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年轻时,总会遇到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异性。在当时的心里,都是那么地确信,对方就是自己这一生最终的伴侣。
但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你们的人生轨迹会渐行渐远,最终只不过成了彼此的曾经。
虽然,很多年后再回首,你已经明白,那个人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但无论如何,他或者她,都曾在你心里留下过太深的痕迹。
那么,你们是如何从矢志不渝到分道扬镳的呢?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或许,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是70年代出生的人,老家在湖南的山里,我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个小三岁的妹妹。
从小,我就是父母的手心宝。七十年代的农村,像我父母这样只生两个孩子的家庭还比较少。但我父亲一直认为,集中精力才能办好事,只希望能把两个孩子都送出农门。
所以,从我开始上学起,唯一的任务就是搞好学习,父母从来不会叫我干家里的农活,就是放农忙假的时候,也顶多安排我在家里煮煮饭辅导一下妹妹的功课。
而我也确实没有辜负父母的殷切期望,从一年级开始到初中毕业,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三的水平。88年的夏天,15岁的我考上了地区卫校。
地区卫校虽然只是中专,却也是那年代的农村学生的成才捷径。那时候,还不是所有的初中毕业生都有资格填报中专,首先就得通过学校筛选。
我们那一届考上了三个中专生,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女孩子考上了地区的商校,另外一个则考上了师范。
其实在当时,我们考取的这三所中专里,卫校可以说是“地位最低”的,最吃香的当属商校,毕业后就能进供销系统,那可相当于农村人的“衣食父母”。
师范毕业出来当老师,当时老师的地位正在提高,也是很受学生们追捧。
相比之下,卫校出来都是回当地的卫生院,那年代的农村卫生院基本都处于荒芜状态,虽然是救死扶伤的医生,社会地位不错,但待遇却很差。
因为我父亲就是村上的赤脚医生,我从小就对这个职业非常神往,中考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填了卫校,以我的成绩,自然就不出意外被录取了。
我考上了中专,那就吃上了国家粮,这不仅对我们家是一件大事,甚至对全队乡亲都是一件好事。因为我转户口后,责任田就要收回去,也间接增加了大家的资源。
于是,生产队还凑分子来我家道贺,一百块钱礼金在当地还轰动了一小下。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时候,也就是开学后我才知道,地区商校和卫校竟然是隔壁,中间只隔着一条不宽的街道而已。
对我这样刚从农村出来的人来说,城市虽然更繁华,却也有了更多的思家之情,总希望能有个熟人一起说说家乡话。
于是,我很快就联系到了在商校读书的初中同学春梅,她见到我也非常高兴。
因为我们虽然还是在自己地区,离乡下老家却有一百多公里,也只有学期结束才回家见到熟人。如今能够和初中的同学随时见面,两颗心自然就慢慢靠近了。
三年的中专学习,我们恋爱了,春梅成了我的女朋友。在毕业前的那个寒假,我们甚至去了对方的家里,正式拜见了双方的父母。
两家的大人对我们的交往也相当满意,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又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完全是天作之合啊,只等毕业后正式工作了就订婚。
可事情的变化完全令我措手不及。
毕业之前,我一直坚信自己会分到我们老家的卫生院,如果运气好点,凭我的成绩,还有可能进区里的中心医院。
可现实硬是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结果出来了,我被分配到一个叫司徒乡的卫生院。
虽然也是乡卫生院,可司徒乡离我家还有八十几公里,甚至只有一条简易的公路通到临县,完全就是我们县最偏远的一个乡。
可能有的朋友不是很清楚这个偏远是什么概念。
举个例子,司徒乡的人一年到头基本不会去我们县城,平常赶集都是去临县,因为全乡唯一的公路就通往临县,隔临县的县城也不到二十公里。
而这里的人要去我们自己县城也有两条路,一是步行翻过一座七八百米的高山,走十几里山路再坐车。
二是坐车去临县,然后绕道隔壁的地区才有班车到我们地区,最后在地区坐车到县里。
这样的情况,你说这个乡卫生院能有什么前途?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的心立即就像掉进冰窖,尽管是三伏天,却也没有一点即将参加工作拿工资的喜悦。
我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春梅就来找我了,主要就是核实我的分配情况。
春梅告诉我,她分在镇上的供销社,下周就能上班。今天来就是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去司徒乡。
我只能没好气地沮丧地点了点头,根本说不出半句话,甚至在心里,也没有半点恋人分到好单位的喜悦。
春梅心事沉沉地走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在临走前还是和我说了一句:要不找找熟人吧,千万别去司徒乡了,那个鸟不下蛋的地方,去了就出不来了。
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我也确实心头一亮,但随即就一片黯然。我们家的亲戚我心里都有底,都是种地的农民,谁有这么大神通帮到我?
