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走到闺蜜班教室门口，就看到闺蜜梅子站在昨天跟她吵架的那个女生面前，拿着昨天从我家“拿来”的名牌衣服，得意的说：【看见没？这是什么牌子的？】

【你们家一辈子也可能买不起！】

我眉头一皱，走进了教室。

看到我后，闺蜜梅子显得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不定。

我知道，她是因为昨晚偷拿我东西的事心虚。

1

初一第二学期已经开学半个月了。

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转学。

火车转大巴，大巴转小巴。

颠簸了两天两夜后，我们一家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刚进新家放下行李，父母连口水都没喝就急忙离开了。

说实话，我和他们的关系更像是陌生人。

我对他们的印象只有一个，很忙。

从记事起，就是保姆在照顾我的生活。

六岁之前我一直以为保姆就是妈妈。

父母通常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每次待不到半天就会离开。

偌大的房子里，每天只有我一个人进出。

我的性格很孤僻，在同龄人中就像一个另类。

每天独来独往，身边也没有朋友。

要不是老师偶尔会在课堂上叫我回答问题，恐怕我连语言功能都要丧失了。

我讨厌孤独害怕孤独，却又不得不接受孤独。

吃饭，睡觉，看电视。

搬到新家以后，我每天只有这三件事可做。

三天后，父母回来了。

陪我吃了顿晚饭，递给我一张入学通知书。

只是换了个生活环境而已，但节奏和内容并没有改变。

第二天，我背上书包，按照通知书上的地址去新学校报道。

【今天咱们班里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她！】

教室里，班主任老师很热情地说道。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男男女女，和我相同的岁数，眼神各不相同。

好奇的，漫不经心的，审视的。

【请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

老师抬抬手，掌声停止。

【我叫沐小语。】

我小声说道。

【沐小语同学，你坐那边的空位吧。】

老师指了指一个靠窗的空位。

我抱着书包走过去坐下。

下课后，教室里热闹起来，吵架的，嬉闹的，就像是身处街头。

我支着下巴，静静地望着窗外。

初春，窗外的树上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很好看。

转眼间来到新学校已经一个星期了。

和以前一样，我没有朋友，每天独来独往。

这天中午我在校园里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操场边的小树林。

结果就看到有三个女生正在欺负另一个女生。

她们把她按在树上，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大声咒骂。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人吗？信不信打你？】

一个额前垂着缕紫色头发的女生冲我吼道。

然后她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凶巴巴地看着我。

我其实很害怕，想要跑，但身体不听使唤。

【有毛病！】

僵持了半分钟后，那三个女生悻悻离开了。

只剩下那个被霸凌的女生整理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觉得自己该走了。

【谢谢你啊！我请你吃东西。】

那个女生追上来拉着我的手，朝操场另一头的小卖部走去。

她的手很温暖，热乎乎的。

学校的小卖部里，除了烟酒什么都卖。

从人群中挤进去，然后又挤出来，我们手上多了两一次性小餐盒。

请我吃的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土豆块和火腿肠，加孜然和辣椒面一起炒。

两块钱一份，用竹签扎着吃。

习惯了清淡的我第一次吃到这种又咸又辣的重口味食物，忽然觉得很香。

【我叫任梅，叫我梅子就好，你呢？】

她向我伸出了手。

【我叫沐小语。】

我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

任由她拉起我的手紧紧握住。

2

梅子和我同级不同班。

她的性格很开朗，和我截然不同。

【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找我的茬，回头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梅子没有告诉我那几个女生为什么会欺负她，只是放了句狠话。

她的语气很不屑，还有着几分霸气，我觉得她很厉害。

每到下课的时候，她都会来教室门口等我。

带我去走廊里说话，带我去小卖部买东西吃。

我很满足，起码我不再孤独了，不用每天望着窗外的树叶发呆。

十二年的人生，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和梅子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她在说话，我只需要当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就好。

她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总是很丰富，有时还会手舞足蹈。

我总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很开心。

梅子说她父母是做大生意的，家产几十亿，钱多到花不完。

家里有上百个保姆十几个司机，从卧室到餐厅都得坐跑车，走着去太远。

过几天，她又说她父母都是当大官的，省长在她父母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她说自己上学只是微服私访，家里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将来的路。

