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东北人为啥喜欢吃鸡架?
我们单位是96年开始,减员增效,下岗分流的,97年几千号人的厂子有95%人员都下岗了,当时只有高层领导跟重要技术岗位工还保留着。
我初中毕业就进了厂,没有文化也没有技术,一家两代人加亲朋好友12口被一锅端了。
招工进厂欢天喜地,下岗待家,大眼瞪小眼。
真是连走亲靠友的机会都没有。
厂子黄了,工资没有了,生活没有人管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时真是叫地地不应,喊天天不答。有的下岗工人真是走投无路了,开始还去厂子闹,想要点生活费,结果人家早躲起来了,连茶杯暖壶都转移地方了。
后来逼的没有办法了,各自找到宣泄口:
上吊的、跳楼的、投河的,喝药的、农贸市场捡菜叶子的、打劫的、偷鸡摸狗的、爬大轮的、公交车上偷包的、女同志站街的、拾破烂的、离家出走的、摆摊的、去外省要饭的、回老家种地的、去广西云南做坏事的、去南方抢劫大巴车的、去广州深圳碰瓷的、为了活命各路大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都说那时候乱,为什么乱?
那可都是些讨命,想要活下去的可怜人。
我是个怂货,什么坏事都不敢做。
过年买不起肉,眼瞅着一个硬菜都没有,在抽屉里翻出些零角票子,去菜市场挑了别人不要的生鸡架,一块钱能买上两三个,提回家再炖上土豆,土豆片煮烂了加点白菜叶,总算是过了个年。
平时跟人打点零工,但大街上到处是打零工的,雇工的老板一来,呼啦啦围上去一大群人,人家都是挑三拣四的。
偷偷去黑厂做苦力,下雪天捡了件军大衣,裹着睡在矿堆里面,就盼着一天天早点过去。
那时真是囊中羞涩,但求温饱都是奢求。
亲朋好友红白喜事都不敢参加,因为拿不出份子钱。
浑浑噩噩的混了一年多。
被逼无奈去摆摊倒卖过服装,又被工商跟检查卫生的赶来赶去,收了点东北的土特产,爬火车去南方倒卖,结果行情没有搞对,连回东北的路费钱都赔没了。
又在南方城市继续干零工,发过报纸小广告,路上捡到十块钱,终于去面馆吃了顿饱的,一边扒拉着面汤里面的肉丝,一边流眼泪…………
有人可能要问,你就不能去南方私人厂里,正正当当的干工吗?
那时候的下岗工人,心存幻想呀,总觉得厂子还会好起来的,怎么可能就对这么多的工人彻底放手不管了呢。
那首歌不是唱吗?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间还有真爱,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最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唱的很好,歌词也写的很好,但是在下岗工人听来却是没有一点共情。
一个从小就老老实实听父母各种安排的孩子,突然拎着他的衣领丢在大街上,让他自己去讨生活。
你让他怎么活?
回不去东北后,我去建筑工地搬过砖,学会了水电安装,干过小货司机、干过出租车代班司机,遇到过小流氓,一砖头把我拍晕了,身上值钱的物件被扒拉一空,差点就成了三无人员。
当然,我的状况其实也跟三无人员差不多。
熬了一年又一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原想着熬到55岁特殊工种退,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特殊工种又被取消了,现在又加上喜提三年大礼包,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
熬吧,接着熬。
以前还经常跟曾经的同事们有事没事,唠两句,现在不想跟过去的人联系了。
有些事,真不想看,也不想知道。
我们这群人的孩子,现在也基本都35左右了,整天就听他们叹气:孩子失业了,裁员了,降薪了,暴雷了,烂尾了,什么都让他们赶上了。
这些东西说出来有用吗,没有用,相互慰藉吧,尽管都是精神上的,活着的人继续好好活着就好。
如今当年一同下岗的师傅同事,送走了一波又一波。
最开始还有人发起悼念活动,感慨一番,现在好像大家都麻木了,不出声了。
他们终究是尝遍了人世间酸甜苦辣去了天堂,唯愿天堂不再有苦难,唯愿那里的世界如你所愿。
希望他们下辈子千万不要再投错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