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老老实实去司徒乡卫生院上班,二是直接拒绝报到,那就算是自谋生路,没上岗就下岗了。
时间已经到了90年代,也确实有一些人主动砸掉自己铁饭碗的先例。
但我没有那份决心,主要还真是家里条件的限制,还有个妹妹要上学,父母需要我这个长子早点分担一些肩上的责任。
春梅上班那天,作为男友我自然陪同她去了区里的供销社报到,陪着她办好手续,竟然直接被安排在办公室。
我对春梅的羡慕更多了,只是一段时间后才知道,春梅的好运,其实是有人在暗中做了安排。
我的报到日期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几乎每天都去了供销社,但我清楚地感知到,春梅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直到我的报到限期前两天,春梅和我摊牌了:要不就找关系避免去司徒乡,就算分到我们自己乡卫生院也行,要不我们就分手。
这个选择题其实并不难作答,因为第一个选项根本就不存在。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三年的春梅,就这么离我而去。
我毕竟还是去了司徒乡上班。
全县第一偏远卫生院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全院就三个人,除了我之外,一个老院长是医生,还有一个大婶负责药房兼职护士。
院长和大婶都是本地人,我这个外来人就成了卫生院的唯一住客。
每天下班后,整个卫生院基本就是一片死寂,想要找个人说话,还得下了那个小山坡去到乡镇府。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心情都是非常非常的低落,尤其是中秋节回了一次家,听说春梅已经订婚了,对象就是供销社主任的儿子。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春梅一上班就没有去当售货员,而是安排在办公室,原来,人家主任看得远比我们要长远啊。
我回到了司徒乡,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想,这辈子或许就真的只能留在这个山窝窝里了。
人到了退无可退、山穷水尽的地步时,心理就会发生一些你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变化。
就像我一样,既然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一个必须接受的事实,那就让自己尽量过得舒服一点吧。
作为卫生院的第一个科班医生,我开始尝试主动热情地接待每一个来看病的乡亲。
甚至还向院长建议,我们就这三个人马,占着这么大一个院子多浪费,不如和乡领导申请,用这个大院子置换乡镇府在公路旁的那几间平房。
院长是个老好人,对我这个毛头小伙一点也没有什么打压的想法。
很快,乡里的书记也接受了我们的请求,卫生院也搬到了大路旁边,人们要看病,再也不需要爬个小坡,慢慢地,病人也多了一些。
这些细微的改变,慢慢也让乡亲们改变了对卫生院的看法。
以前,大家有什么稍微大一点的病,第一想到的就是去临县的县城,可作为外县人,难免会受点白眼。
如今自己乡里的医生服务态度好了,医术也比之前高,渐渐地,我这个年轻医生在司徒乡也有了点名气,连书记乡长见到我都客气地叫声小黄医生。
一转眼过了五年,我就在司徒乡度过了最艰难的五年。
这五年来,卫生院从一穷二白到至少像个医院,几乎全是我的功劳。老院长自己就经常对书记说:我们一定要把小黄医生留住,不能亏待了他。
到司徒乡的第二年底,我也有了女朋友,她叫陈莹,是刚分配来的计生主任。因为和卫生院打交道的机会多,我们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在我们确立关系前,我对陈莹的家庭情况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是隔壁市的人(那几年我们附近几个地区陆续地改市)。
时间来到了95年的撤区并乡,对我们县其它乡镇来说,无非就是临近的几个乡镇凑到一起过日子。
但对司徒乡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省里考虑到了司徒乡的实际地形,以及这么多年来人们实际的生活习惯,把司徒乡从我们县划给了临县。
这也就意味着,司徒乡从最偏远的乡摇身一变,立即就成了紧挨着新县城的中心乡镇。
其实,和陈莹恋爱期间,我的人生就开始起了变化。
就见识来说,陈莹比我不知道高出几个层次,一直督促我不要偷懒,坚持自学参加自考,一定要拿到大专文凭,将来有机会还可以去深造。
虽然我对所谓的“深造”完全不抱希望,但禁不住有阿莹红袖添香,也就老老实实参加了自考。
到司徒乡正式合并到新县时,我已经拿到了大专文凭,还琢磨着搞个专升本呢。
陈莹这时候却要拉着我去见她父母,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家人,进屋后才知道,陈莹的父亲竟然是市里靠前的领导。
之后的几年里,我先是脱产去了省里的医学院培训,然后在省城医院进修一年,之后就回到县医院。
我和阿莹结婚了,两年后也调回县里。
再后来,我成了主治医师的那年就调到了市医院,而阿莹也成了市直局的干部。
如今,我们夫妻一直生活在市区,都有比较体面的工作,唯一的孩子已经大学毕业出国留学。
这些年的交通日益发达,昔日的司徒乡、如今的司徒镇与我们老家之间也有了高速公路,回我老家的时间基本就在一个小时内。
回老家的机会多了,对家乡的变化感受颇深,自然也会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那些遭遇来。
只是自从分手之后,我和春梅就没有再见过面,关于她的消息,只是偶尔听到父母说起过一些零星。
供销社的发展过程,现在50岁上下的人都了解,从95年开始就急剧衰落,到2000年就几乎消失不见了,而下岗之后,春梅就离婚了。
我不知道,春梅是否知道我这些年来的发展,但我相信,都已经人到中年的我们,她心中应该只有羡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