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涵特意从首饰盒里挑了一件头饰,递给正帮她梳妆的丫鬟秋兰,“来,把这个给我戴上。”
丫鬟秋兰伸手将头饰接过去,却没有直接给她戴上,而是再三确认道:“小姐,您戴这个头饰不好看,显得很土,您确定要选它吗?”
舒云涵继续扒拉首饰盒,实在找不到更土的,便点头道:“没关系,我觉得这件挺好看。”
秋兰虽然很不赞同她的审美,还是听话地帮她戴了上去。
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很土。可即便如此,还是难掩小姐天生丽质。
舒云涵来到衣柜前翻了翻,指着一件压箱底的衣裳说道:“秋兰,我要穿这件绿色的。”
秋兰简直无力吐槽了,“小姐,您跟绿色犯冲,穿绿色会显得您脸黑。再说了,这件衣服有些大,不太合身。”
舒云涵亲自动手,将衣服拿出来往自己身上套,“没关系,我就喜欢这件。”
秋兰见她执意如此,赶紧上前帮忙。
穿戴完毕,舒云涵在铜镜前转了两圈,这才满意地往皇宫而去。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还是被太后和皇后选中,封了正三品婕妤。
奇怪,太后最恨舒家的人,没利用权势将舒家一网打尽就不错了,怎么会准许她这个舒家女儿入宫?
还有皇后,向来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怎么这次竟跟太后意见一致?
直到后来,舒云涵才知道,太后和皇后本来并没有选中她,而是陛下点名要她入宫,容不得任何人拒绝。
入宫当日,舒云涵打扮得低调而内敛,本不打算引人注意。
可陛下亲自点名,还是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花瓶砸过来的那一瞬,舒云涵并没有躲,而是任由花瓶在她额角砸出好大一个包。
残破的碎片划过眼角,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啊——”舒云涵疼痛难忍,放声大叫,引发皇宫骚乱。
刚入宫便受此重伤,惹得太后大为不满,觉得她像个灾星,只会给后宫带来血腥。
便亲自下旨,将她贬为五品才人,打发到距离皇上寝宫最远的宫殿——玉和殿。
还责令她好好修养,三个月内不许侍寝。
玉和殿破败而荒凉,若想久居此处,还要好好打扫才行。
但此刻,疗伤要紧,舒云涵只能先行住下,让御医包扎。
“小姐,不,才人,您刚入宫便遭此劫难,恐怕短时间内无法见到陛下。”秋兰双手搓弄在一起,很是不安,“才人,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舒云涵坐在镜子前,打量脸上的绷带,暗中嫌弃御医包得太夸张了。
但她并没有阻止。
因为她知道,御医是故意的。
只是不知,他被谁收买?
用花瓶砸向她的太监又是被谁收买?
刚入宫便被人算计,还真是晦气。
所以说,她讨厌皇宫这种地方,若不是逃亡失败,她才不会参加选秀。
如今的她大半张脸都被白色绷带包裹着,只露出一只眼睛,一个鼻孔和嘴巴。
如此尊荣,别说陛下不想见她了,就连玉和殿的宫女和太监们都觉得她丑陋。
等御医离开后,舒云涵转向秋兰,轻笑道:“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好好呆在这里。你去告诉外面的宫女和太监,让他们另谋生路吧,跟着我没什么好处。”
此言一出,分配到玉和殿的宫女和太监们立刻做鸟兽散,去寻找有前途的主人了。
整个玉和殿里,除了舒云涵主仆,只剩下两个没背景,没靠山,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的小宫女和小太监。
两人自愿跟着舒云涵,不介意清汤寡水低调行事。
舒云涵看得出来,这小太监和小宫女彼此有情。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地相伴相守,远离争斗与是非。
打发两人去休息后,舒云涵让秋兰打来清水,将御医所用药膏全部清除,涂上了自己从宫外带来的药膏。
她虽然不介意暂时毁容,可不代表她想永远毁容。
整整两个月,没有任何人来看过舒云涵。
新进宫的嫔妃们先后被陛下宠幸,而舒云涵却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
所有人都以为她完了,这辈子只能老死玉和殿。
妃嫔们懒得来她面前炫耀自己的得宠,连宫女太监们都懒得来她这里压榨油水。
整个玉和殿死气沉沉,除了每日来送饭的小宫女,连只苍蝇都不愿来。
舒云涵不以为意,每日开开荒,种种菜,做做女红,看看医书。
这天晚上,她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翻书,突然听到靠窗的地板下传来一阵古怪的动静。
秋兰吓得一下子跑到舒云涵身边,惊慌道:“小,小姐,这地下不会也有蛇或者老鼠吧?”
