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了审讯室里……
四周洁白的墙壁和手上冰冷的手铐，以及警官凌厉的眼神，突然间让我内心一紧。
原本以为我被判死刑是罪有应得，被我杀死的那些人也是咎由自取。
可面对冰凉的手铐和脚镣，我竟有了一丝悔意。
片刻间，被凌辱的那一幕幕，再次形成画面在我脑海里来回播放，我又觉得我杀死那些人死有余辜！
1
我叫方宇晴，14岁那年，由于车祸父母双双而亡，是姑妈一家收养了我。
那时候的姑父，典型的不务正业，抽烟，喝酒，打牌便是他的全部生活，输了钱后经常会对姑妈和表妹拳脚相向。
但姑妈却一直秉承着三从四德的传承，所以一向都是逆来顺受。
为了生活，她在当地县城里开了一个小饭馆，没什么生意也就勉强可以维持他们一家三口的正常开销。
当然，如果姑父要是手痒没忍住赌上两把，那全家人在这一段时间内，就要勒紧裤腰带度日了。
所以，当初姑父死活不同意把我过继给他们家，但血浓于水吧，姑姑不忍心把我送去福利院。以离婚为由要挟姑父，最终姑父无奈答应了收留我。
但条件是我必须辍学在家，帮他们打理饭馆的生意。
我天真的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虽然失去了双亲，终止了学业，但好在我没有沦落成孤儿。
但万万没想到，这才是我断送自己的开始！
我辍学在家后，为了能给姑姑减轻负担，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和她一起去十里开外的批发市场买菜。
回来后再去饭馆里，帮姑姑打下手。
我为了体现自己在这个家不是吃白饭的，我把家务活都包了。
可即便我这么辛苦这么努力，姑父仍然看我不顺眼，他总觉得他们家的日子之所以过的这么艰难，就是因为多了一个我。
每次看见姑姑因为我，被姑父打骂我的内心都会非常自责。
我每日以泪洗面，但我不敢当着姑姑的面哭，我怕她难过。
经常是半夜里自己偷偷藏在被子里哭，我想我爸想我妈。
那时候，我的枕头好像从来都没有干过。
姑父看我越来越能干，便开始让我干更多更重的活，饭桌上只要我多夹一口菜，他都会用无比犀利的眼神瞥我。
我会下意识的缩回自己的筷子，然后使劲的把碗底的饭塞到嘴里，赶紧下桌。
即便我小心翼翼处处谨慎，可还是难免会遭到姑父的不满以及毒打。
他每次打我都是用柳条，往我腰上或者大腿根处抽打，因为这些地方隐蔽，外人看不见。
干活累了一出汗，汗水就犹如酒精一般，在我伤口上肆意撒野，我只能攥紧拳头咬牙忍着。
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可我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怕姑姑看见，怕她心疼。
心灵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令我几乎崩溃……
这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只有我自己能体会得到。
我不断的跟自己说，快点长大，快点长大，这样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家，离开恶魔一样的姑父。
2
在姑姑家的这些年，我就没穿过新衣服，都是捡表妹穿剩下的，每天看着表妹上学的背影，我的心就一阵五味杂陈，我嫉妒，我羡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姑父似乎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他把表妹学过的书丢到我面前，让我自学，但前提是不能耽误干活，我欣喜若狂。
我觉得我昏暗的生活中，终于有了一丝光。
这微弱的一丝光，对于我来说却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明亮……
16岁生日那天，姑父破天荒的让姑姑，给我买了一件蕾丝花边的白裙子，这件裙子穿在我身上，把我少女的身材和情怀衬托的如此完美。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根本就舍不得离开镜子半步，生怕这一刻是幻觉！
姑姑和姑父也一直夸我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这是姑父第一次看着我笑。
我觉得姑父接纳了我，我高兴极了，这一刻是我进这个家门以来，最开心最高兴的一刻。
至于这条白裙子，晚上睡觉都没舍得脱下来，我想时时刻刻都穿在身在，我想看见姑姑和姑父的笑脸……
但当时我能仔细的观察一下姑父的笑容，可能就会发现，他那虚伪的笑容背后还隐藏着一丝邪恶。
第二天一早，天空飘起了小雨，姑姑急着去给表妹开家长会。
姑父也顶着小雨出了门，他说今天下雨不干活了，出去碰碰手气。
没一会儿，姑父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又赌输了。
可能是心情不好，他喝的醉醺醺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我不敢直视他，赶紧跑到厨房去洗碗。
他看姑妈还没有回来，跟着我来到厨房，这一刻，他看我的眼神变了，凶恶中带着邪恶，我害怕极了，扔下手里的碗就往门外跑。
可还没跑两步，他便一把抓着我的胳膊，狠狠的把我往地上一丢，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摔在了地上。
我慢慢的蜷缩在墙角里，吓得瑟瑟发抖，我不敢跟他对视，此刻他眼神里全是邪恶与贪婪。
我拼了命的哭喊，不断的求饶……
姑父我求你放过我，我会更卖力干活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求求你了，我再也不买新衣服，我再也不花钱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可不管我怎么哭，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逼近我的脚步越来越近！