又过了几天，她告诉我其实她是某个隐秘大家族的传人，将来是要执掌家族的。

她的身份背景有着众多的版本。

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她捏造出来的。

她的零花钱从来没有超过十块。

一双鞋子也会连着穿半个月都不换。

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拆穿她。

梅子是我的朋友，我在意的是这份友情，而不是她的身份背景。

掺杂了利益的友情，那不是友情，只是利用。

【梅子，你为什么不喜欢说话呢？你的性格太内向了，这样不好。】

【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们班有好几个男生都在打听你。】

【你饿不饿呀？要不我们去买点东西吃？】

【跟你说我们班有个女生可讨厌了...】

梅子的话总是没有逻辑可言，东一句西一句天马行空的。

在她的带动下，我也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当然，这个开朗仅限于对梅子。

有朋友陪伴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就要放暑假了。

领成绩单，梅子和我蹲在操场边，每人端着一个餐盒，里边是土豆火腿。

吃了一个学期，我都有点上瘾了，就是太辣了。

【小语，暑假你有什么安排呀？】

梅子一口气喝了半瓶汽水后，抹抹嘴问我。

【不知道，应该是待在家里吧。】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

这个学期父母就回了三次家，暑假估计也见不到他们，我自己能有什么安排。

除了在家待着，我也无处可去。

【放了暑假就得一个多月不能见面了，我好舍不得你啊。】

梅子扔掉餐盒抱着我，很不舍地说道。

【我也是。】

相处了一个学期，我早已习惯了每天有梅子的日子。

忽然间要分别这么久，我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那我可以找你玩吗？】

梅子想了想后忽然问道。

【当然可以！】

我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如果假期能和梅子见面，那我肯定不会孤独了。

【那我怎么找你呀？】

梅子也很开心，她的性子更耐不住寂寞。

我犹豫了。

从小父母就叮嘱过我一件事，不要把家庭住址告诉外人。

纠结了一下后，我把家里的电话告诉了梅子。

如果她想找我，可以打电话约我出去。

3

结果放假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梅子的电话，约我去逛街。

我们挽着手走在步行街上，街道两旁的店铺和行人都让我感到好奇。

一路上我都在东张西望。

各色的行人，花哨的商店，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简直太有意思了。

【小语，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从来没出过门似的？】

梅子见我盯着一个发传单的小姐姐看的津津有味，好奇地问道。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告诉她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出来逛街，她会相信呢？

我请梅子吃了好多好吃的小吃，还买了几样小饰品。

那天晚上回家以后，我特别兴奋，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

感觉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那天过后，梅子隔三差五就约我出去玩。

公园、商场、小吃街、步行街...

梅子带着我逛遍了这座城市每个热闹的地方。

原来外边的世界这么大。

那个暑假，是我有史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假期。

梅子负责带路，我负责请客。

嗯，这很公平。

这天一起吃过晚饭后，我俩照常去步行街压马路。

【小语，咱们看电影吧？】

路过一家电影院的时候，梅子停下来提议。

其实我没什么兴趣。

从小到大呆在家里，陪伴我最多的就是电视机。

屏幕上的东西，对我早就没了吸引力。

可看着梅子一脸的向往，我又不忍心让她失望，就买了两张电影票。

内容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从开始到结束，梅子全程都笑得很大声。

她开心，我就开心。

友情不就是拥有同样的感受吗？

【小语，你爸妈在家吗？】

看完电影后梅子突然问我。

【不在。】

我摇摇头。

【那我晚上能去你家睡吗？】

梅子一脸期盼地看着我，就像之前她提出想看电影一样。

我沉默了。

父母连家庭住址都不让我告诉别人，更不可能让我带别人回家了。

【这么小气？不行就算了！】

梅子见我不说话，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

我一下子慌了。

我唯一的朋友，她不高兴了。

我有种犯下了弥天大错的感觉。

【没有没有，你可以去我家！】

我拉住梅子，紧张地解释，生怕她下一秒就会离我而去。

【那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梅子抱住我，又开心起来。

【哇！你家好大，好漂亮啊！】

【沙发真软，还是皮子的！】

【地板竟然是木头的？这电视真大！】

......

