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竹回来那天，我就有了预感，我跟许哲程要分开了。
毕竟，强行跟在他身后五年的是我，为他放弃一切的也是我。
而他心里，自始至终只有许竹。
但我不是许竹，我只是范芸芸。
是许哲程说丢就丢的范芸芸，也是后来让许哲程后悔到抑郁自杀的范芸芸。
1
我是从手机里面知道许竹回来的消息的。
她被许家弄出国五年，而在许哲程终于掌权的第一天，她就回来了。
手忽然有点痛，我低头，发现是刀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闹钟响了，十一点半的闹钟，我本来应该在这个时间急急忙忙提着保温盒去给许哲程送饭，因为他忙起来总是顾不上吃饭。
汤已经好了，厨房里面都是浓香，蒸发出来的热气却不小心弄湿了我的眼。
到许氏公司的时候，我比平时都晚了半小时。
“范姐，许总今天出门了，要不您等等？”
这五年，我是许哲程身边唯一的女人，不管是公司还是老家，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们是情侣。
就连我也这么想。
但现实就是如此的残忍，狠狠把我打回了原形。
“许总去哪了？”
“许小姐今天回国了，听说许总很疼爱他这个妹妹呢，五年没见，今天一大早就去机场等着了。”
“嗯。”
我听见自己有点发闷的声音，不好听，有点蠢。
许哲程当然是疼爱许竹的，尽管她只是许家收养的孩子。
尽管，他的疼爱早就超过了界限。
“你能给他打个电话吗？就问他现在到哪儿了，我手机没拿。”
我撒谎了，这五年我每时每刻都开着手机的声音，他的铃声更是设置了特别提醒，我太怕错过他的消息了。
我从来就不会忘记带手机。
忙音响起，前台小姐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许总可能在忙没有注意到手机呢。”
是吗？
这么忙？
忙到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忘了答应我的承诺吗？
2
“怎么在家也不开灯？”
凌晨三点，许哲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生日快乐，抱歉今天有事耽误了。”
我坐在黑暗里面，脑子里面仔细回想我们这五年来他对我的态度，或者说，那一点点爱。
但没有。
他得体的处理我们之间的感情，金钱方面从未亏待我，甚至在外也默许我站在他身边。
但仅此而已。
多余的，一分也没了。
“许竹回来了吧？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但是颤抖的声线还是差点出卖了我，好在，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过几天再说，芸芸，你知道我这几年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不要闹！”
是啊，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努力的所有方向，所以我哪怕问一句他都不甘愿。
挺没意思的。
我叹了一口气，先一步站了起来。
“厨房给你留了汤，喝两口再睡吧。”
我不能逼他，不能矫情，不能要求更多。
因为我不是许竹，没有这个优待。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走的是客房的方向，而是着急忙慌的继续看向手机屏幕。
黑暗里面，他手里发出来的唯一的光打在他脸上，我看到他嘴角勾起的笑。
以及他不小心点开的那句语音。
是许竹娇声在叫他哥哥。
3
许竹会找我是意料之内的事，她五年前就是小公主一样的性格，看上的东西都会撒娇得到。
许哲程是她唯一一个没有得到的，那时候的她哭的死去活来，却最终被许家远远送出了国。
在她心里，是恨我的。
“怎么不喝？觉得我会下毒吗，范姐姐，你还是这么小心。”
“你应该叫我嫂子。”
我轻飘飘的拿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果然，看到了她忽然变得难看的脸色。
“你真以为我哥喜欢你吗？他不过只是为了.......算了，反正你别想用嫂子的名头来压我，只要我不喜欢你，迟早有一天我哥会甩了你！”
她气的口不择言，我心里却忽然有种隐秘的爽感。
其实她真的低估自己了，只要她现在说一句讨厌我，许哲程都很有可能换了我。
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就是有这么高，别说是我了，在五年前，就连许氏继承人的身份都不能让他动摇。
“哼，不过这都不重要，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哥哥根本就不喜欢你，识相的话你自己就赶紧走！”
“要是我不识相呢？”
她娇俏的勾唇笑了一下，下一秒，整个人摔在我面前，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门猛地被推开，男人出现的时候伴随着着急的喊叫和怒吼。
