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线天，所有人都畏惧我，只有师姐不怕我，她还很喜欢捉弄我。
每当把我惹急时，我就朝她甩出玄冰针。
然后她一边躲闪一边笑嘻嘻道：“不就偷你一瓶千日春嘛，离光，你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啊，你这样对师姐，师姐好伤心哦。”
很多人都说钟离月没脸没皮，每天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可我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
师姐她过的一点都不快乐。
她喜欢喝酒，我为她酿酒，她喜欢捉弄我，我就配合她生气给她看。
只是师姐，你能不能别一个人偷偷的难过了？
一
今天都不见师姐的人影。
我想她应该是去了大师兄游阳的院子了。
等我过去时，我果然看见她在这里喝的烂醉如泥。
我走过去想扶她回去，却没料到被她一把抱住了腰。
她带着哭腔叫我，“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是你生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一线天的。”
我知道她喝醉了，她又把我当成游阳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我只知道师父还有两个弟子，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游阳和叶子青在一线天里就像个禁忌一样。
从来没有哪个小童敢提他们名字。
后来，我去了解了才发现，是师父不让一线天里的人谈论他们两个，特别在师姐面前。
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放下心中的愧疚。
“师姐……”
我有些心疼的轻抚着她的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这……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我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有些迟疑的问我。
看到来人，我原本戒备的心顿时放下了，原来是舒书。
他是最近才来一线天的选拔者之一，师姐最近跟他走的挺近的。
“她这是怎么了？”舒书走近问道。
“喝醉了。”我抬头解释了一声，就继续低头安抚起师姐。
舒书似乎觉得这个答案有些好笑，他坐在我们旁边笑道：“她居然会有醉的一天？而且居然哭成这样也是好笑。明日定要好好取笑她一番。”
我闻言抬头冷冷看着舒书道：“如果你不想她伤心，最好什么都不要提。”
“为何这样说？”舒书奇怪的问道。
我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师姐的头发，低头安抚在哭泣中的师姐，然后平静的回答舒书的问题。
“这间屋子是大师兄的房间。”
我看见舒书一愣，我猜他应该知道我们大师兄是谁。
我继续说道：“她有的时候喝醉总喜欢来这。甚至有时总抱着我哭……叫我大师兄……”
说到这里，我想舒书应该能猜到一二，便不再开口了。
可我没有想到躲在我怀里的师姐却突然朝舒书扑了过去。
“二师兄。”
舒书毫无防备的被师姐扑到了地上。
我原本还有些害怕师姐受伤，见状松了口气。
还好有舒书当垫背的，不然师姐得摔疼了不可。
“燕离光，还不把你师姐拉起来。”舒书惊慌的朝我喊道。
“二师兄，我错了，你别恨我。”
师姐似乎把舒书错当成叶子青了，揽着他的脖子，哭的跟小孩一样。
我无奈的重新坐了回去，对舒书道：“你哄哄她。”
我看见舒书的脸扭曲了一下，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我。
我面无表情的回望他，最后，在我瞪视下，舒书还是别扭的学着我刚刚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师姐的头道：“好了，啊月乖，不哭了，你先起来好不好？”
师姐摇了摇头，闷声道：“你会走的。”
我冷漠的看着他们两个贴的如此之近，心里突然冒出些许不舒服来。
但为了师姐，我暂时压下了这个陌生的情绪。
“燕离光，你快想办法啊。”舒书还在一旁寻求我的帮助。
但是我知道，没用的，只有把师姐哄睡了，她才会放手的。
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都有经验了。
于是我解释给舒书听
舒书顿时欲哭无泪，他躺在地上对我咬牙切齿，“那我要躺在地上多久？”
“躺到师姐睡着。”我说
“我是问她什么时候能睡着？”
“不知道。”
“……”
“以后不要给她酒喝了。”舒书望着房顶翻了个白眼。
我睹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不行。”
我知道舒书此刻肯定觉的非常无语，但是若是不给师姐千日春，她就会自己下山找酒喝，那师姐要承担的后果，我不敢赌。
二
在一线天里，有一条规则，就是参加传人的选拔者在没有满十八岁前是不能离开一线天一步的，否则会受到格外严厉的惩罚。
而师姐就曾经偷偷跑下山过，结果被师父打的奄奄一息。
