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玉欢》作者:平流雾

冰悦谈小说 2025-02-22 18:18:34

《诱玉欢》

作者:平流雾

简介:

郯王世子楚宥敛成婚在即,却于宴会时被贼人下药,误打误撞和同样被人陷害中药的颜右丞之女颜玉皎共赴巫山,却被长公主撞破现场,一时闹得满城风雨……

楚宥敛被郯王打得皮开肉绽,罚跪禁闭室几天几夜不允吃喝。

颜玉皎也没好到哪里去,楚宥敛看似冷俊文弱,体格却异常强健…她整整昏睡了三天

伤还未好,楚宥敛就去退婚,并求来一份圣旨,将前未婚妻封为郡主以作补偿。

隔几日,他便整理仪容,携带重礼,一路敲锣打鼓,撒钱开道,去往颜家求娶颜玉皎。

两家曾经交好,颜夫人不便轰人走,却恨恨不肯答应亲事。颜右丞不敢得罪郯王世子,但更加惧内,只得各种打岔,不肯应声。

还是颜玉皎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主动出面,应下婚事。

这桩婚事到底不够光彩,颜玉皎以为,成婚后她会面临冷漠的夫君,不喜她的公婆,还有外界的刺耳议论。

谁曾想,陛下看重楚宥敛,也抬封她为郡主,又因为两家曾经的情谊,公婆待她如亲女,夫君对她也无比呵护体贴,京城的名流宴会上,更是除了奉承讨好,听不到半点儿风言风语。

颜玉皎竟觉得这婚后的日子,比未出嫁时还要舒畅几分。

直到那日,她听闻曾在宴会上给他们下药的贼人都被抓住了,就愤愤然前去告知夫君。

恰逢夫君和下属们在商议要事。

她只得于檐下驻步等待。

却隔着窗户,听到夫君嗓音淡淡:“他当然不肯认账,因为那药,是我给我自己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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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颜玉皎是个怂包。

还没搞清楚楚宥敛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之前,她不敢暴露本性。

尤其圣上虽然对郯王态度微妙,但对楚宥敛却是无比器重。

楚宥敛十五岁生辰时,就被圣上赐下食邑三千户,负责都督二十四州诸军事,拥有司法特权,可监管朝廷百官,不问圣意便能先斩后奏……

这等无上权势,连圣上的亲信正二品中书令也拍马不及,更比提她那个四品官的父亲了。

实在得罪不起。

还必须得小心捧着才是。

所以百般怨怒也只能压下心头,甚至还要平心静气地讲明道理。

“自前朝理学之风兴起,女子便受到诸多约束,需习女戒,修女德,善女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先皇也曾下过令,百废待兴,缺人少丁,故而女子双十前必须嫁人,否则鞭五,罚十金……”

楚宥敛淡淡道:“这项政令委实不近人情,不日便会被圣上撤销。”

他聊起圣意的姿态是如此寻常,有种根本不在乎这道未曾被颁布的旨意会被泄露出去的嚣张。

颜玉皎一时无言。

浅吸一口气,才道:“小女不敢妄谈政事,不过是希望世子爷能够明白女子处世不易……”

楚宥敛望向她:“我若不明白女子处世不易,四年前你与我绝交时,我定然是不依你的。”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颜玉皎心紧了紧,悄然抬眸。

与楚宥敛四目相对。

楚宥敛垂着眼皮,眸色仿佛被漆黑浓雾笼罩,让人看不清其中底细。

颜玉皎与他互望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目光。心里却有一种果然还是来了的尘埃落地感。

四年前的事,成了一块看似愈合的伤疤,平日里若是不管它,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但若是忽然触碰,哪怕力度再轻,也能感觉到几分难以言喻的刺痛。

看来楚宥敛对四年前的事,还耿耿于怀,如此倒好办了,还念着旧痛,何尝不是还念着旧情呢?

她便和楚宥敛说几句好话,服一服软,想必他不仅愿意把聘礼拉走,装作无事发生,还愿意帮她解释一二,让她的名声能清白些。

然而她心中刚定了几分,就听楚宥敛道:“四年前的事我已经不想知道缘由了,希望不要给某些人错觉,以为还能借此攀关系。”

啪嗒——

是算盘落空的声音。

羞愤的火焰瞬间冲破心底防御。

逼得颜玉皎扯开嘴角笑了笑:“什么四年前的事?某些人又是谁?楚世子说话真是让人好不明白,我们不是在谈女子处事不易的事吗?”

