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神州奇侠外传血河车之养生主·六

丑丑说小说 2024-04-19 16:46:32
第十四章:血河往事   任狂道:“人称“幽其血奴”非人非妖,杀人放火,凶神恶煞、饮血茹毛,其实萧萧天因其父潇易人为大侠萧秋水所杀,心情极是苦闷,又无法复仇,郁结难仲,是可想而知的。  他杀该杀之人,作该作之事,只是偏乖一些,并不是什么“恶贯满盈”及在卫悲同与大侠潇秋水公平决斗,潇秋水以“惊天一剑”将卫悲同杀于龙门急流之中,“血河派”弟子及萧潇天等悲哀之余,惊战萧秋水,抑仍不敌,锐气大灭,萧秋水飘然而去后,黑白二道乘机一涌而上,终灭血河派,而且将萧潇天打成血人也似的,萧萧天侥幸得脱后,使变本加厉,出手更为狠辣,见人就杀……”说到这里,任狂日光散乱,大声地喘起来,全身痛苦得痉挛。  方歌吟连忙又输入自己真气,隔了好一会,任狂才能继续说下去:“我要说于你听,否则“血河派”举天下而非之,已无人知其实情,时势迫人,就算当年有幸存者,也不敢为“血河派”说话”方歌吟知任狂任侠心情,不断地点头,任狂长吸一口气,脸色顿时又恢复红润,他又陷于回忆之中,娓娓道来:“后来萧萧天万里寻仇,终于遇了萧秋水,都被萧秋水所击败,萧萧天旧恨新仇,痛斥萧秋水,萧秋水劫静静待他斥责完后,详述往事。萧秋水并无杀死萧易人,萧易人之死,乃咎由自取(详见“神州奇侠”系列第六集“神州无敌”一书。)至于卫悲同之死,是公平决斗后,卫悲同失足落下龙门,并非萧秋水有意手刃。萧秋水说完后,即闭上双目,任由萧萧天处决,萧萧天因感于潇秋水为人,前嫌尽释,萧秋水飘然而去。此后萧萧天也隐姓埋名,退出江湖,……”方歌哈动言道:“那么江湖上血腥风雨的“幽冥血奴”又是谁?”  任狂叹了一口气,道:“那是“血河派”的“血雾纷飞”曹大悲。曹大悲是跟我一样,都是性情乖戾、出身卑微的人,自小由老人家所救。他掌管“血河派”武功秘岌,我监守“血河车”,“血河派”土崩瓦解后,我才知道老人家叫我守“血河车”的意义,“血河车”上镀有“血河派”第一到第十代掌门人的武功。曹大悲也大胆自学“血河派”的秘岌,那是“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门人归无隐的武功。所以我跟曹大悲,虽同是“血河派”的武功,但招式家数,大不相同……”方歌吟耸然问道:“那“三正章于“笔架峰”所搏杀的“幽冥血奴”……?”  任狂又叹了一口气道:“便是曹大悲。他以“幽冥血奴”之名,戮杀无辜,确也造了不少恶业。却不料有人觊觎他的秘岌,布下杀网,终于难逃一死,而他死后,居然有人把“幽冥血奴”这角色,冒充下去……我便是因知萧萧天不可能再作恶多端,追查之下,却被现下的假“幽冥血奴”,唆使被迷失本性的“普陀廿神龙”狙击于我……”说到这里,又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咳到口吐白沫,几乎喘不过气来。  方歌吟待任狂咳嗽将完,便道:“前辈勿要心急,好好歇息一下,待内息调匀,再聆听前辈的……”任狂却摇首道:“我这一歇息,便永远没法子讲活了。”说一笑,笑意十分凄凉:“现在谈令尊翁的事。”  方歌吟听任狂要谈自己父亲的事,自己父仇未报,自然五内如焚,急于知晓凶徙是谁,当下俯下细聆,只听任狂道:“令尊救了我之后,便举家迁至隆中日月乡来。我在“血河车”中学得一身武功,回到湘江,光求报仇,想要把那姓贾的全家删心活祭,但他们全家早已家破人亡,流落不知何方,姓贾的王八也遭人杀害,至于那狗官,因得罪朝廷宦臣,被全家抄斩。