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意外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了巨大波澜，所拥有的一切均被推翻覆灭。而她接下来的选择，看似是退而求其次，却也成为带她走出黑暗的那盏灯。

2018年的6月23日，他在手术室门前握着我的手说，他会用他的命，来保护我们的孩子。

1

2018年4月，正是春暖花开、生机盎然的季节，我和老公徐杨坐上了去省城肿瘤医院的动车。车上都是肩挎背包、心情愉悦的游客，我的心情却十分沉重，丝毫没被他们所感染。

我用手按住心率加快的左胸，胸部连着腋窝处还在一剜一剜地疼，我的眼睛开始发热，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叫王芳，50岁，在一所服装公司上班。徐杨比我大6岁，身体不胖不瘦，但身高才一米六几，很像电视剧《炮火连天》里身体矫健的钻地鼠。现在他也是50多岁的人了，身体健康不减壮年，因此还在坚持干他干了20多年的建筑老行业：塔吊司机。

我和徐杨是半路夫妻，但他性格敦厚、善良有担当，把心都扑在我和儿子欣欣的身上。我们一路走来，已经走过了近20个春秋。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风平浪静地走下去，谁知，天有不测风云，2018年春节刚过，我就时常感觉左胸部隐隐作痛，用手摸有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硬块。当时我也没多想，以为是乳腺增生。徐杨不放心，趁下雨天工地不能干活的时候陪我去市医院做了各项检查。

一周后，乳腺超声、钼靶、核磁及活检结果陆续出来，我被确诊二期乳腺癌。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会不会诊断错误？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徐杨又带我去省城肿瘤医院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把我的最后一丝希望连根斩断。

我像一棵秋天的枯树一样，一夜之间白发增加了很多。我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天天以泪洗面。甚至还偷偷给徐杨写下了遗书，希望他能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无论如何也要供刚上大一的欣欣读完书。

徐杨安慰我：“没事的，现在科学这样发达，一定会治好的，再说我们的缘分还没尽呢！”徐杨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一点把握，因为我看到他给我倒水的手在瑟瑟发抖。

医生也来做思想工作：“你的病情发现得早，好好配合，治愈的希望很大。况且现在技术发展了，你若希望保持女性特征，完全可以考虑进行保乳手术。”

凭着对儿子的担心，对徐杨的内疚，我的求生欲望终于战胜了消极情绪。跟了徐杨快20年，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他却没有半句怨言，对我们娘俩百般好，对待欣欣像亲生的一样。

徐杨的亲戚朋友在背地里替他惋惜，偷偷嘱咐他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把辛辛苦苦挣的一点钱都花在我的身上。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如果我再挺不过来，以后欣欣还不知道能不能认他。

徐杨反驳他们说：“眼前都顾不过来呢，还想什么以后。我认定了王芳是我的妻子，欣欣是我的儿子，就要好好对待他们。至于以后，老天看着办吧！”

2018年的6月23日，我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在关门的那一刻，我心跳加快，仿佛要走向鬼门关一样。我害怕再也走不出手术室的大门，如果那样，欣欣怎么办？我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徐杨的手不放。徐杨给我擦去眼泪，轻声说：“你放心吧，我会用我的命来保护欣欣。”

我被打了麻药，像一只猪一样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毫无知觉。几个小时后，我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宣布手术很成功，但肿瘤所在的位置不好，无法做保乳手术，我的左胸被烙上了两道长长的疤痕。

阎王爷没有把我带走，却刻下了印章，如果情绪不稳定，随时有可能被召唤。医生嘱咐徐杨，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让我有情绪上的波动。

两周后，我出院了，回家洗澡的时候我第一次面对手术后的自己，看着镜子里不男不女的身体，我却很平静，只有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下来，滴落在沟壑不平的胸前疤痕上。我感到老天很眷顾我，给了我一次生存的机会，让欣欣还有妈妈。

我知道这次疾病的诱因一定是18年前那次事故的打击，负面情绪的沉寂做了铺垫而导致的。

2

26岁那年的夏天，我抱着只有6个月大的欣欣，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徐杨，一个比我大6岁、身高一米六多一点的男人。

没有酒席，没有亲朋好友，徐杨雇了辆小型货车，把我的简易行李连同我们母子俩一起拉到了他的家，一套新买的套二小居室。

那天，我穿着一件碎花鹅黄色的府绸衬衫，一条黑色的直筒裤，抱着欣欣穿过楼下看热闹的人群时，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无非就是嘲笑徐杨没有本事讨了个二婚的老婆，还带着个拖油瓶。

个别知道我底细的长舌妇捂着嘴巴窃窃私语，脸上带着夸张的同情。我抱着孩子穿过看热闹的人群，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匆匆走上楼梯。