楚宥敛极淡地看了她一眼:“是啊,你接着说。”

这副好整以暇,仿佛在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的嘴脸,把颜玉皎气得什么身份体统都忘了,张口就道:

“楚世子说明白女子处事不易,可我却没看出来楚世子明白什么,譬如今日之事,楚世子说退婚便退婚,丝毫不顾及你未婚妻孟小姐的名声,

世子可明白女子被皇室退婚的下场?

“提亲一事也搞的人尽皆知,不给我半分拒绝的机会……试问古往今来,谁敢拒绝皇亲国戚的提亲?

“……本来世子与我都是受害者,好好商议一番,齐心协力找出暗害我们的贼人,岂不比这掩耳盗铃荒唐至极的上门提亲好得多?

“归根究底,不过是楚世子不曾明白女子处事不易,不曾将我放在心上,也不曾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我半分!”

倏然间,日光黯淡,鸟鸣声也消失殆尽,空气潮热,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缓缓交融。

云层汇聚之时,最后一缕日光落入颜玉皎浅色的眼眸里,好似流星划落湖泊,决然而璀璨。

楚宥敛静静地望着,忽而冷笑道:“本世子为何要把你放在心上,又为何要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考虑?”

颜玉皎微微一愣。

正想说些什么反驳。

下一瞬,雨水淅淅沥沥起来。

初夏的天,孩子的脸,诡奇得要命,竟转瞬间就大雨倾盆。

等颜玉皎回过神,楚宥敛已经撑开伞,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半搂半抱在怀里,往不远处的亭子去了。

风大雨大,四面通风的亭子不能全然挡住风雨,颜玉皎又穿的单薄,略有些狼狈地遮掩着胸前。

楚宥敛就侧过脸,而后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挡在颜玉皎身前。

热源的靠近,让人无法忽视,颜玉皎抬眸,看到楚宥敛宽阔的肩背,细雨落在他的衣袖上,颜色渐深。

她忽而心中酸涩一瞬。

漫无边际地想着,楚宥敛好像比他十五岁的体格更健硕了。

不过几息,郯王府的侍从们就抱着若干帷幕冒雨前来,又爬上亭子,将帷幕一一挂在亭檐上。

此地的风雨声顿时小了许多。

楚宥敛接过侍从递来的披风,看也没看,兜头盖脸地扔给颜玉皎。

颜玉皎一噎,许久才从宽大的披风中扒出自己的脸。

可她却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了。

突如其来的雨,莫名其妙发生的一切,让她积攒的满腔怒火,也只能默默消散于风雨中。

然而等她乖觉地坐在绣凳上,拿起布巾小心地擦拭湿透的发丝时,回想起楚宥敛方才的讥讽,委屈才丝丝缕缕钻入骨髓。

遥想当年,她和隔壁孩子打架,便是她不占理,楚宥敛也会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陪她吵架。

如今可真是……

物是人非事事休。

侍从们鱼贯而入,将茶具等物端了上来,又默契地一一退去。

楚宥敛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颜玉皎那边,道:“昨日我向圣上求了圣旨,封孟绮君为常乐郡主,食邑三百户,以作这次退婚的补偿。”

颜玉皎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反应过来楚宥敛是在向她解释。

便“哦”了一声。

然后慢慢的,牙根泛起酸意。

她没听错罢,郡主?

而且是有封号的常乐郡主?

……孟绮君有了这等身份,以后谁还敢乱嚼舌根?

上赶着做郡马的人恐怕都如过江之鲫一般了,而且成婚后什么婆婆折磨,丈夫纳妾恐怕也不会有!

搞不好还能养男宠!

颜玉皎飘飘然地想着,这就是皇室的补偿吗?她也想要。

“你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事关皇室颜面和功勋后人,圣上已有所耳闻,”楚宥敛淡淡道,“我又曾在佛前发过宏愿,此生唯愿如我父王母后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颜玉皎不由瞧了楚宥敛一眼。

似是没想到楚宥敛能如此从容不迫地说出这等酸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的牙根要酸掉了。

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楚宥敛这副冷心冷情、断绝情爱的模样,竟然还是个向往真挚爱情的纯情男……

“我不想未有妻先有妾,此生也没有纳妾的打算。”

楚宥敛手指点了点桌子,眼尾扫向颜玉皎:“只得赶在圣上赐你为我侧妃的圣旨到来之前,先提亲了。”