这段日子,他们主仆四人一直在清理玉和殿,打扫出不少蛇虫鼠蚁,都快把秋兰吓出心理阴影了。
舒云涵懒得起身,扭头瞥了一眼又重新趴回床上,“管它是蛇还是老鼠,反正在地板下面。行了,你也去休息吧,明早咱们还要给刚长出来的青菜浇水呢。”
秋兰又看了几眼地面,还用扫帚戳了戳,见没了动静,这才肯去休息。
烛光越来越暗,舒云涵合上书,正打算休息。
可就在这时,那块地板突然挪动了起来,发出闷闷的响声。
紧接着,地板下破开一个大洞,露出半个黑乎乎的脑袋。
舒云涵一阵惊慌,赶紧缩进被窝里,用书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向破洞处看去。
来人顶着满头泥土碎屑,从洞中钻了出来,脸上身上灰蒙蒙一片,像个泥人儿似的。
他用帕子捂住口鼻,挥手驱散眼前的尘土,眸光转向舒云涵时,正对上她探究而惊恐的目光。
他疾步走到床前,一把扯走舒云涵挡在脸上的书,将她拽了起来。
力道虽不大,语气却有些急,“你脸上有伤,别这么挡着,小心被书角滑到。”
舒云涵直勾勾地盯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会从地下钻出来?”
被关在玉和殿的两个月里,她早已踩遍了这宫里的每一块地面,怎么就没发现地下有条密道?
李意怕呛着舒云涵,向后退了几步,轻轻怕打身上的泥土。
见灰尘四散,他便干脆脱了外衫,丢在地上,这才重新靠近。
“我让人在地下挖了一条密道,方便你我私会,怎么,你不觉得惊喜?”
难,难不成从他寝宫一路挖到了这里?这可需要跨越大半个皇宫呢!
也不知道他让人挖了多久。
震惊过后,舒云涵赶紧爬起身,为他清理头上和脸上的尘土石屑,“哪里是惊喜了,分明是惊吓,我起初还以为钻出只大耗子呢。”
好在她胆子大,否则,突然看到地下冒出一颗脑袋,非吓晕不可。
见李意实在太脏,舒云涵正想叫秋兰打水来,给李意洗脸,却被他阻止了,“罢了,我只想来见你,可不想见任何闲杂人等。”
舒云涵只能找来自己的帕子递给他,“不愿见闲杂人等也不必钻地洞啊,这里可是皇宫,你的地盘。”
堂堂一国之君,为了见她,竟不惜大晚上挖地道,钻地洞,简直匪夷所思。
若被太后和皇后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惩罚她这个勾引皇上的狐狸精呢。
李意从舒云涵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把脸,自得道:“这里是朕的地盘,朕自然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随后凑到舒云涵面前,打量她额角的伤,冷笑道:“话虽这么说,但咱还是要低调点。忘了你脸上这伤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他是不想太过招摇,以免置她于险地,这才挖了这条密道?
清理干净后,李意坐在床上,向地洞的方向一招手。
只见一名黑衣男子钻了出来,一手拿着铁镐,一手拿着铁铲,向舒云涵行礼后,便开始清理地洞四周的泥土。
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可刚才他看向舒云涵的眸光,却流光溢彩,很有精神。
“这位是......”