原来，徐杨的老板就是这座小区的开发商，老板村里很多人在这个小区买了楼房。我和徐杨老家的村子离老板的村子只有几里地， 我的底细很多人知道。

徐杨也是老板可怜他30多了还没讨上老婆，照顾他才帮他贷款买的楼房。

我抱着欣欣走进新房，看到这套七十几平的两室一厅，装修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卧室里除了铺了一张印着地板花纹的地板革以外，其他的都是原装：涂料刷的白墙，石灰摸的窗台，还有浅蓝色的三合板房门，里面只加上了一铺硬板双人床。

客厅唯一的装修，是铺了当时最廉价的50*50的地面砖，靠墙的地方放了一排布艺沙发，客厅中央摆了一张木质茶几。引人注目的是每扇门上和每个窗户上都贴着大红喜字，增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

我注意到沙发里头的夹角处放了一个大礼包，装满了各种小孩食品，有几包奶粉和一些小零食，还放了两个没拆包装盒的玩具。我想，徐杨还算有心，还想着孩子，心里有些许安慰。

徐杨虽然外表长得有点磕碜，但他勤奋能干，心地善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上班，平时没有休班，只有刮风下雨的恶劣天气才能休息。周围的邻居都夸他是一个能干的小伙子。

他之所以到了30多岁还没结婚是因为家里穷，另一个是他的身高不够格，在当时流行这样一句话“不到一米七就是半残废”。

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大出血去世了，父亲的腿有残疾，靠着种一亩三分地把他养大成人。

徐杨初中毕业就去了建筑工地干小工，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包工头看他聪明伶俐，身材又灵巧，就让他跟着师傅学着开塔吊。不到一年工夫，他就能轻车熟路地驾驶塔吊了，一月拿的工资是公务员的两三倍。

我的娘家离徐杨的老家五里地，那段时间我带着孩子住在娘家已经有三四个月了，当时弟弟也到了定亲的年龄。

农村的风俗很讲究，出嫁的闺女不能长期住娘家，特别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果在娘家过年过节，会妨碍娘家儿子的运气。

几个月的时间里，给我介绍对象的媒婆几乎踩烂了我家的门槛。在农村像我这样的二婚女人比大姑娘都吃香，农村的大龄男青年很多，适龄婚嫁的大姑娘都跑向城市了，她们的梦想是能留在城市不再回农村。因此像我这样的女人就成了媒婆提媒的香饽饽。

本来我的心情还没调整过来，没有心思谈婚论嫁，但抵不过家庭的压力和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

在媒人介绍的众多对象中，我妈最终选择了徐杨，因为我妈托人打听了徐杨的底细，他品德端正，善良诚恳，虽然身高矮了点，但配一个带着一个男孩的女人还是占上风的，尤其是徐杨在城里买了楼房，这是农村那些中青年光棍们所不能比的。

我不想再嫁了，但自己又没有能力抚养孩子。对于男人的高矮俊丑，我的鉴别能力被按了暂停键，一切都听妈妈的安排。大脑像一桩停摆的挂钟，信息被隔绝在屏保之外。

在父母的安排下我嫁给了徐杨。

那一天晚上，徐杨拉着我的手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半点委屈。”

一句稀松平常的话，我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我不是对他抱着多么大的感激，而是我一时半会真的忘不掉这三个月来所受的打击、屈辱、心酸和委屈。

3

三个月前，我生下欣欣不到两个月，还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突然天塌下来了。欣欣的爸爸在骑摩托车上班途中，掉到了途经的一座桥下。路过的人报了警，警车、救护车都来了，急救人员到了现场进行抢救，但欣欣爸爸伤势过重，当场就没了呼吸。

警察通过死者口袋里的证件确认了身份，给村里打了电话，让死者家属到事故现场处理后事。

那时我的前公公正在地里干活，当村支书在村头吆喝他，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的时候，他的两条腿已经抖得像筛糠，只撂下一句，“小四被车撞了！”就摸过那辆大金鹿自行车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我听到这个噩耗，大脑一片空白，正在吃奶的孩子滚到炕上，摔得哇哇大哭。

婆家人嚎啕大哭，他们边哭边忙进忙出，没有人关心炕上半死不活的娘俩。

十八年前农村的马路没有监控，警察没有查出是他自己摔到桥下的还是被车撞到桥下的，他们拍了照，法医取了证，就让家人把尸体拉了回来。

村里的风俗是在外头死的人不能进家，他们在门口搭起了帐篷。我在别人的搀扶下去看了一眼结婚一年多的丈夫，一米八的块头横在棂床上像一截被砍去根的木头，再也没有了生机。脸上血肉模糊，脸颊鼓得像皮球。我看了以后，两眼白翻，昏了过去。

因为是夏天尸体不能放时间过长，当天就火化埋葬了。

我的前丈夫匆匆结束了他的人生之旅，却给我制造了一场人间炼狱。

由于伤心过度，我的奶水被憋了回去，两只乳房像灌满了沙子，硬邦邦的，疼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两个月大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哭，一晚上起来好几次。

