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通意外的电话彻底打乱了我的平静生活。
“你是不是还记得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沙哑与熟悉。我握着手机的手不由一抖,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刘大勇?”我试探着问。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还夹杂着那种熟悉的浓厚劲儿,让我一瞬恍如隔世。 “是我啊!咋样,还认得出来不?你那张脸,三十年没见,估计比以前还圆了吧?”
记忆瞬间被唤醒,他的声音像一道时光的裂缝,将我拉回了三十年前的时光。在军营里,我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友,那时,他像火一样热情。可一晃三十年,六道轮回,消失在人海的兄弟突然联系上,一定是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他言辞轻描淡写地说:“建国,咱们见一面吧,我到你们县城了。”我压制住心中的震惊应下,心底却满是疑问。三十年未见,这时候找到我,是为了什么?
那天中午,我准时到了约定的小饭馆。推门的瞬间,我一眼认出了坐在角落的他。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比我想象的还深,头发有些花白,身形微胖,但那双眼睛还透着他年轻时那股炽热的锋芒。
“建国!”他一把拍上我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我差点噎住。他的笑容依旧那么爽朗:“哎!这才是我的老战友,来,坐下咱好好聊聊!”
席间,我们的话题从三十年前的军营生活聊到如今的生活轨迹。他说,他退伍后回了老家,后来辗转跑到南方打拼,如今有了小成,日子算是过得去。而我却只是笑着轻描淡写地讲述我的平静生活,藏起了背后那份深埋的艰辛。
然而,故事在饭局的尾声转了弯。
“建国,我其实有点事想求你帮忙。”他端起酒杯,似有难言之隐。我心里一紧,但依旧平声问:“什么事?”他没立刻说,而是低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公司出了点问题,资金周转不过来,我想借点钱应个急。”
“差多少?”我试探着问。
“二十万。”他说得飞快,却不敢看我。我心头猛颤,忍不住冒出一句:“二十万?大勇,你知道我这修理铺一年挣不到两万块吧?”
他的头低得更深了,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挺难的,但我真没办法了……我会想尽办法还你。”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心里五味杂陈。三十年的战友情,我要是拒绝,自己都觉得过不去;可要答应,家里还有妻女等着生活,实在帮不上。
最终,我选择将战友情义摆在首位:“这样吧,我没那么多钱,但可以帮你找找办法,总不能看着你掉坑里不管。”
他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亮光:“建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后来,我托了几位朋友,帮他联系上银行申请了一笔贷款。事情看上去似乎暂时解决了,他千恩万谢,连说以后一定会报答我的情谊。然而,仅仅两个月后,银行却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借款逾期未还,而他的电话微信也全都联系不上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修理铺的小角落抽了一夜的烟。心里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骗我?三十年的战友情,难道真的不值钱吗?
然而,更让我措手不及的是,第二天一早,一个陌生的电话再次拨入。对方自称是刘大勇的儿子。电话那头的声音悲伤而哽咽:“赵叔,我爸……他半个月前走了……”
“走了?怎么回事?他不还是好好的吗?”一句话哽在我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他得了晚期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救治。他这次回来找您,是想报答当年的恩情。他说,当年在部队,是您替他扛了处分,不然他早就被开除了。他这些年,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听着他儿子的叙述,我如遭雷击。瞬间,眼泪模糊了视线。原来,他最后一次见我,不是为了骗钱,而是为了用生命中最后的时间,完成他未竟的谢意。
几天后,我收到了一封快递,里面是一封信。信中,他写道:“建国,别怪我最后还‘骗’了你一回。这次借钱,不是为了公司,而是为了我的家人。希望你能理解。”
看着信纸上的字迹,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地涌出。人虽已去,那份战友情,却比任何金钱都真实。
后来,我去了他家,见到了他瘦弱的妻子和懂事的孩子。他们眼里的坚强让我心头阵阵刺痛,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悲苦与感动。三十年的战友情,尽管只剩回忆,也仍让我铭刻于心。
人世无常,但情义不灭。他欠下的,不是债,而是一份深重的情谊,足以穿越岁月,刻入生命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