终究还是没有挣脱他的魔爪，他强暴了我，从来没有过的疼痛伴随着惊吓，我完全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依旧蜷缩在墙角里，我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口。
虽然泪水已经挡住了我的视线，可我依旧能清楚的看见白裙子上的一滩红色，是如此的醒目。我慢慢抬头，瞥了一眼姑父禽兽般的嘴脸，我觉得恶心至极。
原来这一切都是预谋，都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他让我看书，给我买裙子都是不怀好意，另有所图。
我觉得我的天塌了，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被瓦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害怕，我无助，我绝望。
冷汗和眼泪一起顺着我的脸，滑落到我的嘴角，苦苦的，咸咸的……
3
终于等到姑妈回家，我扑在她怀里痛哭流涕，我跟她讲了事情的经过。
我以为姑妈会和他拼命，会要杀了他替我报仇，可她并没有，她只是看了看在床上打鼾的姑父，然后咬着牙对我说：
“他喝多了，你就把这事忘了吧。”
听到姑妈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再次崩溃。
我冲到厨房，拿起剪刀把我身上的白裙子剪个粉碎。
我嚎啕大哭，我扬言要去报警，我要让他进监狱。
姑妈突然把我拉到她跟前，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对我说：
“宇晴，如果你姑父进了监狱，那我和你表妹的生活就彻底完了。”
“表妹从此以后就会有个强jian犯爸爸，她在学校还怎么抬得起头。”
“姑妈以后也没有脸再走出这个家门，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有你，你也会被大家唾弃的，以后还怎么嫁人？”
听到姑妈不让我报警的理由，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就在我即将崩溃的瞬间，姑父突然醒来，把他的手机扔到我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去报警吧。”
我憋了一眼手机里的画面，忍不住把牙齿咬的嘎嘣嘎嘣响，捏紧的拳头也在剧烈颤抖，他这个变态，他不但强暴我还把过程拍下来，以此威胁我。
他说我要是报警，他就把这个视频发到网上，让我没脸再走出这个家门，更别说嫁人。
他的话如晴天霹雳，令我完全丧失了理智。
我再次跑到厨房，抓起一把菜刀就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时喷射而出，顺着我的手指流到我的脚面，随后我眼前突然一黑……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处的白色绷带隐约透着鲜红的血丝，下一刻我的脑海里就是那件带着血的白裙子。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疯了一样扯掉绷带，不顾一切的跑出了医院的大门。
任凭姑妈在身后哭着求我，我也没有回头。
我决定要离开医院，离开姑妈家。
永远都不要再踏入姑妈家的大门。
4
走在街上的我，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我没有钱，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人能诉说我所遭遇的一切。
我抬头看向苍穹，我不知道天那边的父母看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心痛。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派出所的大门前，当我的一只脚刚迈进大门的那一霎那，姑姑的话和姑父的威胁，开始在我耳边回荡。
我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把脚缩了回来。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中的压抑令我焦虑发狂。
我继续在大街上毫无目的的游荡，到了晚上我才觉得，我又冷又饿又怕，但更多的还是恐惧和绝望！
随便找了几家店，想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口饭吃，可他们都说我年纪太小，怕触犯到雇佣童工的法律，所以都不敢用我。
无奈之下我沿街乞讨，可总是遭到白眼甚至打骂，一晃两天了我没吃过一口东西，我开始跟街上的流浪狗抢食物。
可笑的是，我连狗都抢不过，我仰天痛哭。
生活已经把我逼到绝路，难道我真的要饿死在大街上吗？
我只是想要活着……
当我把目光定在街边一辆没有上锁的自行车上时，脑海里闪出一个想法。
沉思片刻后我推起那辆自行车，就往废品收购站走去。
这辆自行车为我换来了接下来几天的口粮。
我似乎找到了可以让我活下去的方法，虽然违法，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开始学着偷东西。
凡是能卖钱的东西我都不放过，我终于不在为吃住发愁。
可终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半年，我就被警察盯上了，那天在下手时，被警察来了个人赃并获。
由于我年纪不够判刑，所以就进了少管所，我在里面接受了一年的教育改造。
出来那天，我依旧无处可去，管教所的所长知道我的情况后，就帮我找了一家他朋友开的饭店，让我在那好好安心的上班养活自己。