我无仇可报,一股怨气,只图报恩,终于探得令尊所在,便驱车赴隆中去……”说到这里,任狂险色甚是歉仄:“没料你爹爹见我来,无论我要给予钱财,或与之武功,他坚不肯受,且严斥我:“血河派作恶多端,我虽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抑万万不能与你交往。你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我也算放了心,今后恩仇了了,你莫要来找我。”我见令尊甚是不悦,而武林人对血河派和我,都无好言好说,是以百词莫辩,不敢违拗令尊,便黯然而去……”“……十年前,我参与黄山一役,被“四奇”所伤,在山谷跟宋自雪相聚后,便遇上了“忘忧林”的人伏击,我重伤未愈,又负奇伤,驱车急遁,血河宝马识途,到了令尊处,令尊真是侠骨丹心,见我垂危,便让我在他的石室中疗伤,但一再叮嘱我:“我不想吟儿卷入这江湖血腥风雨中,我既不贪图你的武功,也不想兴你结交,你留在这儿养伤,伤好就走,决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当然不敢不从……”方歌吟听得热泪满襟,心中寻思:父亲对自己无微不至,关爱周到,却遭横逆……只听任狂道:“令尊之死,实与我也相关连,真是责无旁贷,罪无可耍我伤愈后复出,两度旧创复发,堕马晕厥,血马无人操纵,便直驱至你家中。有次我巧遇“忘必叫煞”中的老四费四杀和他的弟子,以我功力,轻易可以杀之,但旧疾忽发,支持不住,失手堕马,而让那两个贼子掠入车中,扬长而去……想必。那血马又将河车载至府上,那两个恶徒无法驾御,虽见血河车中的武功尽被我毁去,但却想籍血喝车“阴寒精铁”之功以疗昔日萧大侠曾对费老四的掌伤……令尊以为我来,所以才受狙击身亡,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说猛槌自己脑额,忽然一窒,险险没有晕死过去。  方歌吟这才明了父亲身遭横死的来龙去脉。费四杀本就跟方常天于中秋时为救孩童而结仇,故费四杀杀害父亲。只是“血河车”又怎会落回任狂手中呢?任狂道:“我晕眩了几可,又苏醒了过来,便一路追了过去、抢上了“血河车”,那时我不知那两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已杀害了令尊,我只随手将那黑衣少年伤了,再将费杀一脚蹦下车去,也没多加横手,便驱车而去……”任狂长嘘一口气:“那王八恙子虽没杀,但你学尽我武功之后,杀他易如反掌,而且他是“忘忧林”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方歌吟暗暗将“忘忧林”的所处之地记下,任狂又道:“我跟你父,和令师伯、都算有渊源,而我也欠下他们的恩情……昔日我与宋自雪单打独斗,全泛己学而交手,他终于为我所败,那只是一招半式间,“怒剑狂花”一招的杀没有使尽,我按住剑身,又制住了他,告诉他说:“你这招,本不可能输给我,只是你出这剑,未能做到一个人、一把剑,有去无还的志态,你心有拽螺……宋自雪脸色一变,跺足叹道:“是,我有牵挂……”又一顿足大声道:“赢就赢,输就输,没什么了不起!”  挺剑又刺,败在我手下三十一次,但凛然不惧,我终于因伤发而失手一次,为他所制,他长笑道:“我苦战三十一次,才乘你之伤而胜你一次,如此剑法,可笑啊可笑!”他大笑三声后又说:“待我研得更妙的剑法后,再来打败你!”我见他言下大气磅薄,却不料他死于妇人之手……”言下不胜惋借,又道:“令尊也可以说简接为我所害……”他虽身受重伤,又中奇毒,但说话时仍要说就说,还屡屡打断别人言语,而今力已将尽,油尽灯枯,语音渐亦混浊,只听他唤道:“唉,这也是机缘,你且凑耳过来,我将一生所学,尽传于你。”  方歌吟吃了一惊,道:“这,这怎生使得……”任狂双眼一瞪,虽是强弩之末,但也凛然有威:“怎么使不得?