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上海五原路附近有一个奇观,一名打扮精致的老太太坐在化粪池附近,悠然自得的抽着高档的雪茄,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
说起来,这个老太太也是个奇人,她名叫盛爱颐,是清朝首富盛宣怀的七女儿。“首富之女”的名头只是她这一生的开始。
1900年,盛宣怀的正室庄畹玉生下了盛爱颐,时年56岁的盛宣怀对于这个“老来女”十分宠爱,加之嫡女的身份,让她一出生便享受到了很多家族资源。
在盛父盛母的栽培下,盛爱颐会作诗、会绣花,年纪轻轻便成了民国四大才女之一。在盛宣怀去世后,她母亲也经常带着她,周旋在各上流阶层的小姐太太中间。
一时间,盛爱颐有主见、办事爽利的作风备受追捧,“盛七小姐”的名号也在上流阶层中流传开来。这样优秀的盛爱颐自然不缺爱慕者,可是,她却爱上了一个“穷小子”宋子文。
1916年,宋子文刚刚从美国留学回来,正找工作,他的姐姐宋霭龄便将他介绍给了盛恩颐(盛爱颐的哥哥),从此宋子文成了他的英文秘书。
由于宋子文办事老练,为人勤快也有才干,很快得到了盛恩颐的赏识。有一次,他听说盛爱颐要学英语,便向盛恩颐毛遂自荐,盛恩颐听后便将他又推荐给盛爱颐。
盛爱颐听说了宋子文的才能,也想见见他本人,便点头同意了。在1917年的一天,宋子文终于见到了久闻的“盛七小姐”,一下子便被盛爱颐惊为天人的容貌吸引。
盛爱颐见惯了爱慕者,对于宋子文明晃晃的喜爱并不在意,只是专心学习英语,而宋子文在课堂上,将自己的风趣幽默,知识渊博展现的淋漓尽致,渐渐的盛爱颐也喜欢上了他。
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盛爱颐和宋子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们打算结婚,随后便将这件事告知了家人,盛爱颐的兄弟姐妹闻言纷纷恭喜她,可是盛母担心女儿遇人不淑,便私下打听起宋子文的家室。谁知这一打听,让盛母萌生了拆散两人的想法。
原来,宋父全家信奉基督教,这让从小被信奉佛教的盛母不能接受,加之宋家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宋父还曾在教堂里拉琴,如果两家联姻,这不是直接拉低自家的档次吗?
随后,盛母便说两人身份不符,硬要两人分手,可是盛爱颐死活不分手,盛母见状,便打算从宋子文入手拆散两人。
她让盛恩颐将宋子文明升暗贬,调到了武汉汉阳的分公司主持大局,宋子文也知道自己不得盛母喜欢,但为表尊重他还是去了。
盛母一心沉浸在自己拆散两人的喜悦中,没成想,几天后宋子文悄悄回来了,盛爱颐和宋子文开始了地下恋情。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盛母还是知道了,她让盛爱颐在自己和宋子文之间做出选择,盛爱颐夹在两人中间,正不知如何选择时,宋子文的事业有了变动。
1923年,孙中山夺回广州,要在那里组建大帅府,宋庆龄见孙中山急需用人,便将宋子文推荐给了他,宋子文深思熟虑后,便决定涉足政坛,跟随孙中山建立功勋。
决心下了,宋子文当即要开始行动,他带着船票,找到盛爱颐,告诉她自己的决定,并询问盛爱颐要不要跟他私奔。
盛爱颐听后,明白这对宋子文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作为他的爱人,自己肯定要支持他的,但是母亲那里她又不能不顾及,加上多年封建教育下,“奔为妾”的思想在盛爱颐心中根深蒂固。
一番纠结下,盛爱颐便想等宋子文功成名就后回来娶她,随即,她掏出一把金叶子交到宋子文手中,表示这是自己给他的,希望他能到广州建功立业。
盛爱颐轻描淡写的话,以及拿钱打发他的行为,被宋子文解读成了“她要和自己分手”。他故作坚强告诉盛爱颐,这算是自己借的,有钱后便会还给她,随后便带着无尽失望和落寞前往广州。
没过几年,盛母去世了,宋子文问询担心盛爱颐太过伤心,便想赶回上海安慰她,希望能和盛爱颐重修旧好。
