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再次收到朋友馈赠的鸡头米,已是处暑时节。
“玩了一辈子”的作家汪曾祺写道,“鸡头米老了,夏天就快过去了。”
这段时日的苏州,暑热依旧,但毕竟已是入秋,一碗溏心鸡头米总算是吃上嘴了,夏天走就走了吧。
鸡头米在苏州供不应求。采鸡头米的农户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姑苏城外澄湖边的甪直农业园内,近1万亩鸡头米种植区,八百余家农户天天泡在水里,从天光微微泛亮一直忙到晚上七八点。
农民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趴下腰贴着水面,从带刺的叶下摸到拳头大小的果实,再用竹刀在根部快速划上两刀,一个状若鸡头的果实脱水而出。
日日夜夜重复这样的动作,一天下来,除了直不起腰,衣服上都是汗水干透后的盐斑。
鸡头米的吃法最简单,却又最讲究。
据说,鸡头米最好吃的时候,是满城桂花飘香的那阵子。
所以,溏心桂花鸡头米也就成了老苏州人的心头好。
煮一碗溏心鸡头米,鸡头米不能放早也不能放晚,必须等锅里的水有蟹眼大小的水泡冒出,才可放入;等水烧开到有鱼眼大的水泡冒出时,再放糖和桂花;等水开到串串气泡从锅边升起,一秒钟也不要等,迅速出锅吧。
这样煮出来的鸡头米,外面是软软的,里面却是又甜又韧,糯糯的像嚼牛皮糖一样。
鸡头米好吃,剥鸡头米却是一件苦差事。
10斤鸡头果才能揉出6斤“鸡头珠”,而6斤“鸡头珠”方能剥得1斤“鸡头米”。
刚上市那阵,“鸡头珠”的外壳还比较嫩,用指甲就能剥开。到了采收中后期,外壳逐渐变得坚硬韧实,就需要在手指上套一个铜指甲,甚至辅助以老虎钳才能破壳。
听老人说,以前剥鸡头米的人家有一门绝活,叫做“口剥鸡头米”。
捏起一枚“鸡头珠”放进嘴里,沿着两个发芽点往下轻轻一咬,吐出壳,鸡头米就留在了嘴里。
据说这样口剥的鸡头米浆水足,鸡头米还不会破,卖相好价钱也更好看。
后来可能是这种剥法不太卫生,慢慢也就失传了。
这个时节来苏州,吃一碗溏心鸡头米,才算真的来过苏州。
你也可以去苏州的小巷逛一逛,看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墙面上,好脾气的阿婆端出矮脚竹椅,坐在屋檐下享受着凉爽的穿堂风,手里一粒粒莹白细润的鸡头米,在阳光缓缓西斜的轨迹里,从栗色的壳子里“破茧”而出,顺着手势滚落在青花瓷碗里。
傍晚,鲜甜清香的味道在巷弄里氤氲。
一碗清清爽爽的溏心鸡头米,用勺子轻轻舀起,细巧地送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合着那几粒爽脆的香糯,裹满味蕾。
这是属于姑苏的味道,流淌进血脉里的温婉与精致,是每一个来过苏州的人,念念一生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