李意脱了鞋子,歪在舒云涵枕头上,解释道:“他是暗卫统领南宫非离,自己人,值得信任。以后我若不便过来,会让他代为传信。”
暗卫统领?南宫非离?
她心上人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离”字呢。
舒云涵再次看向南宫非离,发现他身形高大,身材挺拔,背影强健,干活伶俐,怎么看都不像含胸驼背卑躬屈膝的太监。
见她如此困惑,李意呵呵笑了,小声解释道:“他自然不是太监,而是我的好兄弟。”
什,什么?不是太监?
李意竟然会带身体健全的男子来她寝宫?
还打算让他单独来见她?
这是他的恶趣味,还是对她的考验?
李意拉过舒云涵的手,一把将她扯到床上,放下床帐,笑问道:“你不是打算逃跑,去找你的心上人吗?怎么还是进宫来了?”
“......”舒云涵无语凝噎,瞪了眼前人一眼。
分明是李意强行将她召进宫的,却又问她为何要进宫?
她也不想来好吧!
舒云涵出身于官宦之家,虽家道中落,可她却在候选名单中,不得不进宫选秀。
她心有所属,只想跟心爱之人相伴相守,一点都不想进宫。
于是,半个月前,她悄悄从家里溜出去,逃到了城郊。
可惜没找到意中人,反而被爹娘抓了回来,锁在房中,一直到选秀那天才重获自由。
舒云涵无奈地叹息道:“我是想逃走,可爹娘又将我抓了回来,非要送我进宫。这件事应该怪你才对,你干嘛要选我,让我落选不就行了?”
李意抬手敲了敲她的后脑勺,笑道:“我不召你入宫,你爹娘便会逼你抛绣球招亲,难道你想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舒云涵:“当然不想。”
可她现在被困在这皇宫里,也没比抛绣球招亲好到哪里去。
她不爱李意,并不想成为他的女人。
而李意也不爱她,无法代替她的心上人。
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有幸福?
李意,是已故舒皇后的儿子。而舒皇后,是舒云涵的姑姑。
舒云涵与李意是表兄妹,自幼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
正因为如此,舒云涵才会在李意面前如此放肆,不拘礼节。
李意向帐外看了一眼,见南宫非离正专心地整理洞口,便靠近舒云涵,小声道:“涵儿,你既然已经入宫,不如跟了朕吧。你放心,朕一定好好疼你,护你,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平安顺遂。”
他离舒云涵很近,近到呼吸纠缠,鼻尖轻触,姿势仿佛要接吻。
舒云涵却毫不犹豫地推了他一把,嗔怒道:“你想得美,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
她的心很小,小到只装得下一个男人,那就是她的离哥。
她的心也很大,大到想让她的男人心里只有她。
可李意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不可能只爱她一个。
李意从十二岁便开始宠幸不同的女子,截止到现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她可不想跟那么多女人争宠。
见她拒绝得如此干脆,李意眸子一颤,化为笑意,“不愿意就算了,朕又不是非你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云涵总觉得南宫非离在看他们。
只不过视线被床帐所阻隔,看不清楚。
李意瞥了眼帐外,轻咳一声,故作神秘道:“涵儿,告诉你一个秘密:南宫非离并不止是我的暗卫统领,更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哇——”舒云涵听得目瞪口呆,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绝世秘闻。
她凑到李意跟前,竖起耳朵倾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南宫非离的事如此感兴趣。
李意继续说道:“离哥的母亲本是父皇的暗卫,后来与父皇有了夫妻之实,生下了离哥。可那时,父皇深爱我母后,不想让母后知道这件事,便将离哥锁在冷宫中自生自灭。”
离哥?听李意如此称呼南宫非离,舒云涵总想起她的离哥。
只不过,她的离哥名叫鸿离。
“有一次,我偷偷溜去冷宫玩耍,差点死在里面,是离哥救了我。为了感谢离哥,母后将他带出冷宫,这才知道他是父皇的儿子。可那时,母后已经与父皇情断义绝,也就不在意离哥的存在了。再后来,萧贵妃想要当皇后,陷害母后与我,离哥为了保护我们,自愿进入暗卫营训练,直至成为暗卫统领。离哥曾发誓,会护我到二十岁。”
“是吗?再过三个月你便满二十了。”
“是啊,到时离哥便会离开我,去陪伴他的爱人。”
“他有爱人?”