颜玉皎眼眸慢慢睁大。

不由眉心乱跳。

是也……她差点忘了,以圣上对楚宥敛的重视程度,定然是要插手楚宥敛的婚姻大事的,而她的身份……当世子妃是不够格的。

如此一来,她原先打算嫁给韩翊解了眼前祸事的想法,当真可笑。

颜玉皎心跳加快,慢慢品味出其中惊险——若是楚宥敛晚了一步,圣上就把她定为楚宥敛的侧妃了……

雨越下越大,自亭檐角连成线一般落下来,砸在地上。

颜玉皎心中郁郁,越发厌烦京城这个凡事都要论出身的地方。

“若是能回到……”若是能回到江阳县就好了,她喃喃着。

在江阳县,没人会管她礼仪出不出错,又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听到楚宥敛背过身轻咳了几声。

“我并非强人所难,”楚宥敛轻扣了下桌面,“我知你厌恶我,恐怕不愿嫁给我,只是眼下需要你我成亲引出贼人现身,我想,你应该也想知道害你的贼人究竟是谁罢?”

颜玉皎点点头,又立时摇头。

她想说,她并不厌恶楚宥敛,可这话明显站不住脚。

不厌恶人家,当初非要与人家绝交又是作什么?

楚宥敛淡淡道:“待日后你心有所属,我便求陛下解除婚约,这些聘礼也不必归还,左右我郯王府不缺这些金银,就当污了你名声的补偿。”

颜玉皎一怔。

猛地望向楚宥敛。

他没开玩笑罢?

以后还能解除婚约?

等等,那……那些聘礼可是堪比圣上娶皇妃的天价聘礼,就……这么补偿给她了?

毕竟前一刻他们还针锋现对,所以这一刻的惊喜……颜玉皎眨眨眼,觉得自己好似身处梦中。

她便暗暗掐了自己一下。

痛的。

是真的!

然而等她嘴角荡开笑容,抬眸望向楚宥敛时,看到楚宥敛冰冷淡薄的侧脸,笑容又渐渐僵住。

这一刻,她忽然感知到,她和楚宥敛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楚宥敛如此理性,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全,恐怕也是不想和她叙旧情,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就是他们今后的关系了,为了共同的利益暂且合作,合作结束后也不必有任何牵扯。

客气、公正又平和。

亭中顿时陷入静默。

唯有亭外的风雨声格外清晰。

不多时,风雨渐渐小了,日光渐渐涌现,一个面白微胖的老太监撑着伞,自不远处缓缓走入亭中。

他收了伞,上下打量了楚宥敛一眼,便眉毛紧皱,连连叹气道:“世子爷,您的伤还未好,奔波至今也未曾歇息,怎么还淋雨了?万一再得了风寒又该如何是好?!”

转过头就怒骂侍从们:“一群瞎了眼的饭桶,杵在这里干甚!还不快去带世子爷换件干衣服!”

一时间,所有的静谧都褪去,尘世的喧哗重新涌上来。

颜玉皎茫然地望向楚宥敛。

他受伤了?

楚宥敛却没有要和颜玉皎解释的意思,站起身,道:“今日的茶便喝到这里,待过几日,成武侯老夫人办赏花宴,劳烦颜小姐随我一同前去,你我同时现身,或许能引来贼人。”

话毕,他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伞,只身走进风雨中。

丝丝缕缕的雨雾被他破开,又慢慢聚拢,他一刻也不曾回头,直到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侍从们紧跟其后。

转眼间亭子里就空旷了许多。

最终只剩下老太监和颜玉皎。

老太监留到最后才走,显然是有话要对颜玉皎说。

颜玉皎也还记得这位老太监。

先帝留给楚宥敛的管事太监,名为李锦,看起来是个面慈心软、嘴甜和善的,实则性情阴郁,手段狠辣。她曾亲眼看见他下令将一个冲撞楚宥敛的官宦子弟五马分尸。

自那之后她便很畏惧他。

颜玉皎还以为李锦是想敲打敲打她,让她不要因为自己即将成为郯王世子妃就得意忘形。

却没料到,李锦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颜小姐有所不知,世子爷挨了郯王爷三十鞭,还被罚关在禁闭室不允吃喝,实在伤重难行,不然昨日便来颜府提亲了。”

颜玉皎一怔,忍不住心尖泛疼,勉强笑了笑:“原来世子爷受伤了,还真没看出来……”

三十鞭……难为楚宥敛还如此安然自若,龙行虎步,丝毫没有异常。

楚宥敛都快十九岁了,郯王爷怎么还总爱罚楚宥敛鞭刑?

这几年没有她在中间劝和,也不知道楚宥敛是怎么挨过来的。

又黯然回神,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操心这些事了……

李锦一甩浮尘,乐呵呵道:“老奴愚钝,以前便觉得您与世子爷郎才女貌极为般配,没想到阴差阳错你们还真要成夫妻了,老奴在此恭喜世子爷,恭喜颜小姐!”