你足方大侠的儿子,又是宋自雪的徒弟,我这一撒手尘埃,血河派武功从此失传,又怎对得起老人家欧阳掌门?……你非学不可!”  方歌吟迟疑道:“可是……可是……”  任狂怒道:“可是什么,都是白说!昔日宋自雪与我决战,我劝他学“血河派”的武功,便可打败我,我愿私下相授,他傲然道:“待我自创的“天羽奇剑”能打败你后,再学你的“血河派”武功末迟……“血河派”的武功,倒是登峰造极,功力通神,不可使之失传。”宋自雪不幸乃尔,未能亲学,难道你不愿继承掌门师伯的遗志么?”  方歌吟明知任狂是故意用语言来激励自己,但也不禁一股冲动,想起宋自雪“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那脾腕八方、独步天下的气慨,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不觉滔然泪下。  任狂瞧他动心,便继而道:“何况,我道毒发身亡,可说是为你所害的……更且以你武功,要扫荡“忘忧林”报得大仇,希望太微,何不……我任狂一生不求人,你难道忍于拒绝我一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么?”  方歌吟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按捺情怀激动,伏俯哽咽:“前辈,快莫如此说了,……要学绝世武功,是我的福份,我……”任狂强提一口气,自觉血脉亏弱,难以久撑,说道:“你听:“血河派”武功,乃始自于“天地无情,以万物为恕狈……”天地间之生,莫非在死,至于死之种种,毋论出诸于自然,或非自然,尽在一“杀”字。人诛人,是谓“杀”。天诛人,是为“煞”。这存于“天地无情”间的一股气,是谓“煞”气,引用于人,是谓“杀气”。这股气虽然霸道,但用于王者,未实不能引以正道,仁心侠骨,扶危助弱,成为“正气”。这是“血河派”“一气贯日月”内息的某本观念。为“血洗天河”盛长风所创。”  “这“一气贯日月”若可练成,可以发射“指镖”,指风比暗器还凌厉;可以击出内家气功最高峰的“从心所欲”,以及外家功力中的“登峰造极神功”。前者可以克制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后者尤胜少林派“大般若神功”……我的功力已尽传入你体内,你只需……”说到这里,声音骤然哑然。  方歌吟他将手掌至于任狂后心“至阳穴”上,一股热流,源源输了过去,任狂张目一笑,道:“这只不过是饮鸠止渴。……你内息已全,运用之法只需将真气自丹田经由天枢、太乙、梁门、神封、神藏,再通曲池、大陵、阳豁运自掌心,再由推出的外力转至三十三周天,日运六周,日久自证控纵、挥酒、吞吐、盘旋、护体、外摧之法门。至于“血河派”……”任狂强支起身躺,以手比划道:“庄周有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武林中人追逐“血河车”,只知追而不知寻,只求目的而不择手段,不知过程之重要矣!强求是没有用的!”   他顿了一顿,又道:““血河派”能被当时称为“天下第一派”,实非浪得虚名……” 第十五章:萧秋水   “是黄泉一路嘶喊过去的烽火与马鸣  英雄豪杰死尽散盎俱不复来  你站在崖前看你染血的手  纵身一跃也不过是茫茫沧海  此生未卜大可贵醉佯狂  狂歌当哭原是壮士生涯  你封刀后也不问故人何在  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  方歌吟在往“七寒谷”的路上,反覆吟唱这首歌。这首歌是昔日方歌吟幼时,往日月乡村中,听他的父亲力常天吟唱的。