个小门打开，穿着黄色呢子军常服，戴着白手套的蒋介石走了进来。

“好、好，有的很久没见面了，有的还没见过面，我先点点名，认识认识。”蒋介石笑容满面地摘下手套，拿起花名册和一支红蓝铅笔，按照番号顺序点起名来。点名花费了足足半个多小时，随后蒋介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高高举起问道：

“你们有谁带来这个《党员守则》的？站起来，把本子举起来我看看！”

结果全场400多名国民党军官中，只站起来8个人。蒋介石让站在一旁的侍从将这八个人的名字记下，然后又掏出一本红色封面的《步兵操典》，再次高高举起问道：

“带着这个的站起来！”

结果这一次只站起来了一个人。蒋介石惊讶地又问了一遍，结果还是又有那一个人。蒋介石的脸上顿时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让侍从记下那个人的名字后，就坐到椅子上开始讲话。

围绕着《党员守则》和《步兵操典》两本书，蒋介石整整说了三个多小时，主要就是说自己曾经下过通令，让各级军官必须随身携带这两本书，结果在座的四五百人，带着这两本书的寥寥无几：

“长此以往，我们非至亡国灭种不可！”

说到激愤处，蒋介石手背敲着桌面“砰砰”作响，底下的高级将领们各个愁眉苦脸，不敢抬头正视蒋介石。

紧接着，蒋介石回顾了前一阶段各个战场的作战情况，在提到山东战场韩复榘不战而逃时，蒋介石出人意料地一笔带过，只说“类似的情况今后不允许再发生”，神态甚至没有刚才那般严肃。

到了下午六点多，蒋介石宣布暂时休会，明天会议继续。待蒋介石离开会场后，钱大钧宣布晚上委员长请大家吃饭，让各单位拿到请柬后再离开。随后钱大钧走下讲坛，径直来到韩复榘面前：

“请你稍等一会儿再走，委员长约你说几句话。”

在刘峙的陪同下，韩复榘来到蒋介石的休息室。蒋介石直截了当质问韩复榘，他从黄河北岸一再后撤，放弃了济南、泰安，致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是不是应该负起来。

言语之间，蒋介石俨然没有刚才说到山东问题时的淡然。而韩复榘也毫不示弱，反问蒋介石：“山东丢失是我的责任，南京丢失又是谁的责任呢？”

“我现在问的是山东，南京丢失自有人负责！”蒋介石不等韩复榘说完，就气愤地打断了他。韩复榘刚想开口反驳，一旁的刘峙赶忙拉了拉他，让他先去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一下，等委员长消了气再说。

就这样，刘峙拉着韩复榘离开了休息室，将他送上了自己的汽车。韩复榘刚上车，刘峙立刻关上了车门，汽车前座的两个人立刻爬到后车厢坐在韩复榘两侧，亮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逮捕令。

当天晚上，韩复榘就被送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专列，一路南下到达武昌。韩复榘被抓的消息一经传开，不少人请求蒋介石从宽处理，但蒋介石对韩复榘杀意已决，立即组织会审机构对韩复榘进行审讯。

在决定处决韩复榘之后，蒋介石派张治中试探冯玉祥的意见。过去对韩复榘寄予厚望的冯玉祥，这一次却用16个字表达了自己对处决韩复榘的支持。

说起韩复榘和冯玉祥的关系，还得从韩复榘的家庭开始说起。韩复榘一家九口人，全靠着父亲教书勉强过活，尽管韩复榘很早便辍学，但在父亲的影响下，不但能熟背“四书五经”，还写得一手好字。

到了韩复榘18岁的时候，父亲托关系给他在县衙谋了一份“贴写”的活计，还给他娶了一房妻子。尽管韩复榘当时的收入也只能勉强糊口，但县城毕竟不同于韩复榘家乡那僻壤乡村，很快韩复榘就开始出入赌场，欠下了一屁股债。