不过这家店在隔壁县城，虽然远了一点，但我还是很感谢管教所的所长的，至少他给我找了一个安身之地，能让我自力更生。
能离姑姑家远点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吧。
坐上大巴车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我只管努力，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老天果然没有忘记眷顾我。
5
一年后，我和店里的一个男孩恋爱了。
他是后厨的配菜师。
一米八五的个子，眼神深邃，鼻子英挺，嘴角处还有一对酒窝，微微一笑便摄人心魂。
他对我很好，每天早上都会帮我买一杯热牛奶，两个肉包子。
就连每个月的那几天他都记得很清楚，总会找时间给我泡上一大杯的红枣姜茶，微笑着递到我手里，还要嘱咐我一定要趁热喝。
他说会爱我照顾我一辈子，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没过多久，我就决定把自己给他，可当他靠近我时，我姑父那张狰狞令我恶心的嘴脸，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于是我变得狂躁，不安，甚至有暴力倾向。
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死死的抓住着自己的头发不肯松手，我想把那些肮脏的记忆从我脑海里扯出去，但不管我怎么用力都是徒劳。
头发掉了一地，衣服已经被身上的冷汗浸透，我大口喘着粗气。
男朋友看到我的样子吓坏了，他不停地安慰我。
后来我跟他坦白了我的一切，我不想再对他隐瞒自己的过去。
没想到在我坦白的第二天，他就消失了，甚至连工作都不要了。
呵呵……
我的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我并不恨他。
如果是我，可能也会被这样的经历吓跑吧。
至于我心理留下的这个阴影，恐怕再也不敢去尝试爱情，只能用一生慢慢的去克服吧。
就在我怀着悲痛的心情祭奠我这段被夭折的爱情时，突然又一个消息令我仓皇不安。
6
朋友圈的一条水滴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下意识的点开看了一下。
我的心随之一颤，是姑妈，真的是姑妈。
我仔细看了一下申请人是表妹，我赶紧联系上表妹了解到了情况。
原来姑妈之前租的那家饭馆拆迁了，在经济不允许的情况下只能搬到一个工地附近，给那些农民工送盒饭。
最近一连几天，这个地区一直都在下暴雨。
那天姑妈顶着大雨去工地送饭，工地的一面临时墙不堪暴雨的冲刷，突然坍塌。
姑妈和装饭的小推车一起被埋在了一堆乱石之下。
现在姑妈正在医院抢救。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犹如五雷轰顶。
心里的第一想法就是，要不要回去看姑妈？
回去我要怎么面对禽兽一样的姑父？
不回去姑妈一但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脑海里回去和不回去，两种想法就像两个拼命拉扯的小人，最终我还是咬着牙坐上了回姑妈家的大巴车。
医院里，表妹在ICU病房外，哭的像个泪人。
禽兽姑父则是靠在墙根处，眼神呆滞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看见我后，先是一愣，随后深深的低下了头，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我也是捏着拳头逼自己冷静。
表妹扑到我怀里，早已泣不成声。
我简单安慰了一下她，赶紧找到医生，问明了姑姑现在的情况。
医生说：“姑姑全身多处骨折，现在还在昏迷当中，即便是醒了也需要有人精心照顾。”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姑妈现在有多处骨折呢。
听完医生的话我心头一紧，表妹即将高考，不可能因为这事让她耽误了高考。
禽兽姑父，一直都是姑妈在照顾他，他根本就没有照顾姑妈的能力。
看来这个锅无论如何都得我来背了。
我让表妹回去安心上学，让姑父也回家了，我自己在医院照顾姑妈就可以。
因为实在是不想每天面对姑父那张脸。
两天后，姑姑从昏迷中醒来，医生检查后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从ICU调到了普通病房。
她睁开眼睛看见我的那一刹那，就泪如雨下。
姑姑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她说她对不起我，还不如当初把我送去了福利院。
看着姑姑的样子，我的内心既有心疼又有些许怨恨。
我心疼姑姑的命运和遭遇，但也怨恨她的软弱和逆来顺受。
不管怎么样吧，她现在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我只能尽可能的去安慰她，照顾她。
“姑，不必自责，我现在很好，以前的事你不是说让我忘记嘛，我听你的话，都忘记了。”
“你现在只管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想。”
这句话我说的云淡风轻，但内心却如河床下汹涌的暗流。
姑姑听了我的话，她笑了。
一个星期后，医生告知我姑姑完全可以出院，回家卧床静养就可以了。
出院那天，姑父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接姑姑回家。
几天不见姑父消瘦了不少，看来没有姑姑的日子他果然不好过。
我把姑姑的东西收拾好后，嘱咐姑父回家要好好照顾姑姑。
我就回隔壁县城上班了。
可他眼圈泛红，他求我说让我回去再照顾姑姑一段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