方常天时常拿葵扇,搬了张竹椅,黄昏时在大门口乘凉,用一种犹如暮色沙哑一般的声音,低声地唱,然后喝了一口醇酒,又抓了一把卤花生,又摇头反覆的唱。唱唱夜晚就来了。那时方歌吟就也搬张凳子出来数星星……  星星流逝任狂死了。  任狂死了。  任狂死了想到这点,方歌吟心中就一阵刺痛。因为“血河车”的一场血腥风雨……连爹也死了。是“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吗?  他心十又一阵难过。雪已下近尾声。他百日生命之苦难,已然渡过。只听茫茫雪地上,似有春雪融解的声音,一条冬眠的蛇,佛始活跃,一只老松枝上的松鼠,开始蹦跳,一只冰穴里的刺蚂,开始腾挪……此际他内力极强,这些天地间的生息,无不一一听在耳里。  雪地上有一株神木,高大、壮硕,树身的年轮圈圈纹纹,它曾遭电极过,然而不倒……  方歌吟忽然想起他离别师父祝幽,已很久很久了。祝幽教他练武之外,最重要的是读圣贤书、学儒者事,以反体悟做人的道理,撰文吟诗,他自小对诗书礼乐,远比对武功更有兴味,然而自出江湖……似把这圣贤书、诗词歌都渐渐疏了。他忽而又想起十几年前,那日月乡中国同御敌的沈耕云,那好武顽强的沈耕云,此刻天涯茫茫,不知身在何方呢?他又想起水木清华惋兮清扬的桑小娥,自己得邀天之怜,可以活下去,照顾她,可是她呢……在天涯?还是咫尺?  他忽然想起背口传说中的,萧秋水急于寻觅唐方之心情。  他如此想,心下大急,向贺兰山方向急纵而去,此刻他的武功,何等浑厚,提气丹田,息气上升,存想于“玉枕穴”问的内力激荡,几个纵跃间,已远远不见……只见高大神木上,一片苍翠碧绿,忽听“咋啦”一声,一块冰雪,陷了下地,地上可见混混流水,映若阳光,细细流过。  ……原来是春雪消融了。  “七寒谷”依然白雾围绕,依然是林木森然,但已不是“禁地”,而成了“古战场”。  “长空帮”与武林豪杰,追击大风道人等恶徒,直驱“忘忧林”。  “忘忧林”虽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但不似“七寒谷”的隐秘,无人可知,“忘忧林”位于绥远黄河西流,山西的黄土高原大峡谷中。这高地是几千万年前的河床,苏醒之后,披上一望无尽的翠林黛郁,有说不尽的神秘幽异。“忘忧林”部处于其中。  虽在其中,唯“一入林中,永无所踪”,“忘忧林”的秘异,迄今无人探究。  方歌吟就在赴“七寒谷”途中,探得知悉了这些。这时“七寒谷”已成为武林或好事者凭吊,瞻仰的地方。方歌吟穿出“七寒谷”的阵阵云雾,出了幽谷,心中忐忑,既为桑书云等得反败为胜欢喜,却又为众人安危方知而郁勃难舒。  这时只见贺兰山中,一白衣公子舒唱吟哦:“平生塞北江南,遍来车发苍颜。  布被秋宵梦惊,  眼前万里江山!”  不知此人年纪,只觉其暗哑喉沙,苍桑几许。方歌吟重覆那最后一句:“眼前万里江山!”,“眼前万里江山……”得几遍时,慕然一觉,那人已消失在翠郁林中。  山西太原古城,控山带河,城坚壁固,形胜天然。  闻名“山西江南”心难老泉,清永环境、莲池映月,更是胜景。李白傅有诗云:“曹祠流水如碧玉,百尺清潭浮翠娥。”山海经说:“悬瓮之山,晋水出焉,曹水共三泉,即难老泉、鱼绍泉、善利泉。”以难老泉为最大,清泉迸涌,清明如镜,因取诗经上名句“永赐难老”,以取为名。在黄土高原上,那里有水,那里就是锦天堂,何况是这曹水之源。  方歌吟到得了难老泉,本拟暂歇,但吃得口“碧螺春”茶,舌底生津,满口生香,他回来急切赶路,一切名山胜水,都在思念的愫怀中无法入眼,只盼赶到“忘忧林”,见得桑小娥,让她知晓自己并未身死,并与诸侠共赴大难。  由于几日来未曾阖眼,如此日午头里恍惚一下,便蒙胧了起来……模糊中听得箫声,有人边唱边吟哦:“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蓝,摊雕弋西弋,笑儒冠自来多误。