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再婚后，我成为了家里最透明的存在。
可我依旧对父亲充满着期待。
直到父亲节那日，他一通电话将我叫回家。
我满心欢喜用新发的工资给父亲买了礼物。
到家后，他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要我为弟弟捐一颗肾。
可他不知道，我就快要死了。
01
“徐佳薇，回来一趟吧，爸爸想你了。”
今天正好是父亲节。
而父亲的这一句话好似勾住了我的魂，我买了车票就往家赶。
这一刻我无比地高兴，因为我正好给爸爸做了一个父亲节礼物！
我激动不已，因为这是我在上大学后，头一回听到爸爸说想我了。
可我却高估了自己在爸爸心中的地位。
没有我期待的拥抱和寒暄，刚下车站我就被他们拉去了医院。
我茫然地跟在父亲身边，直到医生走出来，说道。
“可以的，这位的肾型配上了……”
那一瞬间，我眼睛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松了一口气的父亲。
我好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心里的寒意比往日的冬日都凉。
弟弟躺在病床上，手里还攥着手机打着游戏。
我脸色发白，他却脸色红润。
两相对比，似乎我才是那个病入膏肓的人。
一旁的医生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父亲却摆摆手，神色轻松了不少。
“太好了，逸燃有救了。”
从始至终，他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也没有问过我什么心情。
后妈坐在弟弟的身边，喜极而泣地拉住弟弟的手。
可是弟弟不耐烦地甩开了她，因为他在打游戏，没空理会。
医生皱起眉头，悄悄拉了一下我：“这位女士跟我出来一下。”
我呆滞地跟着他走出去，医生蹙眉看着我：“是这样的，这边看你的身体指标不太对。”
“建议你做一个全身检查，不过肾的情况良好，是可以做配型的。”
“你已经成年了，这边也需要你的签字。”
我怔愣地看着医生递给我的笔，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好似被定在原地，扼住了喉咙。
我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好像被黑暗吞噬。
无边无际的黑暗向我涌来，脑袋昏沉，我身子一软就要倒地。
一旁的医生扶住我，神色一沉。
“你必须现在就去做检查。”
我回头望了一眼病房里的父亲。
他正陪着后妈在病房里给打着游戏的弟弟切水果。
一派和睦，幸福美满。
几乎要刺痛我的双眼和心脏。
当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医院大厅等待结果时。
父亲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弟弟饿了，去给我们买饭。”
见我不动，他脸色难看了几分。
“你弟弟病了，你做姐姐的多担待点不行吗？”
“不就是捐一个肾吗？你别扭什么？一家人怎么斤斤计较的？”
我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
所有的委屈，在看到父亲冷漠责怪的眼神下全部凉了个透彻。
02
我拿着一堆外卖回到病房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的来愉悦的笑声。
透过那一层玻璃向里望去，我看到弟弟被后妈和爸爸围绕着。
病床上的他，手里还拿着最新款的游戏机。
而我手上的只有属于他们的食物。
爸爸给我的钱，只够买医院里食堂里的三份饭。
尽管我不想这么想，可是我依旧会忍不住——或许他根本就忘记了带我一份。
就在我黯然神伤的时候，余光却看到弟弟的眼神似乎略过我。
他脸色立刻不高兴起来，指着门朝爸爸说着什么。
我吓得下意识后退几步，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可是下一秒我却觉得自己好可笑。
明明自己也是这个家庭里的一份子，可是我却好像一个窥视他们生活的人。
还没等我心中的苦涩散去，爸爸就走了出来，皱着眉看着我。
“你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吓到你弟弟了。”
我有些哑然。
我不知道弟弟到底和爸爸说了什么。
但是看着爸爸对我的眼神，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爸爸的目光落到我手上的盒饭，极其自然地接了过来：“你买好了是吧？”
盒饭被他的大手尽数拿走，他看了一眼里面的饭份。
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最后皱着眉缓缓问我：“这里面就三份，你没买吗？”
我低垂着眉眼，抿唇道：“我……”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后妈却走了出来，她催促道：“老公，饭呢？逸燃都饿了。”
爸爸立刻就应了一声，拿着盒饭就打算走进去。
我急忙叫住他，手忙脚乱地拿出了给他的父亲节礼物——
“爸爸，今天是父亲节，我给你买了礼物。”
他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眼中甚至略过一抹慌乱。
“有心了。”眼看着爸爸接过了我的礼物，我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可是后妈却开口了：“好啦，佳薇有心了哈。为人子女成年了这也是应该的。”
“快进去吧老公，逸燃都饿啦！”
爸爸点了点头，这礼物终究是没拆开。
临进去前，爸爸告诉后妈，我忘记买饭了。
病房的门被关上，她睥睨般看了我一眼，随后施舍般。