话毕,他没等颜玉皎再说什么,就俯身行礼退去了。

只是临走前,他垂下眉眼,又恢复了那副阴沉狠戾的模样。

“风雨又大了些,派两个人送颜小姐早些回屋,若是让颜小姐受了风寒,仔细你们的皮!”

郯王府的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悄无生息地走了,只留下满地聘礼。

梅夫人寻到颜玉皎问话。

颜玉皎揉着额角,倦怠至极:“事情闹成这般,连圣上都知道了,我们又能如何?自然是先答应婚事,走一步看一步罢。”

梅夫人不知有何顾虑,坚持道:“不行,不能嫁!”

触及颜玉皎疑惑的眼神,又道:“瞧瞧郯王府今日的作派,玉儿嫁过去若是受了欺负,我们都没有办法给玉儿撑腰。”

“什么欺负?能受什么欺负?”

颜尚书倒是没了之前的犹豫不决的态度,神色冷淡道,“楚世子自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郯王和郯王妃的为人你我也都清楚,玉儿嫁过去,他们肯定当宝贝一样宠着,怎么可能会欺负玉儿?依我看啊,这桩婚事简直是极妙,妙极!”

闻言,颜玉皎还没作什么反应,梅夫人先勃然大怒了。

“妙你娘的狗屁!姓颜的,方才楚宥敛在这儿时,你吓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是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看你是睡小妾睡迷糊了罢!你明知道、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梅夫人没有说,她只是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颜尚书,神情似是忌讳又似是愤恨。

颜玉皎倒是好奇起来,几年前她碰巧听到父母交谈密事,好像就和她有关,只是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恐怕会给家里惹来大麻烦,自己也无力解决,所以她从不多问。

可今日一看,这件事怎么,好像和楚宥敛还有关系?

“你、你简直是粗鄙至极!”颜尚书一拍桌子,面皮抖了抖,怒道,“当着玉儿面你都胡说些什么!”

梅夫人已经气疯了。

不管不顾地一甩袖子,桌子上所有器具都被扫落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响的人心惶惶。

颜尚书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肩膀都缩塌下去了,却还是虚弱地冷哼几声,强撑着不屑于计较的倨傲。

颜玉皎不愿他们吵架,头疼欲裂地劝慰道:“爹爹,娘亲……”

梅夫人一抬手,制止她开口,冷声道:“玉儿,你先出去罢,我和你爹有话要说。”

这能有什么话说?

怕是没说两三句话就要打起来。

颜玉皎无奈道:“你们都一把年纪了,整日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

梅夫人脸色不能更差:“现在还轮不到你来管我们,你先出去罢。”

颜尚书也帮腔道:“对,玉儿你先出去,这是我和你娘之间的事。”

话毕,他竟然还有闲心弹了弹洒落在衣袖上的茶水珠。

颜玉皎轻叹一声,只好起身离开房间,但她也没有走远,躲在廊下的粗柱子后面等待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梅夫人就一脸灰败地扶着墙走出来,看起来吵架不仅没吵赢,还输得很惨。

颜玉皎也没有走上前,她知道娘亲不愿别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待了片刻,她便悄悄离开了。

一路上忧思难解。

她听丫鬟们说,这些天娘亲和爹爹吵了好几次,娘亲怪李姨娘没安好心,若不是李姨娘的侄女李妩非要拉着她去令微长公主的宴席,她也不会遭贼人暗害,出了这桩丑事。

爹爹自然觉得娘亲无理取闹,既然是贼人暗害陈世子,却让她和楚宥敛受了无妄之灾,又和李妩有什么关系?人家拉着她出门交际,也是一片好心,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两个人大吵几架,不欢而散,如今见面更是夹枪带棒,丝毫不让,眼瞅着快要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了。

颜玉皎忽而想起李姨娘。

这个女人实在是难以捉摸,她是大理寺卿家的庶女,却是最典型的京城大家闺秀的作派,温顺恭谦,知进退,明得失,未出嫁前就有极好的名声,若非爹爹升任尚书,其实不够资格娶她做妾室。

李姨娘进门没多久就怀孕了,三年前生下大弟弟后,依旧谨小慎微,不争不抢,处处尊让娘亲,爹爹很满意她的品行,如今遇到事情也不再只和娘亲商议,也常去问李姨娘。

颜玉皎不确定李姨娘是不是真的毫无野心,但大弟弟出生后,娘亲和爹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如今,更是除了冷言冷语的讥讽再无他话。