为了让我好好调理身体，父亲把我接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我整天整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奶水由开始的胀疼慢慢变得没有了奶水，孩子不愿吃奶粉，整天哇哇哭。

为了给我催奶，我妈找遍了偏方，到集市上买来鲫鱼炖汤给我喝；要来产妇的胎盘切成肉丝冒充猪肉给我包饺子吃；甚至托人从医院里买来女人流产的死胎偷偷用小瓦烤熟了研磨成粉拌在稀饭里让我喝。

我吃出有异味，询问母亲，在百般询问下，母亲讲了实话。我知道真相后跑到厕所里呕吐不止，酸水都吐出来，接着又是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但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一点用处，我的奶水永远消失了，体重也在一个月里减少了二十斤。

一个月后，我回婆家去拿换洗的衣服，没想到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孔，仔细查看才发现，门锁已经被换掉了。

我去找婆婆论理，婆婆没有了当初的悲痛，一脸冷漠与凶恶，连呼出的气都令人寒心，她说：“你早晚会嫁人，以后就不要进这个家门了！”

我结婚时，娘家给我配送了很多电器：冰箱、彩电、洗衣机、桌面上的日用品，还有妈妈请亲戚帮忙给我做的几床新被子，通通被锁在里面不让拿。

父亲和弟弟闻讯赶来，要砸门，但架不住她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儿子的吼叫，死了一个还有四个，他们门神一样矗立在家门口，叫喊着让我们滚蛋，要不然就不客气。我们孤儿寡母还有老实的父亲和弟弟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住父亲和弟弟：“爸，我们不要了。他们天理难容，会得到报应的！”

我虽然安抚了家人，但心里的委屈无人倾诉，也为后来埋下了病根。

两个月后，家里就有媒人来说媒，我本来再无心嫁娶，无奈在娘家住久了也不是个事，影响弟弟的婚姻。父母嘴上不说，但有媒人上门提亲，他们就很热情地帮着劝我。

就这样，我一赌气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徐杨。

4

徐杨是个开朗人，总是絮絮叨叨不停地说，工地上发生了什么小趣事他回家便说给我听。家长里短的小事被他描述得惟妙惟肖，妙趣横生。

他对孩子无比上心，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他换洗尿布，半夜起床给他冲奶粉，哄他睡觉。

在孩子四五岁的时候，我把他送到了幼儿园，自己到服装厂上班，家里的经济条件好了一些。

这样的日子不长，来自他家亲戚朋友的压力就不约而同地压向了我，希望我能帮徐杨生个一儿半女，要不，他就亏大了。

“可是我们家还有房贷，还有一家人的生活开销，生活刚刚有起色。如果再生一个孩子，我又不能上班了，你自己挣钱养活一家四口，会很累很累，我真的不想再生了。”有一天我向徐杨挑明了意见。

徐杨同意我的想法，他说，慢慢来吧，还完贷款再考虑。

徐杨有一个远房姑姑也住在这个小区，她经常来劝我：“你看，小徐人多好啊，每天起早贪黑地挣钱除了还房贷剩下的都交给了你，他自己一分钱都不舍得花。你也要为他考虑考虑，谁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但他不好意思说。”

“现在我们这个条件还不能考虑这个事，等条件好一些了再说吧。”我委婉地说。

“等条件允许了，你们还能生出来？到时候就到40岁了！”远房姑姑立时翻脸。

我愕然，一句话说不上来。

每逢过节过年回老家，徐杨的父亲也虚着套着暗示我们俩：“哎，欣欣太孤单了，有个弟弟跟他作伴就好了。”

徐杨把父亲拉进里屋做工作：“爸，我们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啊，又要还贷款又要吃喝拉撒，养不起两个孩子。再说了欣欣从小养大跟亲生的一样，你以后就别再提了！”

“没有血缘关系，那能一样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在外面都听明白了，这里自己和孩子终归是外人 ，我拉着欣欣提前回自己家了。

安顿好父亲，徐杨也回了城里的家。他对我说，“欣欣就是我的亲儿子。这事包给我了，以后不会让他们骚扰你了。”

一段时间以后，我身边果然清静了很多，徐杨的亲戚们再也没来骚扰我。我不解，询问徐杨，他也不作声。

有一天我给徐杨洗外套，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病历。上面是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仔细辨认，还是看出了大体意思，徐杨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

我一惊，责备徐杨：“你怎么这样武断？我也没说永远不生，等条件好了，我可能会转变思想的！”

“老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做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第一，我真的很喜欢欣欣，我也相信他自始至终会是一个好孩子，即使以后有什么变化，我也认命。第二，我身材矮小，再生一个如果遗传了我的基因，会给孩子带来不幸。我爱你们，但也有我自私的一面。”

