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苏州老城区的街巷里，稍微留心看看，还遗存着数量可观、面目全非的旧时大人家的老宅。

这些大人家的上代头都是官宦世家，许多人家随着清帝退位，头上的顶戴花翎被摘去而家道中落。

大人家破落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有从政从商的。也有走投无路变卖田产的，但不到山穷水尽一般不会卖房子，面子还是要的，为了面子当时苏州城里大人家的闺秀不少了成了妓院的歌（艺）妓。

当时的歌妓和妓女有着天壤之别，歌妓还保留着“清白世家”最后的尊严，卖艺不卖身。而且歌妓在老鸨和客人眼里都是金光闪闪的，都得敬三分。

前清时，歌妓与妓女区别不大，大多妓院的妓女都受过棋琴书画的熏陶，尤其是江南地区，说歌妓卖艺不卖身是道貌岸然的噱头，只是将卖身笼上了纯情的面纱，争取利益最大化。这也是个行业的潜规则，实在是培养一个妓女的成本太高……

民国了，妓院主顾有了变化，再按旧制培养妓女要蚀本的。但是，歌妓仍旧有市场，败落的大人家的闺秀就成了稀缺人才。况且，能出来当歌妓的，都是才貌双全的，妓院对她们来说也就是个跳板，寻觅大金主的地方，她们有她们的底气和眼界。

观前街东边的一条深巷里，刘家三房里的第二个女儿，暂且称她为秀吧。在山塘河里最豪华的一条花船上做歌妓。

秀上船还没两个月，就有好几个熟客了。其中有个60余岁的徐老头，听秀的琵琶曲上瘾了，经常呼朋唤友包船游河。

船舱里低眉信手续续弹，船头上站着一个跟秀年龄相仿，20岁左右的年轻人，紧锁着眉头。暂且称他为根吧，根是船上厨子的儿子，父子俩受雇于船东在船上主厨苏帮船菜。

秀上船的头天，就像把根的脑子搞坏了一样，他时常发愣了，世上竟然有这样漂亮的女子，不，不单是漂亮，她那双忧郁的眼睛，美得河面上的风都像在为她哭泣。

空闲时，根经常闭着眼睛坐在船尾陶醉于秀天籁般的歌声中，他在想倘若老天跟他讲，他若想得到秀，除非死后复生，他就立马投河，宁死都不救自己，哪怕不能复生，他也不会放弃努力。

有次，秀步出船舱，眺望着虎丘塔影，余光中看到了根转尔看了他一眼，那一刻根的心都快要不跳了，在他眼里她就是天，她就是整个姑苏城。

那是一个阴雨天，在其它地方这种天气让人生厌，但在江南尤其在苏州的小桥流 水中这种天气则是多情至死至令人呻吟。偏偏是这种天气那个根极为厌恶的徐老头来了，包船，独他一人，他想干什么？

船在河里荡漾着，青花瓷的碗盏里的佳肴香气婀娜着，一盆盆一碗碗端了进去。在根想象中秀今天肯定不开心，是的，秀的琴声都没有声声而起。根有点担心，徐老头会不会心生歹念，于是他凑近船舱听着壁脚，里面却传来了秀吃吃的欢笑声和徐老头嗬嗬的应和……

根脸色苍白了，他想到的是船舱里正发生着老鹰吃小鸡的血腥事情，他眼睛里空洞起来，神情恍惚了。

太阳西下，船靠岸了。徐老头脸上泛着酒酡红，难掩兴奋，准备下船。

船的里档已停了只船，只能从跳板上走了。

徐老头走上跳板，根像条件反射一样，右脚滑向跳板，轻轻地一推。跳板移位了，徐老头哟唷一声，掉了水中。

船上的人赶紧把徐老头捞起来。不料，根也就想泄愤一下，却闯下惊天大祸。徐老头年迈了，不经折腾居然一命呜呼了。

出了人命案，警察来了，事情不复杂，根被逮了进去。

根的父母吓坏了，一命抵一命，这事出入太大了。于是倾家荡产也要请律师。

律师见到了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起先根不说，律师讲了后果后，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他是看不惯徐老头欺侮一个弱女子，所以才拨刀相助。

律师听了，打算以此为理由作为辩护的切入口。他拜访了秀。讲了到访的目的。希望秀能帮助根，详叙徐老头是如何欺侮她的。

秀大惊，在她印象中没有根这个人，徐老头欺侮她，更是空穴来风，徐老头是前清举人，学问了得，一手清秀的蝇头小楷，让秀膜拜不已；徐老头也是苏州城的著名儒商，跟人合营的绸缎庄在观前街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秀有句话没跟律师讲，倘若徐老头不死，她有望嫁入徐家为妾了。

律师再次见根就抱怨了，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你一个局外人，多管什么闲事，秀的眼里根本没有你。

根听后，觉得蒙羞了，撞墙了，撞得头破血流……

根送往医院的途中，秀正登上了去往上海的列车，她准备去上海的妓院里试试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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