从进门开始，梅子就不停地感叹。

【小语，你爸妈是做什么的？一定很有钱吧？】

梅子靠在沙发上，仔细打量着我家问道。

【我不知道。】

我摇摇头。

【啥？你是亲生的吗？这都不知道？】

【你爸妈该不会是江洋大盗吧？】

梅子半开玩笑地说道。

显然她还是不相信我说的。

【真的，从我记事起就是保姆在照顾我，他们很少回家。】

【到现在都是这样，我们很长时间才才会见一次面，我没骗你。】

我很诚恳地解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梅子面前，我的姿态总是很卑微。

我怕她生气，怕她不高兴，怕我会惹到她。

我只有这一个朋友，我也只拥有着一份友情。

【你是说，你爸妈经常不在家？】

梅子看着我家，若有所思地问道。

【嗯。】

我点点头。

【那你怎么生活呢？】

梅子又问道。

【家里有吃的，他们也会给我留下一些钱。】

父母在生活上不能陪伴我，但是在物质上没有亏待过我。

4

每次回家都会带回来很多方便易保存的食品。

要是时间充足的话，母亲就会带我去买衣服。

当然不是像和梅子在一起那样逛街。

就是目标明确选择一家商场，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给我买十几套衣服七八双鞋。

买完就回家。

所以在认识梅子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逛街的乐趣。

每次父母临走之前，还会给我留下一笔钱。

【给钱？】

梅子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当晚梅子和我睡一张床，我们聊到很晚才睡着。

起床后，我先去厨房熬粥做早餐。

等粥熬好了才去叫梅子起床。

【这床真软，睡着真舒服！】

梅子伸了个懒腰，捂着被子不想起来。

【起来洗漱吃饭吧，咱们把早饭都吃成午饭了。】

我笑了笑，把被子掀开。

【帮我拿下衣服。】

梅子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我把她扔在凳子上的衣服拿过来。

【昨天出汗太多，这衣服都馊了。】

【小语，你有没有换洗的衣服，先借我穿穿。】

梅子拿过衣服闻了一下，又丢到了一边。

【一会我帮你洗了，衣柜里有换洗的衣服。】

好朋友的请求我怎么会拒绝，指着墙边的衣柜说道。

我俩的身高体型差不多，我的衣服她都能穿。

梅子掀开被子下床，蹦蹦跳跳直奔衣柜而去。

【我的天呐！小语，你有这么多衣服！】

梅子拉开衣柜，当时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可以随便选吗？】

梅子摸着那些衣服，激动地说道。

【当然了，喜欢哪件穿那件。】

我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梅子就像是看到了宝藏一样，开始在衣柜里翻起来。

【哇！这件是XXX的，这么大的牌子你都有！】

【哇！这件是XXX代言的，你竟然也有！】

......

梅子的惊叫声就没停下来过，一件一件翻看着衣服上的标签。

然后再拿出来挨个试一遍。

【我穿这件好看吗？】

【这件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

梅子每试一件衣服，都要问一遍。

【可以。】

【挺好的。】

【不错。】

......

我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她。

光是穿衣服，就用去了一个多小时，梅子这才恋恋不舍地关上了衣柜门。

【小语，我知道了，你爸妈一定是做大生意的。】

饭桌上，梅子依旧难言激动。

我尴尬的笑笑，不知该说什么。

【这件短袖我在专卖店看到过，要一千多块呢。】

梅子放下筷子，摸着身上的短袖说道。

【我不太清楚，都是我妈给我买的。】

母亲给我买衣服选好尺码后直接付钱，我还真没注意过价格。

【那个，小语，这衣服能借我穿几天吗？】

梅子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可以呀。】

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那这条裤子...】

梅子又低头看向了裤子。

【你喜欢就拿去穿好了。】

我很大方地说道。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把这套衣服送给我了？】

梅子想了想又问道。

我一怔。

刚才不是说借穿吗？怎么又变成送了？

看到梅子期盼的眼神，我觉得还是不要扫兴的好。

毕竟我的衣服那么多，也不差这一身，梅子喜欢就送给她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笑了笑，虽然心里隐约有那么一丁点不舒服。