“而且，我已经把这个结果告诉亲戚们了。”徐杨好像做了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挺了挺腰。

“我永远爱你们！”一向腼腆的徐杨说完这句话涨红了脸。

我听完徐杨的一席话，已是满心的感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5

转眼间，欣欣上小学了，我和徐杨下班都很晚，就给他报了托管班，放学后由托管老师直接接到托管班。我坐班车上下班，晚上到家就7点了，徐杨的工地离家近，6点就回家了，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每天下班徐杨就骑着小电驴不回家直接去接孩子。欣欣跟徐杨也越走越近，什么事都找他，嘴里爸爸长爸爸短的，我倒成了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欣欣知道爸爸惯着他，每天在路上会赖着去经过的超市买一大堆食品和玩具。每次回家我训斥他们爷俩要节省，以后一个不准要，一个不准买。徐杨总是笑嘻嘻地说：“挣钱不就是为了孩子嘛，适当满足他的要求，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我们小时候没条件，受了多少委屈。”欣欣听了就会躲在爸爸身后朝我做鬼脸。

有一次深夜，欣欣发高烧到39度，我急忙推醒徐杨，他揉开惺忪的眼睛急忙抱着欣欣上医院。在下楼梯的时候因为着急，一只脚踩空了台阶仰面朝天摔倒在楼梯上，扭伤了脚，疼得龇牙咧嘴，可双臂还紧紧地把欣欣抱在胸前，欣欣一点没受伤。

他爬起来，顾不上脚疼，先把欣欣送去了医院打针退了烧，自己才去骨科拍片做了检查。还好，没有大碍，只是扭伤了筋骨，喷了些云南白药，也没舍得休息，第二天一瘸一拐地骑着小电驴上班去了。

有一天晚上欣欣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开门，饭也不吃。

我问徐杨怎么回事，徐杨说，还没放学，老师就打电话让他去一趟，说欣欣打人了。

徐杨到学校以后，就看到欣欣的班主任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安慰一位领着一个男孩的家长，那个男孩鼻子流血了。

徐杨一过去，那个家长就不依不挠地嚷嚷起来，说：“你家的野孩子打了我家孩子。”

老师把藏在角落里的欣欣叫过来，经过询问，徐杨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课堂上老师要求学生用《我的XXX》为题目写一篇作文，让每个学生都轮换着起来读一遍自己的作品。临到欣欣的时候，他站起来有感情地读了起来：“我的爸爸是一名塔吊司机，他每天都爬到高高的塔吊上运载钢筋、水泥盖大楼。他离太阳最近，每天都出很多汗。他站得最高，有时候一伸手就能抓住蓝天上飞过的一只鸟儿。我非常崇拜我的爸爸，我也要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下课后，有知道他家情况的学生在同学堆里起哄，“他的亲爸爸死了，那是他的后爸爸。”

欣欣听了挥起拳头打在那个起哄的男同学的脸上，顿时鼻血涌了出来。

老师把双方家长都叫到了学校。徐杨在老师办公室里给那个家长道歉。他说：“欣欣打人不对，我向你们道歉。但你家孩子有错在先，我家欣欣不是野孩子，他是我的心肝宝贝！这次我赔你们医药费。”

徐杨说着掏出200块钱放在桌子上，继续说：“如果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不但不道歉，还要你们向欣欣道歉！”说完拉起欣欣就走。

听完这场风波，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知道欣欣什么时候开门走了出来，他带着哭腔问我：“他们说我爸爸死了，他不是我亲爸爸，是真的吗？”

徐杨托起欣欣的小脸，安慰他：“欣欣永远是爸爸的好孩子，我们永远是亲生父子。”

6

我手术之后，做了四次化疗，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但由于化疗激素的作用，我以前不胖不瘦身材健硕，现在却胖得有些出圈，国字脸成了大圆饼，肚子上有了两道游泳圈。徐杨由于劳累，身体却比以前瘦了很多。傍晚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在小区里见到熟人，总是调侃徐杨：“呀，你把好东西都省给媳妇吃了吧？看把媳妇养得白白胖胖的，自己却瘦成了猴。”

徐杨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点头应付着：“嗯呢嗯呢。”

生活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着，2018年夏天，欣欣高中毕业，考上了一所不错的211大学。

如今，欣欣已经大学毕业，在一家央企工作。他攒了几个月的工资，给徐杨买了一辆小电动汽车。他说：“爸爸的小电驴早该退休了，开着车上班就不怕风吹雨淋了。”

今年我办理了退休手续，徐杨休假的时候，拉着我游遍了市区周边的风景区。

正所谓：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反哺跪乳把恩报。

题图 | 图片来自《周围的事》

配图 | 文中配图均来源网络

（文/凌霄花，本文系“人间故事铺”独家首发，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