眼看着年关将至，韩复榘被债主追的东躲西藏，无奈决定一走了之，在当时还在县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原本韩复榘是打算去关东找大哥，结果刚走到辽阳就染上伤寒症病倒了。

所幸得到好心人的救助，韩复榘的病情日渐好转，辗转数月找不到谋生的出路后，韩复榘决定投入冯玉祥部当兵。当时冯玉祥见韩复榘通达文墨，便让他当了一名司书生。

后来韩复榘觉得当文书没有出路，又改当班长，没几年的时间就被提升至营长。1921年冯玉祥部奉命攻打陈树藩，之后扩编为陆军第十一师，冯玉祥担任师长，韩复榘调升骑兵团团长。

第一次直奉军阀混战开始后，冯玉祥率领所有部队进攻河南，成为新的河南督军。吴佩孚调冯玉祥担任陆军检阅使，驻北京南苑。结果第二次直奉战争，冯玉祥倒戈，吴佩孚全军覆没。

自此，冯玉祥开始大量扩充部队，而韩复榘在这两次军阀混战中表现勇猛，在国民军中有勇敢善战之名。后来冯玉祥在包头宣布北伐，任国民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被任命为第六军军长。

五原誓师之后，韩复榘率领第六军一路打到陕西。由于久攻大荔不下，韩复榘遭到冯玉祥训斥，不服气的韩复榘抛下部队转而往山西去了。冯玉祥听说之后，立刻派人将韩复榘追回。

1928年，韩复榘率军在黄河以北和张学良主力作战。奉军被韩复榘打得全军北退后，韩复榘率军驻扎保定一带，随后奉调前往陕西潼关，接受整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二十师，韩复榘担任师长。不久，冯玉祥又将河南省主席让给韩复榘。

随着冯玉祥和蒋介石的矛盾日益尖锐，冯玉祥将所有的部队都集中在潼关以西，然后再与蒋介石作战。结果在作战会议上，韩复榘当众与冯玉祥发生争辩，认为这样军粮会出现问题。

冯玉祥盛怒之下打了韩复榘一个耳光，韩复榘虽然当场没有反抗，但内心却不服气，决定叛冯投蒋。当韩复榘率领部队到达开封之后，蒋介石仍任命他担任河南省主席，并兼任国民革命第三路军总指挥。

韩复榘的叛变，让冯玉祥在大战中自然落了下风，西北军声威大落，全部退到潼关闭关自守。而韩复榘虽然得到蒋介石的大力扶植，心里也清楚蒋介石对自己不过是暂时利用，唯有自己扩大实例方能自保。

中原大战结束后，蒋介石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任命韩复榘担任山东省政府主席。1932年，冯玉祥力主抗战，但苦于手中没有实权，只能眼睁睁看着蒋介石破坏抗战。恰在此时，韩复榘邀请冯玉祥隐居山东，冯玉祥斟酌再三，接受了韩复榘的邀请，并将抗战的希望寄托在了韩复榘的身上：

“复榘，你是个好孩子，你要做民族英雄，要为抗日而死。”

自从“九 · 一八事变”以后，韩复榘就看出蒋介石不想和日本人打仗，于是便趁机扩充军队，排挤国民党官员，截留中央税款，以真正掌握山东大权。邀请冯玉祥到山东来，不过也只是为了增加和蒋介石分庭抗礼的筹码。

韩复榘的一系列举动，的确让南京政府十分恼火，但由于冯玉祥此时正在山东，南京政府也只好暂时隐忍。但韩复榘开罪南京却让日本人十分高兴，从此开始纠缠着他不放，企图利用他再建立一个伪满洲国。

1935年《何梅协定》签订后，韩复榘成了华北和南京之间举足轻重的人物，日本人看清了这个形势，对韩复榘进行拉拢，而韩复榘也看清了这一形势，一边敷衍着日本人，一边利用日本人钳制南京。