一套衣服而已，我这样告诉自己。

5

【太好了，我太爱你了小语！】

梅子激动地直接站起来，几乎是飞奔着绕过餐桌抱住我。

我能感觉到她很开心。

她开心，我就开心。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粥都凉了。】

我实在受不了她的亲昵，把梅子推回到座位上。

这下终于能消停吃饭了。

可很快，梅子又开始激动了。

【小语，这是从哪买的罐头，真好吃！】

梅子吃了一口罐头后，又叫了起来。

【我爸妈带回来的。】

我随口说道。

【这是什么牌子？以前都没吃过。】

梅子又开始称赞罐头。

可能是我从小到大吃过太多这样的东西，早就口味疲惫了。

在我看来这罐头还不如路边的烤冷面好吃呢。

【咦？这上边只有生产日期和品类，没有商标也没名字，好奇怪呀。】

梅子拿着罐头瓶看了好一会，奇怪地说道。

【可能是小厂家生产的吧？】

我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合理的答案。

后来我才知道有种叫做特供的东西，上边是不会有商标的。

吃完饭，看了会电视后，梅子就迫不及待叫我出去玩。

准备出门的时候，梅子看着她那双有些破旧的鞋犹豫了。

【小语，我的鞋跟这身衣服不搭配，能不能拿双你的鞋给我穿？】

梅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衣服都送她了，我还会在乎一双鞋吗？

【你自己挑吧。】

我拉开鞋柜很大方的说道。

【哇！这是XXX的！】

【哇！这是XX的！】

【哇！这是XXXX的！】

......

梅子又是一阵惊呼。

左挑右选后，梅子终于选中了一双喜欢的鞋。

【梅子，你穿三十六码的鞋，我的鞋都是三十三码的，能行吗？】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和梅子身高相等，可她的脚比我大。

【没事，我的脚软，小一点也能穿进去。】

梅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一身还挺搭的。】

梅子对着镜子照了照后，还挺满意。

我不在意搭不搭，我只关心梅子的脚疼不疼。

她刚才穿鞋有多费劲我可是看在眼里的，说硬挤进去的都不为过。

果然，刚出门没走多远梅子就停下了。

嘴上说着天气太热，可找地方坐下后不敢落地的双脚已经说明了问题。

这一路走走停停，梅子始终咬着牙硬撑。

【要不你把鞋脱了，踩着走，就当是穿拖鞋了。】

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难受，好心提了个建议。

【不不不，这么好的鞋踩坏了多可惜，一千多一双呢！】

梅子根本舍不得。

到最后她不得不踮着脚尖走路来减轻一点脚上的负担。

等到晚上回家梅子脱掉鞋的时候，连我都有种解脱的感觉。

晚饭是打包回来的，本来说好去小吃街，可梅子实在没办法正常走路，她的脚都磨破皮了。

吃过晚饭后，梅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陪她看了一会后，频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

眼看着都要九点了，可梅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盯着电视直乐。

【梅子，九点了。】

我好心提醒她。

【哦。】

梅子应了一声，依旧盯着电视。

【梅子，九点半了！】

过了一会我又说道。

【哦。】

回应我的还是一个字。

【梅子，十点了！】

眼瞅着节目都演完了，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提醒她。

【小语，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梅子放下遥控器，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你说。】

我很少见到梅子这么严肃，本能的就有点发慌。

我不是怕梅子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担心自己满足不了她的要求。

帮不到朋友，我会很愧疚的。

6

【今晚我能不能住在你家？】

梅子搓了搓脚，不好意思地说道。

【当然可以了，只是...】

我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你昨晚就没回去，你爸妈那边放心吗？】

我不断提醒梅子时间，就是担心她回家太晚会被教训。

在我的思维认知里，回家既是规矩也是原则。

即使我父母长期不在家，可这些年我也从没有夜不归宿过。

甚至连超过八点以后回家都是在认识了梅子之后才有过。

【没事，他们不管我。】

梅子见我同意了，立刻喜上眉梢。

【我是说他们很忙，有时候也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挺没意思的，正好可以给你作伴。】

见我的表情有些奇怪，梅子又连忙补充道。

【这样啊，那就好，我只是担心你不回家你爸妈会着急。】

我恍然大悟。

那个时候很单纯，梅子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这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倒不是梅子想回家了，而是我实在不敢让她住下去了。

一个星期不回家这种事，我连想都不敢想，即使没有父母监督也是一样。

我心梅子父母会找上门来，软磨硬泡让她先回家住几天。

梅子虽然不情愿，但奈何这是我家，她也不能死赖着不走。

最后跟我约好三天后来找我，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走的时候，她穿着我送给她的衣服，还有那双挤脚的鞋。

至于她原来的衣服鞋子，已经被我洗净晾干了，可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说好的是三天，可只过了一晚梅子就来了。