我看着原本一脸慈祥的师父变的冷漠至极，那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样子。
师父低着头看着满身是血的师姐，眼里半点情绪都没有。
他问师姐：“月儿，你知道错了吗？”
我看见快晕过去的师姐动了动手指，居然带着笑意答道：“师父，我没有错，错的是一线天，错的是你。”
我心里暗道糟糕，师姐这不是在拔老虎须吗？
明明平时最是会耍赖狡诈的人，今日怎么会如此说话。
我心下焦急万分，如果师父再打下去，师姐真的要被打死了。
在师父又一次一鞭子甩过去时，我挡在了师姐身前。
这一鞭，师父完全没有留手，一鞭子就让我吐了血。
我实在搞不懂，师姐到底是怎么能在师父手底下坚持这么久的。
“离光，你这是在阻止为师吗？”
师父眼底的冰冷让我胆寒，我连忙跪在他的面前低下了头。
“师父，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让开。”
“师父，要打就打我吧，惩罚我替师姐受，不要再打师姐了。”
我并没有听师父的话，而是固执的将师姐护在我的身后。
我的话似乎惹怒了师父，他的鞭子立刻朝我挥来。
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躺在我身后动弹不得的师姐此刻却闪身在我身边，徒手接住了师父的鞭子。
她一边吐着血一边对我笑道：“离光，这是我和师父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掺和了。不用担心我，你师姐我啊，可没有那么弱。”
师姐说完，便一把把我推了出去。
然后她重新跪在师父的面前，对师父说：“师父，您继续。”
我倒在地上，看着师父又开始挥起了鞭子，连忙站起想去阻止，可我看见师姐转头对我做了个口型。
她叫我不要过去。
我的双脚立刻被胶水粘在了原地。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姐被打的奄奄一息，而毫无办法。
在一百鞭后，师父终于住了手，我连忙上前去扶师姐。
师姐在我帮助下，艰难的站起身，她抬头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对师父说道：“师父，月儿让您失望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个话，但我看到原本打算离去的师父却停了下来。
我以为师父会说什么，可他并没有，师父只停留了几秒，就离开了。
等师父走后，师姐也彻底晕了过去。
我吓的连忙到处找大夫。
当师姐好些时候，我有问她，“师姐，你为什么要下山？你不知道你不能下山吗？”
她笑嘻嘻道：“知道啊，但是一线天里没有酒，所以我就下山弄酒喝了呀。”
她说这话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我恨的牙痒痒。
就因为要喝酒就差点丢掉性命，也只有钟离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了吧。
为了防止师姐再偷偷下山，我开始学习了酿酒技术。
千日春是我酿的其中一种酒，也是师姐最爱喝的一种。
师姐曾说过，“喝了离光的千日春，平常的酒顿时无味了。”
“那师姐就不要下山了，你要多少千日春，我就给你多少。”我这样对她说。
我以为师姐听到我说的话，她会很高兴，可她只是拍了拍我的头，神情严肃对我说道：“离光，快点成长吧。”
以前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对我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姐等着我赢她，她始终想的，永远都是离开一线天，离开我。
可是，师姐啊，在离光的心里，除了哥哥外，你是离光最重要的人了呀，你怎么忍心因为大师兄和二师兄就不要你一手带大的弟弟了呢。
三
我原本是燕国的第十六皇子，因为母妃被妖妃污蔑与侍卫通奸，父皇赐死了我的母妃，也将我和哥哥打发到冷宫里。
可是那妖妃还不肯放过我们，多次要治我们于死地。
我们在贴身太监的帮助下，假死逃出了皇宫。
可是，我们还活的消息，很快就被那妖妃知晓了，她多次派杀手要对我们铲草除根，永绝后患。
在一次逃亡途中我和哥哥失散了。
然后我便在乞丐窝遇到了师父。
那时，师父一脸慈祥的将一个包子递给我，“我想收你为徒，你愿意跟着我吗？”
当时，我摇了摇头，将眼神从他手上艰难的移开，我拒绝道：“我不愿意。”
师父似乎没想过我会不同意，眉眼间都透露着疑惑，“做我的徒弟，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要等哥哥。”我摸了摸咕咕乱叫的肚子，解释道：“如果我跟您离开，万一哥哥回来找我，就找不到我了。”
“你哥哥几时离开的？”师父问。
“三个月前。”我回道。
“这么久了，你哥哥可能早死了或者迷路了，你在这里一直等，也许到死都见不到你哥哥一面。”
他劝说道：“成为我徒弟，我教你武功，等你学成时，不仅可以自己找哥哥，还能保护你哥哥，怎么样？考虑一下？”
我也想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也想保护好哥哥，而不是成为哥哥的累赘。
于是，我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跟他走了。
他带我来到了一个叫一线天的地方，他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