“是啊,是个傻乎乎的女孩子,长得一般,才情一般,也不知道离哥到底喜欢她什么。”
舒云涵:“......”
她正想继续询问,没想到南宫非离开口了:
“陛下,时间已到,你该走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不冷漠,反而透着一股子温暖与纵容。
“啊?这么快?我还没跟我家涵儿亲热够呢。”李意翻身下床,穿好鞋子向地洞走去。
舒云涵起身相送,竟听到南宫非离很小声地对李意说道:“陛下,你皮痒了是不是?”
李意非但不恼,反而还有点心虚,小声道:“好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
微弱的烛光下,舒云涵终于看清了南宫非离的侧脸,忍不住叫出声,:“离哥——”
南宫非离,竟然就是她的意中人鸿离。
南宫非离回头看她,绽开温柔笑颜,“涵儿,我与陛下还有重要之事要做,等明晚再来看你,跟你解释一切,好吗?”
对上他温润的眸子,舒云涵下意思地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晚上,舒云涵早早打发秋兰去休息,她自己则蹲在地洞所在的位置,托着腮等待南宫非离的到来。
南宫非离推开地板出现的那一刻,舒云涵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离,离哥,真的是你......”
南宫非离跳上地面,将手里的食盒摆在桌上,还贴心地为舒云涵摆好筷子。
“咱们的事稍后再说,先过来尝尝,都是你喜欢的特色小吃。”
舒云涵坐在桌前,每吃一口,都要抬头看看南宫非离,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南宫非离很是无奈,心疼道:“涵儿,对不起,一直向你隐瞒我的真正身份。你放心,等我协助陛下完成他想做的事,便会带你离开。”
还没等舒云涵开口,便听到地洞中传来李意的声音。
“你们两个狗男女,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朕的皇宫,勾勾搭搭,私相授受。”
他艰难地从地洞中爬出来,先是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向外望了望,故作苦恼道:“你们约会,朕放风,朕怎么就这么命苦呀。”
南宫非离向他招招手,让他老老实实坐下,别打岔。
“离哥,这么说,是你让陛下召我入宫的?”舒云涵的视线一刻都没离开过南宫非离的脸。
他修眉俊目,棱角分明,长相很英悍,一看就是武功高强无所不能的英雄好汉。
反观李意,身材纤弱,皮肤嫩白,漂亮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尤其还爱抢话,“是啊,当时离哥跪在我面前,诉说对你的感情,让我想办法成全你们。这些年来,离哥一直保护我,为我出谋划策,劳心劳力,还从未要求过什么,没想到第一次讨赏,便是为了你这丫头。”
“那你为何不给我和离哥赐婚?”舒云涵不解道。
李意叹气,“我倒是想为你和离哥赐婚,可离哥如今的身份不被太后承认,我想来想去,只能先把你弄到离哥身边再说。”
舒云涵靠在南宫非离身上,满心欢喜,“虽然走了一些弯路,但能见到离哥,我很高兴。”
她救过他,他回报她,她爱上他,他想娶她。
只可惜,他如今的身份尴尬,暂时得不到自由。
他们只能选择隐忍,等待机会。
南宫非离和李意离开后,舒云涵取出脖子上的玉佩,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这块玉佩是离哥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十二岁那年,舒云涵探望外公回来的路上,听见路边草丛里有动静,便下车查看。
没想到被雪掩埋的枯草中躺着一个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男子。
漫天飞雪几乎掩盖了他的身体,让他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