这一幕，戏剧化到可笑。
“范芸芸！你居然敢对小竹动手！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站起身，心口一阵发酸。
这里有监控，四周有目击证人，但凡他问一句呢？
哪怕只是一句，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没有，他第一反应就是指责，然后护着他亲爱的心尖上的人，飞快的从我面前跑了。
4
许哲程一晚都没有回来，我手机里面收到了一条彩信，照片里面是许竹躺在许哲程的怀里自拍。
照片里面她脸色红红的，桌子旁边还摆着氧化了的苹果，切成心形。
许哲程为了许竹伤害自己住院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切苹果的。
我缓缓的抱着自己的膝盖，纤细的脊背靠在床背上，忽然就很想哭。
喜欢许哲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从大一的时候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
我妈经常说我这个人是典型的犟种，什么事都要撞南墙那种，我只是笑笑，然后继续任劳任怨的扮演我的角色。
曾几何时，我几乎觉得许哲程已经接受我了，接受这样一个在他身后默默付出，拉着他一点一点回到正常社会的我了。
但不过才两天。
许竹回来不过才两天。
我一夜没睡，也一夜没有等到许哲程任何一句消息。
咖啡店里的监控我已经调出来发送给他了，但是自始至终，对于我，他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或许在他眼里，我还是做错了，因为我明知道许竹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出现了，惹得许竹受伤。
这件事他总要有一个责怪的，不能责怪许竹的无理取闹，就只能责怪是我不够大度。
他从来都不是偏心，他只是一颗心，从一开始就只长在了许竹身上。
5
许哲程这五年很少喝酒，在答应让我留在他身边开始，他就逼迫自己飞快成长。
因为我跟他说了一句，只有强大起来，才没有人能掌控他的人生。
那时候我只是想着只要他早点振作就好了，只要多看看这个世界，多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许竹自然而然就会从他心里变淡。
再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他默认我留下的第二个月，我就住进了他的别墅。
那时的我不过二十出头，羞涩和紧张几乎把我掩盖。
这个别墅是他新买的，从头到脚都没有许竹的痕迹，没有她喜欢的玩偶，没有她的照片。
甚至就连窗帘都不是她喜欢的天蓝色。
我用心把这里当成家，衣柜里面收纳着我们的每个季节的床上四件套，进门的衣架上挂着他的西装和我很久不戴的帽子。
厨房所有的碗筷都是一对的，拖鞋和牙刷都是情侣的。
这一切，几乎要让我以为，我们能天荒地老了。
但现在我才发现，这都是我要的，这个家里，他从未添置过任何一样东西。
收拾完行李站在楼梯下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点舍不得。
我的难过不是这一晚的大雨，而是五年来随时随地的潮湿。
而我舍不得的，居然是阳台上还未开花的郁金香。
那是我今年开春刚买的，原本等着它开花之后做成压花书签，但现在看来，也没机会了。
‘分手吧，家里的钥匙我给保安了。’
发完这句消息，我像个即将要上岸但依旧还在水里挣扎的人一样，盯着手机看了十分钟。
最后等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好的’。
我笑了一下，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这个笑肯定特别难看。
哭了一晚眼睛肿了，头发也没有打理，浑身都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五年啊，我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个下场。
像是个打了败仗被赶走的将军，行李箱是我的破损战马，身后也再没有一个兵。
6
我坐飞机回去了老家，这五年我很少回家，我妈一看到我就哭了。
母女连心，她心疼的摸着我的脸，大骂许哲程不是个东西。
“妈，其实还好，我跟他在一起这几年爱虽然没有，但钱还是不少的，我打算回来开个饭店，做营养餐。”
这几年照顾许哲程，我早就练就了一身厨艺，营养师的证对我来说很简单。
两个月的时间，我就在这个三线小城市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比起油腻又重口的外卖，我的营养餐格外让人觉得健康，刚开业一个月，生意竟然很好。
店里来的最多的，是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