西安事变爆发后，韩复榘指示发电响应张、杨的主张，同时为了避免自己背上汉奸的骂名，韩复榘仍然继续和日本人虚与委蛇。尽管如此，韩复榘频繁与日本人接触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南京，蒋介石对韩复榘越来越怀疑。

全面抗战爆发后，冯玉祥被蒋介石任命为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韩复榘归冯玉祥指挥。正在此时，韩复榘却和日本人搞了个秘密协定：韩部不抗战，不让中央军过境，日军保证不打山东。

消息传到冯玉祥耳朵里，冯玉祥急电蒋介石。为了激励韩复榘抗战的决定，南京政府委任韩复榘为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还调拨了400万元的防务建筑费，要韩复榘负责黄河以北的防务。

韩复榘知道自己不打不行了，便将省府迁到宁阳，以免遭到日军轰炸，同时将自己的妻妾都送到了外地。在反攻德州的过程中，韩复榘率军与敌人在济阳相遇，仓促应战险些被俘。

在搭上了整个卫队的性命后，韩复榘逃回了济南。日军紧随其后追至黄河北岸，不时炮轰济南，还运来远程大炮威胁韩复榘。韩复榘料想自己在济南支撑不了多久，便下令将军需物资运往南阳，并带领省府向南撤退。

得知韩复榘要撤离，蒋介石急令死守济南，但韩复榘接电时已经到了泰安，李宗仁要求韩复榘坚守泰安，韩复榘却回电：“南京不守，何守泰安？”等蒋介石再次急电韩复榘死守泰安时，韩复榘已经退到了济宁。

韩复榘不顾国家大体一退再退，令蒋介石大为恼火，又想到韩复榘和日本人有勾结，再加上西安事变中韩复榘的态度，让蒋介石下定了要处决他的决心。而一度将抗战希望寄托于韩复榘的冯玉祥，也对他大失所望。

因此当蒋介石派张治中询问冯玉祥对处决韩复榘的意见时，冯玉祥坚决表示赞成。

韩复榘被扣押武汉之后，对自己的前途仍抱有乐观，觉得自己最多就是回家种地。1月24日晚上，两名特务找到韩复榘，说何应钦部长要找他谈话，韩复榘刚站起身来，两名特务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家里还有没有事，我们可以给你送信。”

“我没有家。”韩复榘说道。等韩复榘走到楼梯拐弯处，发现下面布满了荷枪实弹的特务和军警，立刻意识到了危险，当即借口说鞋有点小，要回去换双鞋，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正在此时，韩复榘背后枪声大作，韩复榘转头留下了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打我的胸……”

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韩复榘在国家大义面前一退再退，结果惹来了杀身之祸。处决韩复榘之后，蒋介石指示让韩复榘的妻妾前来收尸，冯玉祥叮嘱韩复榘的妻妾，国难期间不要铺张。

韩复榘被处决之后，鹿钟麟为他购买了一口极为考究的黑色棺木。当韩复榘的妻妾打开检查遗体，发现韩复榘身中七枪，全部都在胸部，而且已经装殓整齐。认领遗体之后，冯玉祥问打算葬在何处，听说他们准备先就地安葬在鸡公山，等战事过后再运回北方安葬时，冯玉祥表示了赞同。

吊唁期间，亲朋旧故为了避嫌不敢前往，只有韩复榘的挚友孙连仲前来致祭，并送来了花圈。

冯玉祥一手将韩复榘培养和提拔起来，韩复榘却不顾多年恩情，背叛了自己的上级。在民族大义面前，韩复榘沉浸在自己梦幻的独立王国中，导致二人关系进一步恶化，冯玉祥出于爱国情感，支持韩复榘被明正典刑。

但韩复榘毕竟是冯玉祥一手提拔起来的高级将领，因此在韩复榘被处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冯玉祥对韩复榘家人都是有求必应。事后冯玉祥也反思了自己在人才培养方面的局限：

“余不认识人，徒自提拔，余之教育不良，表率无壮，有以致之。”

韩复榘最后的悲惨结局，冯玉祥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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