舒云涵赶紧将他扶上马车,试图用自己的手炉温暖他的身体。
可手炉太小,而他的身体太冷,舒云涵想了想,便解开披风,将他抱进怀里。
当时的她并没有多想,只想着救人一命,为生病的外公积攒阴德。
男子很快便苏醒过来,见自己正窝在舒云涵怀里,大为震撼。
他将一枚装有蛊虫的竹筒送给舒云涵,承诺道:“在下鸿离,京郊人士,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此生守护姑娘安危。”
蛊虫并不大,犹如一条灰色的肉虫,身体一拱一拱地在筒中爬行。
舒云涵咽了咽口水,实在没勇气吃掉它,只能讪笑着拒绝:“举手之劳,不必报答。”
鸿离没有强求,只让她将蛊虫带在身边,有需要时再吃掉。
没想到鸿离说到做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舒云涵遇到危险,他都会及时出现。
十三岁那年,舒云涵去给外公奔丧,回来的路上被灾民围攻。
饥饿了许多天的老弱病残,差点将细皮嫩肉的她撕成碎片。
绝望之下,舒云涵吞掉蛊虫,本以为鸿离会很久才能赶到,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突然现身救了她。
他的身影犹如大鹏般从天而降,一把将她护进怀里,阻隔了一切危险。
他的呼吸很沉重,他的额头布满汗珠,很显然,他竭尽全力飞奔而来,只为保护她。
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舒云涵的心突然间颤动起来,产生了与他“同生共死,一生一世”的念头。
“离哥——”
鸿离低头看她,将她搂得更紧,“别担心,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鸿离确保舒云涵完好无损,并一路护送她到京城,可他的脸上身上,却被灾民抓出许多伤痕。
尤其是肩头,竟被一名哺乳期的母亲咬去一块肉。
鸿离不是打不过这些灾民,而是不忍心下手,只因为舒云涵说了声“别伤他们。”
那晚,舒府后门口,舒云涵窝在鸿离怀中,信誓旦旦地说:“离哥,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鸿离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却没有直接答应,“你如今还小,不必急于表白心意。等你长大些,若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再来娶你。”
他竟将她的告白当成小孩子的戏言?
舒云涵在他肩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笑道:“离哥,我决定的事,永远都不会改变。我喜欢你,会一直喜欢你。”
接下来的这几年,只要舒云涵遇到危险,鸿离便会及时赶到。
每次他出现,舒云涵都会向他表白心意。
但每次鸿离都不答应,只说她还小。
三年后,舒云涵十六岁,同龄的姑娘们早已嫁人生子,可鸿离还是说她还小,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
“离哥,若是云涵一厢情愿,还请你明言。”
她以为鸿离不爱她。
没想到鸿离将她搂进怀里,叹息道:“你并非一厢情愿,只可惜还不到时间。”
“已经三年了,还不到时间吗?”
这三年里,舒云涵查明白一件事,是关于那条蛊虫的。
蛊虫有一雄一雌,雄的在鸿离体内,而雌的送给了舒云涵。
只要舒云涵遇到危险,在心里呼唤鸿离,她体内的雌虫便会躁动不安,与鸿离体内的雄虫产生感应,由此得知舒云涵处境危险。
这同心蛊除了能让鸿离察觉到舒云涵的处境之外,还能引发舒云涵对鸿离的爱慕之心。
只有三年后,两条蛊虫衰老死亡,她才能彻底摆脱蛊虫的影响。
如今,蛊虫已死,她对鸿离的心意非但没有减轻或消失,反而越来越深刻而急切。
没想到鸿离还是无法跟她在一起,只说他身不由己,还需要时间。
“云涵,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吗?”