他回到上海后,还没来得及见到盛爱颐,便因为其他事情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拜托自己两个姐姐,宋霭龄和宋庆龄对盛爱颐多加照顾,两人也当即答应。
在宋子文离开后不久,盛恩颐等几个兄弟便打算瓜分遗产。根据当时的法律,盛爱颐也应获得一部分遗产,随即她便问几个兄弟要钱,可都被他们拒绝了。
盛爱颐眼见这帮兄弟只顾大肆挥霍,半点不考虑其他亲人,便在1928年6月,将他们告上了法庭,这事在当时引起了轰动。
由于未嫁女儿分财产这事儿在当时没有先例,只有民国法律提过一句,大家便对盛爱颐分钱的事情进行观望。
宋子文的两个姐姐宋霭龄、宋庆龄知道后,为了不负宋子文所托,也为支持女性维权,便请名律师出庭帮盛爱颐打官司。
《申报》也对这件进行报道,不止刊登了诉讼书的内容,还为盛爱颐摇旗呐喊。经过一番唇枪舌战,盛爱颐成功分到了50万元。
盛爱颐见宋家姐妹这么帮自己,便猜到中间不乏有宋子文的手笔,心中对宋子文更是喜爱的几分,不过她毕竟是千金小姐,不能太过主动,便没有联系过宋子文,只是默默关注他的动向。
1928年,蒋介石要求宋子文,每5天时间便要筹集160万元的军费,为了完成蒋介石的命令,34岁的宋子文与九江知名企业家张谋之联姻,迎娶了年仅21岁的张乐怡。
宋子文结婚的消息传到了盛爱颐耳中,了解到张乐怡比自己小7岁后,以为宋子文和那些渣男一样,爱慕年轻少艾,嫌弃她年老色衰,一直郁郁寡欢,想要找到宋子文讨说法。
直到1930年,宋子文返回上海,当时为了推行“公债”(类似于国债),便经常带着张乐怡四处会见上海资本家,盛爱颐也打算趁此机会和宋子文说清楚。
可当她看见,宋子文这样大张旗鼓的和张乐怡“秀恩爱”后,她明白自己与宋子文之间终究还是有了裂痕,而她的骄傲和自尊又不允许她向宋子文低头。
各种负面情绪交织,不堪其扰的盛爱颐最终生了一场大病,拖拖拉拉很久才好。盛爱颐似乎因这场大病看透了人生,她不再执着于情爱,开始规划自己未来的人生。
试想一下,一个在乱世中生活的女人,她无法和男人一样去争权夺利,偏巧又怀揣巨额财富,这个女人一定会被不少人觊觎,那该怎么摆脱这种局势呢?
当时的盛爱颐想到了联姻,经过她一番挑选,最终选择了知根知底的庄铸九,在1932年,两人举行了婚礼,她也算找到了一个靠山。
这时,盛爱颐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一味的坐吃山空,没有事业维系,当自己失去价值时,便是她被庄铸九抛弃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更有价值,盛爱颐想到了创办实业。
一番挑选后,她将目光放到了娱乐业上,1932年,盛爱颐拿出了一部分遗产,在上海的静安区建造了一座奢华、充满异域风情的高档建筑,她给这个地方命名为“百乐门舞厅”。
百乐门一经问世,便受到名商政要的追捧,他们时常流连于此,参见各种舞会,像杜月笙,张学良,宋美龄,徐志摩,陆小曼都是这里的常客。连默剧大师卓别林也在访问中国时慕名前来。
可惜这样一个奢华高端的场所,由于盛爱颐管理不善,在开张半年里接连亏损60万,最终盛爱颐为了止损,不得已转手将百乐门卖了出去。
创业失败的盛爱颐本想再找点事情做,可是由于时局动荡,她不得已回归了家庭。很快抗战胜利了,在一片欣欣向荣中,时任行政院长和外交部长的宋子文回到了上海。
每当宋子文要去见盛爱颐时,她总是避而不见,一次在和盛爱颐哥哥嫂子聊天时,宋子文说出了自己的苦恼,也表明自己无法忘掉盛爱颐,想要和她重修旧好。
盛爱颐的哥哥见状,专门举办了聚会,邀请两人前来。盛爱颐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家庭聚会,便欣然前往,谁知,在哥哥家中她见到宋子文。
宋子文主动走到盛爱颐身边,和他进行交谈,周围人也纷纷劝和两人,可是盛爱颐压根不吃这一套,她当即便说自己的丈夫还在等她回家,随后,不顾众人脸色,径直起身离开了聚会。
有些好事的人曾在私下问过盛爱颐,她这样做难道不怕宋子文小心眼报复他吗?