娘亲的处境愈发艰难,娘亲可能也意识到了,但她学不来李姨娘那副温柔刀的作派,只得和爹爹这般吵下去,可这样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颜玉皎心里很清楚,梅夫人心里恐怕更清楚。

颜大人虽然不复从前那般爱敬梅夫人,但和京城其他高官相比,他性情宽和,勤恳踏实,不沉溺于美色,不狎妓,后院只有三位妾室,更不宠妾灭妻,不打骂下人,在外给足了梅夫人体面,在内将财政大权也交给梅夫人掌管……如此对比,颜大人已然算是难得的好夫君了。

这也是颜玉皎悲观郁闷的点。

连颜大人这般让梅夫人愁苦难解的男人,都算是顶好的夫君了,其他还不如颜大人的男人呢?

思绪漫无目的地乱飘,竟然想起午时凉亭下外衫湿透的楚宥敛。

楚宥敛变了很多。

少年褪去幼时稚气,身姿挺拔,肩背宽阔,俯身望着她时,周身的气势仿佛初秋的浓雾,潮湿寒凉。

其实何止楚宥敛变了,她也变了很多,京城花开至荼蘼的繁华和刻板压抑到难以喘息的规矩,已然侵蚀入骨,再有生机的人在此地滚一遭,都会变成千篇一律的冰诡蜡像。

她应该是变丑了,变成楚宥敛曾经最讨厌的那类女子。

路过前院时,颜玉皎看到管家们正在为如何搁置楚宥敛送来的聘礼而吵的不可开交。

她静静待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吐一口气,只觉这初夏的风如同细密锋利的蛛网,将她这个弱小的生灵紧紧束缚,而又凶残地吸走所有生机。

本朝最有权势的郯王世子亲自上门提亲,这等喜事和荣耀,让颜府不得不大摆筵席,热闹了好几天。

青棠院上下也跟着喜气洋洋的,夜幕降临后,丫鬟婆子们不是打叶子牌,就是喝着甜酿猜拳行令。

樱桃端着饭盒一路走过,眉头越皱越深,打开帘子就对颜玉皎抱怨:“小姐也太纵着她们了,一个二个没个正形!还有喝多了嫌热脱衣服光膀子划拳的,实在是有碍观瞻!”

颜玉皎正在躺在榻上看闲书,闻言只道:“总归我要嫁人,他们也快活不了几天,由他们去吧。”

樱桃轻叹一声,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只从饭盒里拿出热酒倒入杯中,递给颜玉皎。

颜玉皎懒懒接过,轻抿了一口,忽然精神一振,觉出几分不对。

她坐直了身体,神色正经道:“你从哪儿拿的酒?”

樱桃不明所以:“小厨房的桃花酒已经喝光了,我就去大厨房那儿拿了荷花酿。”

颜玉皎慢慢把书放到一旁。

烛火如星。

静影沉沉。

她玉白的脸藏在暗处,睫羽的阴影遮住眸色,辨不出神情。

樱桃心中开始打鼓,暗骂自己也没个正形了,怎么能未经小姐同意就私自换了别的酒?

她正想告罪,就听颜玉皎淡淡地吩咐道:“天气渐热,小心烛火,让丫鬟婆子们都消停些,早点回去歇息罢,另外给门子们送去几壶热酒和几碟小菜,最近辛苦他们了,让他们也下值散了吧,院子里面不必留人。”

樱桃顿觉奇怪,小姐刚才还不管丫鬟婆子们打叶子牌呢,现在又都让散了,还把门子也打发走了……

但樱桃也没敢多问,应了一声就出门取钱打发人去了。

外面闹哄哄一场,直到亥时一刻才彻底安静下来。

颜玉皎下了塌,悄悄支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檐下的灯笼随风晃动,烛火摇曳明灭可见。

天地间只余虫鸣声不间断。

院中人已经走光了。

颜玉皎这才小心地披上斗篷,手里提着琉璃灯盏,推开四年未曾打开的小暗门,一步步朝着后花园去了。

今夜月明星稀,不冷不热,正是在饮酒作对赏月抒情的好时机。

她却没有半分玩乐的心思,神情比脚步还要坚定,最终停在后花园那棵大榕树下的秋千旁。

脚步才停,身后的树叶就呼啦啦作响,有什么东西从树上落下来了。

颜玉皎警觉回头。

一个高大的身影,也提着一柄琉璃灯盏,立在她身后。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

离得近了,琉璃灯盏将这人的身形面容照得清晰许多。

卸去了庄重的发冠,只余耳后的发坠落在肩膀,灯光为楚宥敛的浓眉阔目、苍白唇色镀上一层热,让他整个人都温柔了几分。

颜玉皎暗自捏紧了灯盏柄,强装镇定道:“我为何不敢来?”