宝名梦断,都江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方歌吟恍憾间也不以为意,只觉日头高远,天高地阔,迷茫中不适所从。……忽听一人喝道:“格老子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还装模作样,读什么诗词歌赋?”  方歌吟猛然一醒,知来了大敌,暗骂自己好胡涂,差点没栽在别人手里,即手按金虹剑,敛神凝目以待。  只见三条大汉,一人头小瘦削,四肢收缩,但背肌丰厚,右手湘刀左手藤牌,不知是什么武功家数;另一以又肥又白,鼻孔朝天,手中抓住蚌大布袋,更挺邪门;更有一人粗壮无比,精悍欣碉,手执熟铜棍,三人声势虎虎,展开包圈,却不是冲自己。  只展他们的包圈,是圈向一名白衣吹笙的儒生;这儒生膝上,置一本书。难老泉的风自池面吹起,荷叶摇动,白衣人膝上的书页也微微翻动,方歌吟瞥见其内尽是词章。  那白衣人埋首吹笙,连眼皮都没有拈起。那三个异人,十分生气,那粗壮皮厚的人大声喝道:“你还装聋作哑!我们“天罗坛”中“天牛”、“天龟”、“天猪”三大香主挑上了你,你还走得了么!”  那形状如猪的人也眯眼道:“在“七寒谷”之役中,你截断了“忘忧林”的来援,又跟那那专门捣乱的黑小子是同一夥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又不是比猪还笨……”  那白衣人又停止了吹笙,向方歌吟道:“那莲花开了。”  难老泉水草碧绿、浮荷满塘,本就极为荫凉,甚为清美,方歌吟恍憾中忽然想起桑小娥在贺兰山中的惊叹:“多美丽的花二好热闹的开谢!”  而今伊人音容,却不得见,不禁黯然神伤,低声应:“是。”白衣人见他神不守舍、也不去理他,迳自吟搓:  “虽九死尤未悔的花开花谢  常在院前谢谢开开  风和雨勒止了马收起了剑  一扫把,把花和叶都赶向天涯”  方歌吟只觉意境高远,竟不醉而有酿酿之意。那白衣人又在吹笙,音调悠远,彷佛把难老泉一切都吹成了静止的永恒。那三名“天罗坛”的香主抑不诸诗词音律,听不耐烦,三人同时发动。  那“天牛院”的牟遮伦,熟铜棍“呼呼呼呼”连舞三、四十个圈,棍影如山,当头打落,足可开碑裂石!“天猪院”的未有深,麻袋一晃,抢步向前,别看他肥矮痴肿,动作却快,闪电一般,麻袋已当头罩落!“天龟院”的金马仑,却看他一滚,藤牌护身,乃砍白衣人双腿!  这三人奇相奇状,但配合得天衣无缝,出手势度无匹,方歌吟情知这三人猝尔出手,换作当日的自己,也殊难招架,便拔剑欲出,忽听“啸、啸、啸、”三声。  只见三人当场怔住。原来白衣人依然吹笙,但三道厉劲,自笙口射出,闪电般打中牟遮伦“关元穴”,朱有深的“中极穴”,全被打中,怔立当堂,金马仑为人十分胆小,抢攻之前,先置藤牌护身,是以那一道急劲,本打向他眉梢的“阳白穴”,却给他误打误撞,以藤牌挡中,虽则如此,金马仑仍被震得右手发麻,白衣人一抬足,已把他倒出去,“哗啦”落入池中。  就在这落地的刹那,一道白芒射出,出自中途,剧然一分,左刀古剑,惨呼两声,牛遮伦、未有深两人身上,俱喷出一道血泉来!  这时金马仑藉力一翻,想自池中跃起;他是“天罗坛”的香主,武助毕竟不弱,但眼才出水,已见同伴尽殁,心中慌惶,乍见方歌吟看向自己,心中一动;原来他记性甚好,隐约记得此人是“七寒谷”中的敌人之一,他在彼役中被“长空帮”打得心惊胆颤,使以为这人也是“长空帮”徒,当下心生一计,大呼道:“你这人,杀了桑帮主,还来动粗……”  这时白衣人目现盛光,向他步去。方歌吟一听,猛然站起,拦在他面前。白衣人只觉前有一座高山仰止、铁壁铜墙。方歌吟只觉迎面一道匹练破空,紫电穿云。