“佳薇你还没吃饭？我给你点钱，你快去吃饭吧。”
她走进房里，拿起那精致的爱马仕小包。
小包里东西并不多，但是她却硬生生找了好一会儿。
直到我觉得自己眼中酸涩，爸爸也疑惑地探出头。
“丽丽，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进来？逸燃找你呢。”
弟弟拥有着这个家庭里所有的资源。
可是他依旧会把我身边所有的东西抢得一干二净。
不管是爸爸，还是我的零花钱。
“来了来了！”林丽终于磨磨叽叽地将钱包拿了出来，拿出了一百元递给我。
我爸爸顿时皱眉：“佳薇，你怎么要这么多？”
我伸出手想拿钱的动作停滞在原地。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明明他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他却可以一口咬定是我要了这么多的钱。
为什么啊？
我明明在大学之后再也没找他要过生活费了。
我还记得后妈在送我上大学时告诫我的话——
“你以后成年了，就可以自己赚钱了。”
“我以前朋友的孩子都可以自己勤工俭学上学的。你也长点心，别让你爸操心。”
“这些钱还要拿来给你弟弟做培养的费用，这开学后你就自己省一省。”
03
我不知道我大学刚开始那两年时如何熬过来的。
那个时候天天满课，我起早贪黑地去找各种各样的兼职。
甚至为了能够交得起自己的学费和书本费。
我连上课的时候都在想办法写运营文案赚钱。
因为这种原因，我的大一有不少课程都没能得到好的成绩。
我与奖学金失之交臂无数次。
只有今年，我攒下来的生活费富足了一些，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学习考研。
老师说，只要我考上研，我就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可是这一刻我却突然发现，这就意味着我要赚更多的钱。
我需要更多的机会去支撑我自己完成学业。
本想拒绝这一百块钱的心思，这一刻却歇下了。
眼看着后妈要将这一百块钱收回去，我立刻伸出手抢了过来。
后妈眼中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后唇角勾起。
“哎呀这孩子，肯定是平日里乱花钱成习惯了，现在这月末都没钱了。”
只是一个举动，我就被她扣上了“爱花钱”、“月光族”这样的帽子。
果不其然，爸爸脸色难看了：“平时也没有少你吃穿，你当这些钱时大风刮来的？”
我心里揪成一团，只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是如此的可笑。
爸爸搂着后妈的腰进了病房，本打算也把我叫进去，我却摇了摇头。
“我想出去走走。”
他们没说话，或许心里也偷着乐吧。
看着面前被关上的病房门，里面再度传出弟弟撒娇和爸爸愉悦的笑声。
我只觉得自己置身冰窖一般。
头晕目眩地几乎要将我的意识彻底吞噬。
我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随后缓缓坐到了大厅的座椅上。
不多时，那个医生来了。
他脸色严肃地看着我，将报告递给我：“你的情况很不好。”
很不好？有多不好？快死了吗？
我脸色苍白地接过报告。
纵然我真的希望自己死去，可是当我真的看到报告单时，还是心里闪过一丝惧怕。
“脑……脑癌？”
04
我紧紧攥着报告单，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好像听不到周遭的声音。
甚至我好像被什么紧紧包裹住，溺死般的感觉将我淹没。
“你需要尽快手术！”耳边一声急促的声音，我总算回过神来。
听到他的话，我却想到了我兜里唯一的那一百块。
残酷的现实告诉我自己，我并没有足够的钱去做手术。
甚至，我连购买那些抗癌药物的钱，都可能凑不出来。
我的钱只足够我自己活着。
连那些所谓看电影、吃大餐都做不到。
巨大的痛苦将我包围，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助过。
即便是当初初入大学，我一天除了上课以外就是好几份兼职。
这样的苦日子我也捱过来了。
最后老天爷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不仅亲生父亲找我要一颗肾去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还得了无药可救的脑癌。
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呢？
在长久的沉默中，医生静静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多年前，我曾看过一本书。”医生温润的嗓音在尽力地安抚我。
“那本书说，人一旦对自己产生怀疑，就会埋下种子。”
“然后被那些情绪蚕食、甚至被那些情绪所困扰。”
我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报告单。
“要不，我去帮你去网上发个公告，筹一筹钱吧……”
他看得清楚，我在他们眼中，存在聊胜于无。
但是他还是希望我不要放弃自己。
就在他以为我不会回答他的时候，我却缓缓开口了。
“不用了。”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个世界上比我惨、比我有好前程的人多了去了。”
“我没有任何理由去网上卖惨筹钱。”
况且，我不想给那个所谓的弟弟捐肾。
与其救他的命，我更想好好享受我之后的人生。
那个医生似乎不是很赞同我的想法，想要将我的消息告诉家人。
但是我拦住了他，目露乞求：“请不要告诉他们。”
“你知道的，他们需要我的肾。”医生的脚步顿住了。
“我的人生已经破烂成这个鬼样了，我不想身体也残缺地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