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是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面对国军屡战屡败,国土大面积沦陷的现实,在北京教书的钱穆被迫一路辗转南下。在那个时期,很多人都对抗战是否能够胜利已经不抱希望,钱穆以“中国人写中国最后一本史书”的心态,写下了《国史大纲》。这本书原本是为了保存中国文化的一点火种,让沦陷后的中国人能以此不忘中国往昔的荣光,为未来光复故土提供一份精神力量。
在这本书的“引论”部分,钱穆这么写到(后面带现代白话翻译总结):
一民族一国家历史之演进,有其生力焉,亦有其病态焉。生力者,即其民族与国家历史所推进之根本动力也。病态者,即其历史演进途中所时时不免遭遇之顿挫与波折也。人类历史之演进,常如曲线形之波浪,而不能成一直线以前向。若以两民族两国家之历史相比并观,则常见此时或彼升而我降,他时彼降而我升。只横切一点论之,万难得其真相。今日治国史者,适见我之骤落,并值彼之突进,意迷神惑,以为我有必落,彼有必进,并以一时之进落为彼、我全部历史之评价,故虽一切毁我就人而不惜,惟求尽废故常,以希近似于他人之万一。不知所变者我,能变者亦我,变而成者依然为我。譬之病人,染病者为我,耐病者亦我,脱病而复起者仍我也。一切可变,而“我”不可变。若已无我,认为变者?变而非我,亦何希于变?必有生力,乃可去病。病有其起因,而非生力之谓。若医者谓:“君病之起,起于君之有生,君当另换一无病之生”,此为何等医耶!讳疾拒医固不当,亦未有因人病而从头绝其生命以为医者。故治史者,必明生力,明病态。生力自古以长存,病态随时而忽起。今日之中国,显为有病,病且殆矣,万不容讳。然犹有所希冀者,其人虽病,尚有内部自身生力可以为抗。若如今人乃仅婉言之,直捷而道,惟有早日绝其生命之一法而已。凡此皆指“生原”为“病原”之妄说也。
“生原”者,见于全部潜在之本力,而“病原”则发于一时外感之事变。故求一民族一国家历史之生原者,贵能探其本而揽其全;而论当前之病态者,则必辨于近世而审其变。国史绵历,既四、五千年于兹,其病象之见于各时期者,推原寻因,不能全同。有染稍久者,亦有仅起于当前者。
西人论史,盛夸起文明光昌,而渊源所自,必远本之于希腊、罗马。国人捧心效颦,方务于自谴责,而亦一一归罪于古人,断狱于唐虞三代之上,貌是而神非,甚矣其不知学也。
士大夫无识,乃不见其为病,急于强起急走以效人之所为。跳踉叫噪,踊跃愤兴,而病乃日滋。于是转而疑及于我全民族数千年文化本源,而惟求全变故常以为快。
而我民族国家文化潜力之悠久渊深,则远在四、五千年以上。生机之轧塞郁勃,终必有其发皇畅遂之一日。
值此创剧痛深之际,国人试一番我先民五千年来惨淡创建之史迹,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必有渊然而思,憬然而悟,愀然而悲,奋然而起者。要之我国家民族之复兴,必将有待于吾国人对我先民国史略有知。此则吾言可悬国门,百世以俟而不惑也。
环顾斯世,我民族命运之悠久,我国家规模之伟大,可谓绝出寡俦,独步于古今矣。此我先民所负文化使命价值之真凭实据也。
这段话很长,大致概括一下就是:
一个民族和一个国家的发展,有推动前进的“生力”,也会遇到顿挫与波折(病态)。历史发展像波浪一样,不是直线前进的,有起有落。现在有些人看到我们国家暂时落后,就认为会一直落后,想完全模仿别人。但其实,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独特性和生命力,不能简单否定自己。就像人生了病,不是要换个身体,而是要找到病因加以医治,而不是把身体作为“病原”。
民族国家潜在的根本力量就是我们的身体,“病原”则是暂时的外部困难。所以研究历史,要全面深入,不能只看眼前。中国历史悠久,虽然现在有困难,但我们有自己的力量可以克服。
西方喜欢夸耀自己的文明,但我们不能盲目模仿,忘了自己的文化和历史。
有些人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就急着模仿别人,结果问题越来越多。我们应该认识到自己民族国家文化的深厚潜力,相信总有一天会发扬光大。在困难时期,回顾我们先民的历史,会让我们深思、觉悟,然后奋起。了解我们的历史,对我们民族的复兴很重要。
我们民族和国家的命运是悠久的,规模是伟大的,这是我们先民文化使命的真实证明。
事实上,钱穆先生的这一论断也得到了历史的证明。
前苏联在冷战期间曾与美国并驾齐驱,但在戈尔巴乔夫时期,苏联推行了一系列激进的改革措施,包括“新思维”和“民主化”等,试图模仿西方的政治经济模式。然而,这些改革并没有考虑到苏联的国情和人民的实际情况,最终导致了苏联的解体。这一事例表明,盲目模仿他人而忽视自身特点的做法是危险的。
而与其对标的美国,它的崛起过程中,也充满了起伏和波折,如南北战争、经济大萧条等,但美国总能凭借其强大的“生力”克服困难,实现新的发展。
但美国现在也遇到了新的“病原”。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美国在某些领域(如制造业)的相对优势逐渐减弱,同时面临国内政治分裂、社会撕裂等问题。美国也在努力调整策略,寻求新的发展动力,而不是一味否定自己之前的政策。
只不过美国现在面临的对手,一方面是无法抑制的东方大国,一方面是积重难返的经济结构性矛盾,他们无法用之前的方式来挽救自己而已。
可现在有些公知、学者,还沉浸在“西方就是优秀”的认知中,眼睛只盯着国家发展中不足的部分,甚至把一些小的坏处、错事无限放大,还标榜自己是“为民发声”、“揭露社会现实”。可实际上,他们只有“发声”,一到“为民奔走”就退缩了,只有“揭露”而无解决方案,只看到“病原”,看不到中华民族推动前进的“生力”。
在抗日战争那么艰难的时期,还有像钱穆先生一样的人坚信中华民族有继续生存发展的内在力量,为什么在中国已经跃居世界第二的年代,还有那么多人不看好自己国家的未来呢?这个问题,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各位网友,你们有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