金马仑却趁这虚隙,“呼咕”翻入水底,藉水遁出渠水江口。  那白衣人忽然抬头,看了方歌吟一眼,道:“很好,很好……”  方歌吟满腹疑云,正欲启齿,那白衣人一挥手切道:“你出手罢。”  方歌吟稍作迟疑,只觉对方虽未有动,但杀气看如寒林漠漠,飞袭而来,他的“金虹剑”不催而出了!  方歌吟迄此已无可挽回大势,猛抄住剑,一招“怒剑狂花”,就送了出去!  此时他的功力,已非同小可,这一剑随手挥酒,剑气金芒,裂地而起立白衣人冲天而起,喝道:“好剑!好花!”  方歌吟己身不由己,随手又攻出“旭月初升”!  只见金芒大盛,白衣人身形尽罩于剑芒之中,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却忽然如乌云盖日,一刀一剑,已架住金虹剑。  方歌吟只觉一股大功涌来,金虹剑欲折欲裂,为解此急难,当下一掌劈出!  这一招出手,已运用了任狂所教的“一气贯日月”,势道非同小可,白衣人不敢硬接,忽然刀剑一收,人已飞出池中“不系舟”上,迎风而立,飘飘欲仙。  方歌吟至此已佩服到极点,急忙敛神收剑,长揖恭声道:“敢问前辈……”  那人一笑,又吹起笙来,悠悠几声,然后才道:“好极,好极,我们退弃江湖数十年来,已鲜逢你这样的年轻高手……他若能见到,必定欢喜无已,欢喜得很。”  方歌吟心中一寒,不由再问:“前辈是……”  那人不答,顾而言他:“你心地不错,但应自重,学“血河派”武功,注重天地间之无情,但无情则易无义,无义则易无道,剑道易得,正道不可沉沦,当年萧秋水学剑,宁取深情,不取无情,宁可忘情,不求寡情,便是如此。”  方歌吟只觉看如一盆冷水,迎面覆来,慕然一惊,也觉然一醒。近日来他为“血河派”  精奥武功所迷,举手投足间,莫不是一个杀字,与他初出江湖之心里,已大相违渤,却懵然未悟。而今听得这白衣人一语道破,汗搭落下,悻然而悟:适才虽之为白衣人气势所迫,但不也是对一跟自己素昧平生的人痛下杀手么……  白衣人深深地望他,忽然笑了一笑。他虽满脸皱纹,年岁已然不小,笑起来却皱若鼻头,露出白列列的兔子牙,甚是可爱。只闻他道:“你好自为之。若能见萧秋水,有缘向他讨教,更有大进益,大觉悟。”  方歌吟眼前闪过童年时的一幕:风雨雷电,剑光一闪,天惊地动,群魔伏诛……方歌吟渴切地道:“前辈,若能让我得见萧大侠……”  那白衣人作势打断道:“连我亦未见萧秋水久矣。”说长长一叹,含笑向方歌吟道:  “你若想见他,明年中秋,到峨嵋山一带去看看罢,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说着又长叹一声,方歌吟脑海里一直响他那句话:“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只见白衣人越去越远,草池一片深翠,春茵菱绿,方歌吟不禁放声追问:“前辈可就是……”  那人笑道:“我姓林,数十年前,别人只教叫我做“公子”,而今老了……”只听他漫声吟道:  “……迸今陵谷茫茫,  市朝往往耕桑。  此地居然形胜,  似曾小小兴亡!”  声音充沛悠长。  这当口日头灿亮,方歌吟顾盼之间,顿失其人所在,只见满目阳光,满庭方静,彼人何在?耳际里只嗡然传来前次和这次白衣人所念的诗句:“眼前万里江山……似曾小小兴亡……”方歌吟不禁悯然而坐,竟似痴了。  完稿于一九八零年五月二日.  “养生主”完,全文未完。  请看“血河车”故事第四集“人间世”  大结局.方小娥病中.  “不动瀑布”行原订日.  “神州奇侠”第六集  “神州无敌”出版前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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