她说她父母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来找我了。

我信了。

整整一个暑假，梅子至少有一半的时间住在我家。

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

她穿走了我四五套衣服，还有四五双鞋。

一个暑假，梅子除了偶尔会请我喝瓶汽水外，一分钱没花过。

不管是吃饭还是购物，都是我买单。

我没觉得有什么，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慷慨大方吗？

暑假结束后，我们就该上初二了。

新的学期，我和梅子的友情依旧稳固。

不知不觉中，我的变化也挺大。

以前我把自己封闭在独立的世界里，基本上和外界隔绝。

现在也能跟同学说话交流了，尽管还有些害羞，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社交。

我觉得这都是梅子的功劳。

没有她，也许我好还是那个内向的沐小语。

我学到了一个新词。

闺蜜。

女孩子之间高于友谊的友情。

我觉得梅子就是我的闺蜜，她也这样认为。

这天下课梅子没有像往常那样来我们班找我，我决定去找她。

结果刚出教室就看到有人在吵架。

是梅子和另一个女生。

【敢扯我的衣服，你赔得起吗？这可是XXX牌的。】

梅子拉开衣领，努力露出里边的商标。

【任梅你是不是有病？我就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要讹人啊？】

【都秋天了你还穿个短袖出来，瞅你那嘚瑟样，生怕别人看不到你穿了件牌子是吧？】

那个女生很不屑地说道。

【别这么说，任梅穿了件好衣服，可不得当宝贝似的？】

【依我看这件短袖她能穿到冬天！】

【人家还有XX鞋呢，不过我看应该是假货，体育课任梅都不敢跑步，估计是怕鞋开胶！】

旁边看热闹的同学也开始起哄。

7

【放你娘的屁，明天我就换件新的，也是牌子。】

梅子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不服气地说道。

【得了吧，从开学到现在，你也就那几身衣服来回换，都炫耀多少次了？】

【你家那条件能买得起牌子？谁知道衣服是从哪来的？明天你该不会还要穿短袖来吧？】

那个女生一脸的轻蔑，继续嘲笑梅子，引起了一片笑声。

从开学到现在，梅子穿的都是我送给他的那几套衣服，换来换去的从来没变过。

哪怕这个季节都该穿外套了，她还是穿短袖。

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我赶紧上前八梅子拉走。

【气死我了，这家伙竟敢嘲笑我，我早就看她不爽了，早晚收拾她一顿！】

梅子气呼呼地对我说道。

类似的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不过从来没实现过。

梅子很容易和别人发生矛盾，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劣势。

每次吃亏后，都会跟我说一通狠话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小语，我需要你的帮助。】

吐槽了半天后，梅子突然拉着我的手说道。

【怎...怎么帮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结结巴巴地问道。

梅子该不会是太生气了，想要让我去帮她打架吧？

【看把你吓得，放心，不是让你帮我打架。】

梅子撇撇嘴，很鄙视我的胆小怕事。

听到不是打架，我心里这才踏实了一点。

【刚才那家伙说我除了短袖就没别的衣服。】

【你的衣服不是挺多吗？借我几件，明天我穿到学校来气气她。】

梅子还在纠结那个女生嘲笑她的事。

其实我觉得这样做没什么必要。

借别人的衣服充自己的脸面，万一被人家知道了岂不是更丢人？

可是看梅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我还是把劝解的话咽了回去。

【那晚上去我家拿吧。】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同意了。

没办法，谁叫我只有这么一个好闺蜜呢。

【小语，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梅子立马一扫之前的阴霾，抱住我高兴地又蹦又跳。

下午放学后，梅子直接跟着我回家。

路上经过一家火锅店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小语，去吃火锅吧，我请客。】

梅子努了努下巴问我。

【今天作业挺多的，你还要挑衣服，要不改天吧。】

我有些为难地说道。

最近跟着梅子吃了太多辛辣油腻的食物，我脸上都长痘痘了。

【别这么扫兴好吗？我今天心情不好，想吃点东西换换心情。】

梅子拉着我的手开始撒娇了。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怎么拒绝，只能陪着她进了火锅店。