“是,我非常确定。”
“好,那就再等我半年,半年后,我必会用八抬大轿来娶你。”
从那天起,鸿离便消失了。而舒云涵被迫入宫选秀。
直到现在,舒云涵才知道,南宫非离还要守护李意,助他对付萧太后和辅政大臣,掌握朝政大权。
南宫非离让李意将她接入宫中,一来为了摆脱爹娘的催婚,二来远离暗害与争斗。
南宫非离每晚都会来给舒云涵送食物,每次来都是坐一会儿便走。
他似乎很疲惫,身上总带着伤。
“离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萧太后一心想除掉李意,扶持自己的幼子登基为帝。
而辅政大臣早已被她收买,紧抓大权不放,不想让李意亲政。
李意势单力薄,若想对付萧太后和辅政大臣,离不开南宫非离的帮忙。
而南宫非离为了帮李意争取各方势力,经常东奔西跑,早已将自己暴露,处境难免危险。
李意有时也会一起来,来了便插科打诨,属他话多。
他更疲惫,脸色也有些苍白。
每日都要与文臣武将斗智斗勇,还要提防萧太后和辅政大臣的暗害,岂能不辛苦?
一旦成功,李意便能亲政,摆脱萧太后和辅政大臣的控制。
可一旦失败,萧太后便会联合辅政大臣,杀了李意,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
权力争斗充满危险与血腥,舒云涵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南宫非离和李意,甚至故意将他禁锢在玉和殿,不让她参与其中。
她只能默默等待最终的结果。
可这晚,南宫非离和李意竟没有从密道上来,而是直接从大门走进来的。
除了两人之外,还带了好几位御医。
南宫非离伤得很重,而致命一击则是蔓延全身的剧毒。
灰色的毒素让他的脸看起来像蒙了一层雾。
御医束手无策,不知如何解毒,只能跪在地上求饶命。
李意心有不甘,派人去民间寻找大夫,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救活南宫非离。
“是离哥为我挡了萧太妃的暗算。”李意的声音很阴沉。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穿透血肉,流出鲜血。可他还是紧握着不放。
南宫非离气息微弱,但还是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坦然笑道:“不必自责,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顿了顿,积蓄力量,这才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即便我死了,你也会好好照顾涵儿。可一旦你死了,咱们可就都完了。”
他一手拉过李意的手,一手握着舒云涵的手,笑得温柔而眷恋,“你们两个都是我最在乎的人,都要好好活着。至于我,也想好好活着。”
“哥——”李意跪在床前,将脸埋进南宫非离的掌心,掩饰不住内心的懊悔与痛苦,“你不能死,如今我已经大权在握,要封你为王爷,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南宫非离摇头道:“不,我不想当王爷,只想当个小财主,答应我,给我一点钱,送我离开京城,好不好?”
见他苦苦哀求,李意只能答应,“好,只要哥你喜欢,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南宫非离又扭头看了舒云涵一眼,这才疲惫地闭上眼,“我太累了,先休息会儿,你们也休息吧。”
李意慌了,摇晃着他的身体,“不行,离哥,你不能睡,离哥——”
而舒云涵彻底傻了,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马上就能跟离哥相伴相守了,他怎么可以死呢?
昏暗的寝宫里,寂静无声。
李意双目无神地坐在床前,看着南宫非离的脸发呆。
而舒云涵则趴在南宫非离怀里,不愿起来。
悲痛的情绪蔓延开来,连空气里都被泪水充满了似的,让人呼吸不畅。
突然,李意重重拍了拍舒云涵的后脑勺,指着南宫非离的脸,说道:“涵儿,你看离哥的脸。”
舒云涵立刻捧住南宫非离的脸,凑上去查看,嘴里连声问道:“怎么了?他的脸怎么了?”
李意仿佛看到了希望似的,用力摇晃南宫非离的身体,“离哥,你醒醒,你醒醒。”
“我只想睡一会儿,就这么难吗?”南宫非离无奈的语气传来,但眼睛却没有挣开。
“离哥,你还活着——”李意和舒云涵异口同声地说道。
南宫非离这才掀了掀眼皮,苦笑道:“活着,不是说了休息会儿嘛。”
精神很萎靡,语气很虚弱。
李意:“......”