楚宥敛轻笑一声。

颜玉皎怀疑他是在嘲讽她。

可下一刻,楚宥敛却从怀里取出一纸包糕点,递过来。

颜玉皎看了眼:“作什么?”

楚宥敛想了想:“补偿。劳烦你深夜来此赴约。”

颜玉皎怀疑地接过来,打开纸包一看,原来是琼露坊近日的新品牛乳青芒饼,她想吃很久都没有买到。

一时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左右为难时,两根修长的手指出现在她眼前,探入纸包。

颜玉皎立马后退,警惕地瞪着楚宥敛:“你已经说了是给我的补偿,怎么还能反悔拿回去?”

楚宥敛淡淡道:“我看你似乎不想要。”

颜玉皎道:“我为什么不想要?”

说完,总算不纠结了,把糕点放在秋千上,自己也坐上去。

殊不知她说话腔调戾气很重,像个一戳就炸毛的刺猬。

楚宥敛顿了顿,道:“令微长公主已经把迎夏宴的诸事宜都交给我了,我目前还没有查出什么,等查到了会告诉你。”

颜玉皎咬着糕饼道:“那你今晚约我来干什么呢?”

楚宥敛避而不答,道:“我还以为你会忘了我酿的荷花酿的味道。”

颜玉皎沉默了。

几息后,她低着头继续咬糕饼,语气却有些含糊不清:“我们一起拜的师一起学的酿酒,你荷花酿的配方比寻常的方子多了一味薄荷,味道怪的很,我怎么会尝不出?”

今晚夜风温柔,月色也清朗。

好像很适合叙旧。

楚宥敛倚着秋千,眸色沉沉地望着远处悄然开放的海棠花。

“我曾听到有人问你,往常不是和楚世子关系最好么?你回答,哪里来的谣言?你与楚世子素不相识。”

颜玉皎噎住,干咳了几声,又心虚又难过:“你就非要旧事重提?”

楚宥敛低声道:“你我素不相识,哪来的旧事,又如何重提?”

颜玉皎心里委屈,虽然始作俑者是她,可这终究非她所愿。

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你约我来到这儿来,只是想故意气我的么?”

“怎么会?”

楚宥敛声音低沉细微,几乎散在夜风里让人听不清。

“四年间我不止一次送出荷花酿,可你只赴约了这一次。”

气氛骤然有一股胶状的凝固感,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仿佛被无数根银针一一刺穿,颜玉皎的心阵阵痛楚。

她忽而抬起尖瘦的下巴,水眸被灯光染上细碎星光,倔强可怜:“谁让你送荷花酿了?你送荷花酿作什么!”

楚宥敛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脸上,不言不语,辨不出心思。

颜玉皎愈发难过,眼角发红,紧咬唇瓣,语气艰涩:“被我如此轻贱,难道还想着和我道歉,与我和好?”

“楚宥敛,你应该恨我的。”

她抿着唇,泪珠从眼角滑落:“我觉得你应该恨我……你应该听从圣上的旨意娶我为侧妃,应该极尽所能地羞辱我,然后把我扔在荒郊别院终生不理不睬,你应该这样报复我!”

琉璃灯盏乍然闪烁了一下,好似浓重的夜色里江中独舟,下一刻就能被狂风吹翻,熄灭。

楚宥敛立在光影之后,愈发眉目高远,神情似冷非热。

他轻声道:“原来你知道。”

你知道我应该恨你。

颜玉皎怔住,眼泪瞬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初夏还是冷的。

起码在夜里是这样。

不然颜玉皎出门时也不会裹上披风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发觉自己还是穿的太少。

寒气如同四九天的冰河,将她层层包裹,直刺入骨髓。

她浑身发冷,头脑昏沉,哽咽地质疑道:“你果然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娶我不是想和我合作捉住贼人,而是想趁机报复我?”

楚宥敛没有回答。

许久,等颜玉皎的哭声弱了些,他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衣袖里的东西稳稳地插在她的发髻上。

好似情人间的耳厮鬓磨,他唇瓣缓缓靠近她的耳垂。

“请颜小姐放心,我还不至于心胸狭隘到折磨一个女人,只是我忽然觉得你不配得到我的补偿……那些堪比迎娶贵妃的天价聘礼,本来就该为我娶来一位世子妃。”

“所以从今往后,无论你喜欢上哪个男子,都请给我好好待在郯王府,安安心心的做我的世子妃,演也给我演出痴迷深爱我的模样来。”

……

颜玉皎神情恍惚,没察觉楚宥敛是何时离开的,她提着吃剩的糕点,沿着小道慢慢走回青棠院。

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楚宥敛果然记恨她,她婚后的日子恐怕难过了。

一会儿又想,今晚就不该赴约,安安心心等着楚宥敛和她解除婚约,然后抱着天价聘礼做个富婆逍遥快活一辈子岂不美哉?