红油锅底上飘着满满一层辣椒，看着就辣。

虽然我跟着梅子，吃东西的口味重了不少，可看着这些辣椒我还是有些发憷。

梅子大手一挥，点了一堆肉呀虾呀鱿鱼之类的涮菜，还要了两瓶啤酒。

本来她还想叫我陪她喝点，可我怎么敢喝酒？

推辞了好半天才换了一瓶果啤。

吃了一口茼蒿后，我的舌头都被辣的快要失去知觉了，只能放下筷子看着梅子大快朵颐。

她全程只顾着自己，完全没有在意我又没有吃。

【服务员，结账！】

梅子叫过服务员，伸手掏钱。

可是掏呀掏，最后什么也没掏出来。

【哎呀，忘带钱包了，小语，你先帮我把钱垫上，明天还你。】

梅子一拍脑门，很懊恼地对我说道。

【没事，我给吧。】

我笑笑，掏出钱包付账，她不是第一次忘带钱包了。

8

梅子对我家已经很熟悉了，一进门就直奔我的卧室，在衣柜里翻了起来。

我在厨房淘米熬粥，然后又洗了点蔬菜，准备做沙拉。

等做好这一切后，梅子也从卧室里出来了，手上拎着一个大包。

那个包好像是我家搬过来的时候用来装床单被罩的，也不知道梅子是从哪翻出来的。

【我就拿了两套衣服。】

见我盯着包看，梅子连忙说道。

【奥，那你回家的时候慢点。】

我点点头，也没有多想。

【对了小语，上次在你家吃的罐头挺好吃的，还有没有了，给我装几个。】

梅子吸了吸鼻子，闻到厨房里飘出的粥香，忽然说道。

【我去给你拿。】

我转身朝厨房走去，梅子放下包也跟了过来。

罐头都放在橱柜里，我拉开柜门，正准备伸手拿罐头，背后就传来一声惊呼。

【哇！这么多罐头，我看看！】

梅子拉住我向后一扯，自己蹲在了柜子前。

我猝不及防坐在了地上，等我站起来时，梅子已经开始往外拿罐头了。

【牛肉的，海鱼的，哇，还有水果的，这是鹿肉的？以前都没听过。】

梅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很快她的脚边就堆了十几个罐头。

【小语，没想到你家有这么多好东西，都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梅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整个人都钻进了柜子里。

一番折腾后，梅子挑出来一堆罐头。

【愣着干嘛呀？给我拿几个袋子来。】

梅子从柜子里钻出来的时候，见我还站在原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哦。】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帮她找袋子。

最后找了两个大塑料袋才把这些罐头装好。

【这么多东西你能拿得了吗？要不先少拿一点？】

看着梅子有些吃力地拎着两个塑料袋走回客厅，我好心提了个建议。

【没事，我能拿得了。】

梅子喘着粗气说道，把装衣服的袋子挂在了脖子上，又拎起那两个装罐头的塑料袋，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去。

那样子，就好像是电视里赶火车回家的农民工一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到了门口，梅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袋子放下，打开了鞋柜。

【今天拿的衣服没有搭配的鞋，再拿你两双鞋。】

梅子说着，伸手在鞋柜里拿了两双鞋出来，塞进脖子上的包里。

这段时间她一直穿的都是我的鞋。

那双脚是好了破，破了好，已经磨出了一层老茧。

不过脚好像确实变小了，穿我的鞋也没那么费力了。

【小语，我跟你说，以后买鞋买大一点的，穿着舒服。】

梅子叮嘱了我一句，拎起两个塑料袋就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家门被推开，父母出现在门口。

梅子和我父母正好面对面站着，距离不到半米。

【你是谁？】

母亲最先开口问道。

【我...我是小语的同学...】

梅子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往后退。

【同学？】

母亲眉头一皱，迈步进门。

跟在后边进来的父亲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把门关上。

【小语，她是你的同学吗？】

母亲冲我问道。

【是啊，她是我同学。】

我赶紧点头证实，然后和梅子对视了一眼。

我从她眼中看到了慌张。

其实我也挺慌的，父母不让我带人回家，没想到被堵了个正着。

9

【叔叔阿姨再见！】

梅子犹豫了一下，拎着袋子就要走。

【等等！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母亲抬手拦住了梅子。

【没...没什么，是...是我学习的东西。】

梅子小声说道。

【你学习的东西为什么会装在我家的包里？】

母亲的语气愈发严厉起来。

【没...】

梅子求助似的看向我，想让我帮忙说句话。

【包里的东西是我给她装的，就两件淘汰的衣服，家里的罐头我也吃不完，就给她装了几个。】

闺蜜有难不能不帮，我挺身而出给梅子解围。

【淘汰的衣服？这半年你也没长个子，哪来的衣服淘汰？】

【还有这个包，塞的这么满，怎么可能只有两件衣服？老沐。】

母亲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回头冲父亲使了个眼色。

父亲两步一步跨到梅子面前，伸手从她脖子上把包摘了下来。

【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她是我的好朋友，你们怎么能...】

看着父母粗暴的态度，我感觉自己很没有面子，很愤怒地叫道。

可随着父亲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我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两双鞋是我看着梅子装进去的。