舒云涵:“......”
他们还以为南宫非离要死了,原来他只是累了。
虚惊一场。
也是,他受过各种严苛的训练,怎么会轻易被毒死?
“离哥,你吓死我了。”
南宫非离淘气道:“你可答应我了,放我出京当小财主,不能言而无信。”
“你,你不会故意逼我答应你,才假装快死的吧?哼,你骗人,我要将涵儿留下。”
舒云涵立马不干了,搂着南宫非离的腰,坚定道:“你想得美,我要跟离哥在一起,他当小财主,我便当小财婆。”
南宫非离和李意失笑:“小财婆是什么东西?”
李意将计就计,对外宣称:御医是来给病重的舒云涵诊治的。
而舒云涵“卧床不起”。
李意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特意来到玉和殿跟舒云涵道别。
明天便是她和南宫非离离宫的日子。
舒云涵收拾了一天东西,此刻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休息。
听到李意的声音,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奴婢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秋兰三人还是第一次见皇上来这里,赶紧慌慌张张地行礼。
李意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这才甩掉鞋子,扑倒在床上。
“你怎么总喜欢趴着睡觉?”李意将脸枕在胳膊上,侧头凝视舒云涵。
他的眸光很专注,很不舍,却没有开口挽留。
舒云涵动都没动,闷声道:“这样舒服。”
李意向她挪了挪身体,本想凑到她耳边,叮嘱她几句,没想到舒云涵往旁边滚了滚,道:“我可是名花有主的人,要洁身自好,你别靠我这么近。”
李意只能坐起身,不满道:“你这丫头过河拆桥,还没跟离哥成亲呢,便忘了我这个大媒人?”
舒云涵拿出早已做好的衣服鞋袜,“这是我送你的回礼,可别再说我忘恩负义了啊。”
她都没给离哥做过呢,倒先便宜了李意。
不过半刻钟,云贵妃便派人来叫李意。
说她头疼不舒服,让李意去看看。
“朕又不是御医,去看了她便能好?”李意坐着没动,表情颇有些无奈,对秋兰说道:“你让外面的人告诉云贵妃,朕马上就到。”
对上李意别扭的表情,舒云涵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会喜欢云贵妃那种娇纵颟顸的女子。”
听说,整个后宫中,云贵妃最得宠。李意每隔几天都要去她宫里过夜。
其实,李意还是皇子时,有一次陪舒云涵参加庙会,便跟云贵妃打过交道。
明明是舒云涵先看上的东西,却被云贵妃抢走。
李意本想为舒云涵主持公道,不但被娇纵的云贵妃泼了一身水,还被她奚落了一顿。
如今倒好,他们两人竟成了一对。
李意苦笑:“她虽然没你讨人喜欢,可她有家族做靠山,脑子也不算笨,不会轻易被人害死。朕这样的身份,只能宠爱她这种祸害。民间不是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吗?”
舒云涵倒是很赞同李意的观点,听说这次对付萧太后,云贵妃出力不少。
舒云涵小声问道:“哎,能不能告诉我,云贵妃入宫后第一次见你是什么表情?”
李意“噗嗤”一声笑了,道:“那晚我召她侍寝,她打扮得很性感,且自信满满,可抬头看清我的那一刻,吓得几乎晕过去。帮我脱衣服时手还是抖的,结果将我的衣服打成了死结,脱都脱不下来。”
李意语气轻松,笑意盈盈,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云贵妃。
这样也好,偌大的皇宫里,总算有人陪着他。
舒云涵和南宫非离离京的那天早上,李意站在城楼上,一直目送着两人。
舒云涵窝在南宫非离怀里,没有回头看。
而南宫非离静静搂着她,没有回头。
他们要去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不应再有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