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海月浅浅原创

汪曾祺先生的短篇小说《七里茶坊》，我本以为，七里茶坊就是一家店铺，事实上它是北方一个市镇，位于张家口东南七里。

《七里茶坊》写于1981年，故事背景却是1960年代，当时正是大饥荒背景下，北方苦寒，生活艰难。

01

故事的主人公“我”姓汪，大学毕业，在昆明待过七八年。

当时，我下放到农业研究所劳动，生产队长派我带几个人去张家口掏公共厕所。于是我就来到七里茶坊，住在一家车马大店里。

故事开篇，讲述七里茶坊地名的由来，这是一个“有情”的地方。

过去，中国很多计里的地名，多是路人取的。

过去客人赶路去张家口，路过七里茶坊，在茶坊喝口茶，会说：“快到了，还有七里，到茶坊喝一口再走。”

主人送客，路过七里茶坊，也会到七里茶坊喝口茶再走。客人告辞，会说：“已经送出七里了，请回吧！”

这个地方，不仅是一个暂时停留的地方。

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每一个人心里，都有即将见面的期待和喜悦，有即将分别的不舍和思念，萦系过很多人的感情。

哪怕如今没了茶坊，只有“茶馆”，这份情，仍在。

我带着介绍信去找市公共卫生局负责的同志，他就住在粪场子里，屋里弥漫着奇特的酸味。

与这位同志交流，我才知道，原来粪也可以掺假，掺入酱渣子，就跟大粪一样。

冬天的公共厕所，粪都冻得结结实实，哪能掏，得要凿，破成小冰块，用铁锹起出来，先运到七里茶坊街外的空地上，隔三四天再派车运回所里。

对于工人来说，这活虽脏，却不累，还自由。

早上我们就去市里凿粪，中午就在市里随便吃点午餐，休息一会，下午继续干，五点多就回七里茶坊。

晚上没事，几人在屋里各做各的事，也会东拉西扯瞎聊天。

汪曾祺先生的作品，常表现一种随遇而安、恬淡安闲的生活态度。作品中的人物，平淡之中，都有不一样的境遇和苦闷。

与我一起出任务的，有三人：老刘、老乔和小王。

老刘是老长工，庄稼活样样精通。年轻时有过老婆，嫌他穷，跑了，从此再也不找女人，老光棍一个。

老刘孤身一人，自由自在，钱都花在喝酒上。平常不爱说话，但说起来，就爱说胡话，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还是老乔及时喝住他，不然还真会被抓去，关上几天。

老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和农科所所长是亲戚。他开拖拉机，也修农业机械，所里人称他乔师傅。

他工资高，没负担，这次掏粪的活儿，他还是主动跟来的。冬天没事，出来玩玩。

小王高小毕业，二十五岁。他想当教员，学生管他叫老兄，想当会计，又不会珠算，仿佛做什么，都差了点，心中有点不平之气。

闲聊之间，小王问我工资多少，我老实说了。

小王酸了，说：“你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为什么你就挣那么多？”

这里，我还是一个被下放的干部，可我的工资，仍比一般工人的工资高很多。

生活清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我只是不想对小王撒谎，没想到会让小王心里不舒服。

还是老乔细心，人情练达，发现小王这两天发呆，就问他最近收了谁的信。大伙看了信，才明白小王为什么发“酸”。

原来小王之前相看了一个对象，表姐写信来催婚，不然婚事就要告吹了。

其实小王是有诚意的，早已做着准备。虽然姑娘家没提什么要求，可该有的就要有，他还差五六十元。

知道小王的难处，几人主动帮忙，一下子就给小王凑齐了钱，小王高兴，自然就不酸了。

后来，掌柜领了三人进来住宿。两帮人聊上，也就知道对方是坝上人，赶牛去食品公司屠宰场的。

大冬天的往下送牛，可不容易。他们六人一起赶牛，有两头牛掉到雪窟窿里，这三人只能先把其他牛送来，另外三人还在想办法把牛弄上来。

许久等不来另外三人，这三个坝上人赶去帮忙，夜深才回来，一早又离开了。

故事至此，已经结束。

02

情节上没有跌宕起伏，字里行间却透露着真诚、温暖和互帮互助。

我和三个工人住在骡马大店的东房，屋内有大炕，暖和。

天一亮，年轻掌柜便来点火添水，为他们做早饭。

掌柜很用心，做出来的莜面窝窝很香。一九六零年，没有油醋，更没有辣椒，我用莜面窝窝蘸大酱，也觉得美味至极。

也许美味的不仅仅是莜面窝窝，更是因为那一份真情。

老刘说胡话，老乔会及时制止。小王要结婚，缺钱，三人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把钱借给了小王。就包括小王说的那句酸话，我也没有介怀。

故事里的人，都是善良朴素的。不仅掌柜实诚，就连坝上来的几人，也是来送“温暖”的。

临近过年，下着大雪，可这天气，坝上人也把牛赶下来，只想着让坝下人能吃上一口肉。

故事里，人与人之间充满包容、理解和互助。

当然，故事里也不乏对荒谬现实的批判和反思。

“轰轰烈烈的大跃进已经过去，这种豪言壮语已经失去热力”是对大跃进时代的嘲讽。

那个时代过去，可大跃进带来的影响，却还在，又遇上了大饥荒。

“路很宽，是土路。两旁的住户人家，也都是土墙土顶。连路边的树也都带着黄土的颜色。这个长城以外的土色的冬天的市镇，使人产生悲凉的感觉。”

坝上地质不好，广种薄收，粮食收成不好，当官的却主观主义，要求按单位面积算产量。

产量明明是虚的，当官的却说“以虚带实”。

“这年月！当官的都说谎！”

“当官的说谎，老百姓遭罪！”

相当讽刺。

这篇文章里，汪曾祺先生对历史现实的批评，从不直抒胸臆。针砭时弊，都隐藏在情节开展和人物对话之中，不动声色地表达出来。

结语

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困扰，正是整个时代的缩影。

生活艰苦，他们仍尽力过好当下的生活，对未来，满怀着期待。

正如一句话所说的：“生活就是这样，很累，很困，也很辛苦，但还是要继续努力活着。这就是平凡的我们，也是平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