在那里，我见到了此生另一个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人。
“月儿，这是你的四师弟，燕离光。”
随着师父的介绍，我仰头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而师姐也同样盯着我看。
我想在那时候，师姐可能就有离开一线天的想法了吧。
所以她才会那么亲力亲为的教我武功。
让我接手一线天的各种事物。
在外人眼里表现的一副唯我马首是瞻的假象。
以前我以为是因为师姐疼我，所有帮我树立威信。
后来了解到大师兄、二师兄和师姐的事情，我才恍然发现，原来师姐早在一开始，就在一步步布下了棋局。
而我，只是她达成目的的一颗棋子。
但没关系，只要师姐需要我，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只是，师姐啊，你的目光能不能再一次看向我，就像当年，我刚来的时候一样。
只有那天，你的眼里全部都是我。
四
五年一度的传人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当我和师姐对上时，我知道师姐并没有使出全力。
在一线天里，最强的人早已不是师父，而是师姐。
如果师姐想要这个位置，真的是轻而易举，可我知道，她只想要下山，她想离开一线天。
那么，为了师姐的愿望，那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再最后我打败了所有人，包括师姐。
现场其他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可能他们也没有想过强大的钟离月居然会败了。
师姐还挺高兴的，一脸欣慰的揽着我的肩膀笑道：“离光终于是长大了，连师姐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我面无表情的拿开师姐的手，转身就离开了。
虽然这是我默许的，但我还是很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
比赛后的第二天。
师姐站在我的院墙外兴冲冲的喊我：“离光，离光，燕离光……”
我连忙跳到墙头，低头看着墙下的她。
“无要事，一线天禁止喧哗。”
师姐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自顾说道：“我明天就要下山去找师兄们了。”
我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
这一天我早就预见了。
“离光，我舍不得……”
听到这里我心头微动，我抬眸注视着她。
师姐也是会舍不得我的吧？
就在我想安慰她时，就见师姐一脸不舍的看着我道：“离光，我舍不得你的酒，我走了就喝不到了，一想想，我就难受的不得了。”
听到这话，我脸上顿时一黑。
她却飞跃到了墙头，嬉皮笑脸的抱住了我。
“好离光，好师弟，在师姐走之前，送几坛给师姐呗。”
我对她冷笑了一下，推开了她，手中的五根玄冰针抬手就朝她甩了出去。
师姐的反应很快，快速的将身体扭转到一旁，虽然躲过了玄冰针，下一秒却因为没踩稳墙头，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还是摔了下去。
我没有管她，而是转身就跳回了院门里。
随即，我便叫来了小童，吩咐道：“酒窖那边今晚不必让人看守。”
“是，四师兄。”
看着消失的小童，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我知道刚刚师姐抱我的那一下，是为了偷我身上的酒窖钥匙，但既然师姐都要离开了，就让她放纵一回吧。
第二天，我早早就带着几瓶千日春守在了一线天的石门处。
我是寅时来的，师姐是辰时出现的。
她看见我，似乎有些惊慌，估计以为我发现她把我酒窖的酒都偷喝干净了吧。
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朝她喊道：“师姐。”
听到我的叫喊，师姐笑嘻嘻朝我走来道：“离光是来送我的吗？”
“恩。”我轻声应道，将昨晚准备的盘缠递给她，又将几坛酒塞到她的怀里说：“师姐，以后莫说我小气了。”
她惊讶了一下，突然开怀大笑了起来。
“师姐。”我在她的笑声中突然问道：“你会像大师兄和二师兄一样不回一线天吗？”
师姐的笑声就这样戛然而止，好半响才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然后笑嘻嘻回我，“我当然要回来，外面可没有千日春给我喝。”
我知道师姐在骗我，但我还是有些高兴，我轻轻弯了弯嘴角。
师姐拔下酒塞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催促道：“你快回吧，师姐也要走了。”
她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我就站在石碑下看着她渐行渐远。
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回来了，她还是选择了不要她一手带大的离光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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