盛爱颐沉默了一会儿,便表示虽然如今宋子文是政坛新秀,但自己算是他的债主,曾经给过他一把金叶子,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还,所以自己没必要上赶着巴结他。
虽然盛爱颐这样信誓旦旦的说,但是心里对宋子文还是有些没底的,直到1946年,她才知道宋子文喜欢她到,可以答应她任何无理要求。
那年,盛恩颐的儿子盛毓度因为给日本人当过翻译,被人怀疑是汉奸,当即押到了监狱,盛恩颐一家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托关系打点,可是没人愿意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无奈下,盛恩颐一家便想请盛爱颐找宋子文说说情,可是盛爱颐觉得这件事情比较敏感,她不好掺和,再加上她也不清楚,宋子文有没有因为之前落他面子的事情记恨她,便一直在犹豫。
盛毓度的妻子见状,当即跪倒盛爱颐面前,求她救救盛毓度,盛爱颐连忙将扶起来,可是她表示,除非盛爱颐同意救盛毓度,不然她不起来,盛爱颐无奈只能答应。
盛爱颐当即拿起电话,拨打了那个一直记在心里的电话。宋子文接到电话后,便主动诉说自己对盛爱颐的思念,并询问她打电话的目的。
当他得知盛爱颐想要救自己侄子后,也是直接答应,表示他会处理好,盛爱颐担心宋子文是在敷衍她,便说自己明天和侄子吃一顿午饭,宋子文虽然觉得有点难办,但依旧答应了她。
在第二天一早,盛家人便已经在监狱外边等着盛毓度了,临近中午盛毓度从监狱里走了出来,看到侄子平安无事,盛爱颐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谢宋子文的同时,她也对两人错过感到遗憾。
之后不久,解放战争爆发,国民党在战争中节节败退,在解放前夕,宋子文上了共产党的“内战罪犯名单”,他为了保命,便带着张乐怡前往美国。临走前,他还拜托特意留在内地的朋友,帮忙照顾一下盛爱颐。
而这时的盛爱颐,在经历过上海解放后,她选择留在上海,和家人一起住在榆园小区的一栋别墅里,每天种种花,接送下孩子上下学,过的那叫一个惬意。
为了丰富自己的人生,她还参加了当地的扫盲工作,教其他妇女识识字,闲暇时也在家练练毛笔字,由于写的不错,很多人会专门来找她讨要墨宝。
到1956年后,咱们国家改革,盛爱颐的房子被收归国有,她便按季度靠国家给的利息生活,也算不愁吃穿。
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盛爱颐的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之前资本家的身份,丈夫庄铸九成了“反革命”中的一员,被送到了乡下改造,不久便因病去世了。
盛爱颐的儿子庄元端则被送到了安徽改造,女儿庄元贞大学毕业后也被分到福建教书,盛爱颐离开了一直居住的家。
由于当时一些民众的排挤,盛爱颐住到化粪池边上的一个狭小汽车间里,每隔几天便会有拉粪车停在她家门口,伸着管子往外抽着粪水。
刚住到这里的盛爱颐十分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每天她身边充斥着似有似无恶臭,抽粪水的巨大噪音,夹杂着门口买菜的民众叫喊声,可以说这里的一些都在挑战盛爱颐的极限。
盛爱颐全部都忍下来了,并且没有因为住在这样的地方,便自暴自弃,她和以前一样, 将自己收拾的很干净、体面,每天写写字,种种花。
可她的境遇,在亲朋看来便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他们纷纷给盛爱颐寄钱,她曾帮过的侄子盛毓度,除了寄钱,还经常寄雪茄等盛爱颐喜欢的东西。
每当她收到亲朋寄来的钱时,便会喊来朋友,与她与其聚餐,欢闹的气氛有种她还是曾经的盛家七小姐一样。当她收到雪茄时,便会搬着凳子坐在汽车间门口,安安静静的看着路过的人。
路过的行人看到盛爱颐的这个样子,总是十分好奇她的经历,可是纵然他们知道了,也不过叹息一声罢了。
晚年的盛爱颐身体不好,宋子文知道后,专程托宋庆龄前来探望,可是因为各种原因,宋子文始终无法回来,再见盛爱颐一面。
宋子文为了纪念自己的这个白月光,分别给自己的三个女儿起名宋琼颐、宋曼颐、宋瑞颐,他在自己的日记中也是以“颐”字称呼她。
到了1983年,已经白发苍苍的盛爱颐离开了人世,她的孩子将她葬在一处留园(盛爱颐小时的住所)的地方。
来源:
北京法院网 2016-11-11《中国第一件女权案:盛爱颐为得遗产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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