最后却想,不会的,楚宥敛一向嘴硬心软,糕点就是这样。

琼露坊亥时一刻关门,他递给她糕点时,已经亥时三刻了,可糕点还是滚烫的,可见他一直小心护着。

他心里还是念着她的。

甚至不确定能不能约到她,却还是拎着糕点礼物来了……

如此惊惶地想来想去,颜玉皎的脚步自然无比缓慢,回到青棠院时已经亥时末了。

樱桃急的团团转,就差唤醒门子们和她一起去找颜玉皎了,此刻总算见到颜玉皎,连忙帮着把披风脱了。又忍不住问责颜玉皎究竟是做什么去了,天这么晚,也不带个丫鬟陪着。

颜玉皎沉默一会儿,想说自己不过是心里烦闷,随便走走罢了。

一低头却看见手里拿着的琼露坊的糕点纸包,就更加沉默了。

随便走走,就买到了已经关门的琼露坊的糕点?托辞太假了。

没等到回答,樱桃也不在意,总归颜玉皎已经平安归来,她便手脚麻利地准备为颜玉皎卸掉妆发,眼睛却忽然被闪了一下。

她哎呀一声,捂住眼,又悄悄从指间的缝隙里望去。

原来是颜玉皎发髻上的东西。

樱桃松开手,仔细看了看,才轻轻抚了抚胸口道:“呀!吓我一跳,还以为小姐头上趴着一只猫!”

颜玉皎正坐在梳妆镜前,闻言便好奇地往镜子里瞧了一眼。

她今日梳的交心髻,两髻中心的发缕绕髻交叉盘旋,中间用金花钿和花头银簪点缀,是京城官家小姐们的日常装扮,清丽而不失雅致。

然而此刻,她的发髻上却多了一位不速之客,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那是一支猫眼石长发簪。

中心镶嵌的宝石,如同黑夜中猫眼一般,一线中横,神秘幽深,轮阔却于烛火中熠熠生辉,异彩流光。

颜玉皎微微怔住。

她想起楚宥敛临走前,好像是往她头上插了个什么东西,不过她当时也没心思查看。

没想到会是这个。

樱桃后知后觉出什么,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颜玉皎:“小、小姐,我今晚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发现您出去,

决不会胡说八道的!”

颜玉皎默了默,抬手将长发簪抽出来,轻轻抚摸其锋利的尾端,仔细端详了片刻。

观其做工品质,确实是四年前她曾向楚宥敛表达过喜欢的,摘星楼的镇楼之宝猫眼石长发簪。

四年前,她和楚宥敛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后花园的秋千旁。

当时她已经想和楚宥敛绝交了,却没想好理由,闲聊时,便说起摘星楼镇楼之宝——猫眼石长发簪。

这支发簪本是前朝皇帝与其贵妃的定情之物,结果前朝覆灭那日,皇帝丧心病狂,杀了贵妃,又一把火烧了皇宫,然而这支发簪经过大火的洗礼,却依旧完整无缺。

后来这支发簪被摘星楼收藏,摆到顶楼供所有达官贵人欣赏。

颜玉皎偶然去摘星楼,一眼便相中了,却被价格狠狠劝退。

没想到时隔四年,它会被楚宥敛买下来,亲手插在她的发髻上。

颜玉皎真的很迷惑。

搞不明白楚宥敛在想什么,一边说狠话,一边还送她发簪……

待到成武侯老夫人赏花宴的帖子抵达颜府后,天已经热起来了。

初次以郯王府未来女主人的身份与京中高官的夫人小姐们交际会面,自然是重中之重的事。

故而郯王府两日前便送来了华衣和负责装扮的婆子,俨然要把颜玉皎打扮得足够“富丽堂皇”,撑得起郯王世子妃的排场。

颜玉皎倒也配合,也不去问她们从哪儿得来的她身材尺寸,怎么带来的衣服都这样合身。

她想,楚宥敛都能在她家大厨房安插人手了,何况别的地方……

她在他面前恐怕毫无隐私。

但她也懒得计较。

那支猫眼石长发簪安了她的心,她也想明白了,绝交都快四年了,楚宥敛也没忍心下手整治她,以后还打算和她做一对表面恩爱的夫妻,成全他自己在佛前的宏愿,楚宥敛对她的报复也仅此而已了。