还有一堆衣服裤子，至少有八九套。

梅子不是说她只拿了两套吗？

当然多拿几套也没什么，可除了衣服鞋子外还有其他东西。

一个八音盒，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托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

还有一个小牛皮包，也是母亲送我的。

还有几件发卡胸针手链之类的小饰品，全都从包里掉了出来。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梅子，没想到她竟然会偷我的东西。

梅子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些也是你送的？】

妈妈捡起八音盒问我。

我本来也挺生气，可看到梅子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忽然很难受。

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被别人孤立，被别人欺负。

那时候父母都不在我身边，我连个依靠都没有，除了害怕我别无选择。

可是有了梅子后，那种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

光冲这一点，我就要护着梅子。

【是，是我送的，她是我的好朋友，朋友之间送点礼物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仰起头，倔强地说道。

梅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既然是你送的，那我们不干涉。】

母亲点点头，蹲下来把那些倒出来的东西重新装回包里。

【走，梅子，你把袋子拿上，我送你出去。】

我吃力地拎起包，把梅子送出家门。

等我回来后，看到父母就那么坐在沙发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小语，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带别人来咱们家，你为什么不听呢？】

母亲拉着我坐到她身边，语气倒不是很严厉。

【从我记事起你们就在忙，家里每天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孤单吗？】

【我不知道你们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什么，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自卑我内向我甚至不敢跟人说话，别人都把我当成怪物，我连最基本的社交都没有。】

【好不容易交到了梅子这个朋友，她愿意陪我玩，愿意跟我说话，愿意和我一起笑。】

【难道连我这个唯一的朋友，你们也要把她拒之门外吗？】

......

我越说越难受，哭着讲述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

10

【对不起，是我们亏欠你，我们应该陪伴你照顾你，可我们没有做到，对不起...】

母亲也抱着我哭了起来，不停地道歉。

【爸爸妈妈都是为国家工作的，是机密中的机密，除了亏欠你，我们对得起任何人。】

【我最多只能告诉你这些，等你长大了，自己就会明白的，也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不要把今天的话告诉任何人。】

母亲帮我擦着眼泪，万分愧疚地说道。

【好。】

我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不会蛮不讲理地哭闹要求父母放下一切陪伴我。

【小语，能跟我说说你这个朋友的情况吗？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点。】

气氛逐渐缓和后，妈妈开始打听梅子的情况。

【她叫任梅，和我同级，她...】

说到这我就顿住了。

我忽然发现，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我对梅子知之甚少。

几分钟之后，母亲从包里掏出一部手机。

【小刘，帮我查个人，是我女儿的同学，叫任梅，在XX中学读书，只有这点信息，嗯，好，我等你消息。】

母亲打给了一个叫小刘的人，就一件事，调查梅子。

我有些兴奋，就像是电影里的特工在做调查一样。

难道我父母也是特工？

除了兴奋之外，我还有点好奇，好奇梅子究竟是什么背景。

大概十分钟左右，母亲的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

看完后，母亲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我都快要急死了，难道梅子真有什么不凡的背景？

可她平时的表现也不像啊。

【妈，查出来什么了？】

我忍不住问道。

【小语，这...】

母亲还是很为难的样子。

【让她自己看吧，是她的朋友。】

父亲在一旁说道。

母亲把手机递给了我。

任梅，十三岁，住址为...。

父亲任大军，四十二岁，嗜赌嗜酒，有前科，无稳定工作。

母亲李秀珍，四十一岁，无正当工作，已再婚。

弟弟任飞...

原来梅子的家庭条件很差。

尽管梅子总是在我面前强调她的家庭背景深厚，尽管她总是以各种借口穿走我的衣服和鞋。

可那又怎样？

小女孩的虚荣心罢了，又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你们该不会因为梅子的家庭条件不好，就不想让我跟她做朋友了吧？】

我把手机还给母亲，狐疑地问道。

如果父母真是这个意思，那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不不不，交朋友是你的自由，我不会以家庭条件作为你交朋友的标准。】

【只是这个任梅的父亲曾经有过前科，希望你不要对她提起任何有关我和你父亲的事，就这一点要求。】

母亲摆摆手，向我解释了她的担忧。

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