更何况自那晚之后,郯王府的侍从每天都跑到颜府,给青棠院送来琼露坊的新品糕点。

据说琼露坊新来的糕点师傅是位已经的致仕皇厨,脾气大的很,全凭心情好坏决定今日开不开工。

如今却是迫于楚宥敛的权势了。

颜玉皎摇摇头,也不再纠结楚宥敛的心思,反正她除了嫁给楚宥敛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那便安心待嫁罢。

整理好着装后,颜玉皎便和梅夫人一起坐上了马车。

鞭响几声,行人渐渐退散,马车朝着成武侯府缓缓前行。

车厢轻晃,梅夫人盯着颜玉皎目不转睛,忍不住开口道:“这两日我瞧着你的气色好了许多。”

“有么?”颜玉皎摸了摸脸,若有所思道,“大约是心定了罢。”

梅夫人疑道:“怎么说?”

这该怎么说?

说她突然觉得嫁给楚宥敛真是好事一桩么?

不用苦恼怎么维系夫妻关系,毕竟楚宥敛只打算和她做表面夫妻,凡事公事公办,不掺杂私人感情,必然能相处得好。

也不用忧虑妻妾关系,毕竟楚宥敛只打算娶一位妻子,后院的勾心斗角从源头就熄灭了。

除了当初和楚宥敛绝交后,屡次驳回郯王妃的请帖,让郯王妃丢了面子,婆媳关系恐怕难处理了一点,但楚宥敛都这么宽宏大量了,郯王妃又能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小时候郯王妃还亲过她哄过她呢,估计……也会原谅她的年少轻狂罢?

如此一想,这桩婚事除了可能会影响爹爹的前程,可能会有些皇室礼仪让她窒息,还真的挺完美的。

但颜玉皎不太敢表现出高兴,她心里对楚宥敛还是很愧疚的,一想到这桩婚事舒服了自己,却毁了楚宥敛对妻子的所有祈盼就更愧疚了。

她默了默,问道:“之前听爹爹的意思……我嫁给楚宥敛,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吗?”不然爹爹怎么突然一副支持她嫁给楚宥敛的样子?

梅夫人神情一顿,冷哼道:“提那个老不死的做什么?”

见颜玉皎神情讪讪,又道:“皇室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郯王被圣上猜忌,郯王世子却成了圣上信任看重的臣子……你爹估计是想借着你的婚事,在圣上面前露露脸,为自己的高升之路添砖加瓦罢。”

颜玉皎稍微听懂了,有心想反驳梅夫人,爹爹或许并不是什么想的,他还是很疼她这个女儿的。

可这些年爹爹的所作所为,又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至此一路沉默到了成武侯府。

说起成武侯府,就不得不说起成武侯此人。成武侯名为樊乘风,是跟随先皇打天下的十二位将军之一,也是十二位将军中唯二还活着的,只是也已经五十五岁了。

成武侯沉闷寡言,低调不招惹是非,也不愿拉帮结派,又是坚定的忠君保皇派,圣上自然颇为善待他,赐他的府邸也修建得无比古朴阔气,只门口的空地,就能供数辆车马通行。

颜玉皎掀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看,顿时觉得今日的太阳,还没有这些官夫人和官小姐们穿的耀眼夺目。

说而成武侯夫人扈萍也是一代传奇,她是二婚嫁给了成武侯。

扈萍和她前夫都是将军,但却是先皇敌对阵营的将军。

扈萍的前夫在与成武侯对战时被杀了,随后扈萍也被俘虏,扈萍却很想得开,穿着嫁衣找到成武侯,说自己平生只嫁给绝世英雄,以前以为前夫是,谁料前夫被成武侯一刀斩于马下,她现在只能嫁给成武侯了。

成武侯当时还是一个一心只想建功立业,青史垂名的白面小将,第一次经历儿女情长就遇到扈萍这样的女霸主,自然被拿捏得死死的,由此开启了“惧内”的一生。

这些事并非闺阁小姐能知晓的,颜玉皎能知道,还是曾经关系好时楚宥敛告诉她的。

他说京城的女儿们都被规训成了同一张陶俑娃娃的脸,殊不知女子也能骑马打仗,建功立业,何必为了嫁人生子,把自己束缚进“好名声”的条条框框中呢?

颜玉皎不确定楚宥敛是不是那时候就察觉到她想绝交的心思,所以向来不八卦的他,对她说了这些。

只是他们的分道扬镳,从来不仅仅是与他来往密切影响了她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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