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一次去初恋女友家里见家长，谁知道差点当场哭出来。
那是个春天的下午，站在县城邮电局家属楼底下时，我紧张得连手心都在冒汗。
院子里桃花开得正好，一阵风吹过，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特意请了假，穿上最体面的那身军装来赴约，领子熨得笔直，铜扣子擦得锃亮。
李巧云站在楼道口朝我招手，乌黑的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那副模样还跟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青春可人。
说起第一次见面，还得从我当上排长说起。
1982年，我刚入伍时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一定要当个让家里人骄傲的兵。
在老家，爹常说我是个没出息的，种地都种不好，还天天做着当兵的美梦。
可我就是要证明给他看，农村娃也一样能成才。
刚到部队那会儿，我什么都不懂，看着老兵玩枪的样子都觉得羡慕。
我把自己扔进训练场，从早操练到熄灯，硬是把身上的泥土味儿练成了火药味儿。
那会儿当兵也苦，每个月就那点津贴，可我省吃俭用，还是坚持把大半寄回了家。
王德海连长经常夸我这股子劲头，说我是块当兵的好料子。
一年后，我真就从一个普通兵，一步步熬成了副班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1983年底的一天，我忽然被叫到团部。
那天阳光正好，照在我那身崭新的排长军装上。
是的，我成了全团最年轻的排长，才22岁。
这个消息传回老家，爹难得露出了笑容，在村里人面前终于有了吹牛的资本。
就在这光荣的日子里，我遇见了巧云。
那时候想家了，就去邮电局打电话。巧云是话务员，每次都是她给我接线。
她的声音特别好听，像春天里的小溪，清清脆脆的。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总是挑她值班的时候去打电话。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约她见面。她穿着一条蓝色碎花裙子，扎着两条麻花辫，站在邮电局门口等我。
春风拂过她的裙角，我的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从那以后，每个休息日我都骑着自行车去县城找她。
有时候就在邮电局门口站着说说话，有时候去公园散散步。
记得有一回赶上下雨，我们挤在公园的凉亭里。雨点打在荷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巧云说：＂要是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我说：＂那当然，等我转业了，一定好好照顾你。＂
就这样过了快一年，我想着是时候让两家人都认识认识了。
可巧云说，还是先去她家拜访比较合适。
站在她家门口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巧云爸爸是中学教师，妈妈在纺织厂当工人。
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巧云爸爸坐在八仙桌旁，眼镜片后面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
＂小伙子，你家是干什么的？＂他开门见山地问。
我老老实实回答：＂我爸妈在老家种地。＂
＂哦，农村的。＂他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接着又问我当兵多久了，我说快两年了，现在是排长。
＂排长？＂他冷笑一声，＂就算是营长，也供不起我闺女过好日子。＂
这话像一记耳光，打得我晕头转向。
巧云妈妈在一旁帮腔：＂是啊，我们巧云在邮电局多好。镇上供销社主任家的儿子一直想处对象，人家可是干部子弟...＂
我偷偷看了眼巧云，她低着头，眼圈红红的。
从巧云家出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不停地问自己：难道我真的配不上巧云吗？就因为我是农村的？就因为我只是个排长？
回到部队后，我把自己埋在工作里。
白天带兵训练，晚上加班写教案，拼命想证明自己。
可巧云再也没来上班，听说是调走了，具体去向没人知道。
那段时间，我瘦得厉害，战友们都担心地劝我：＂别想那么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我知道，不是每个姑娘都像巧云那样，能让我心动。
日子还得过，我更加拼命地工作。
那一年，我们排在团里的军事考核中连续三个季度拿第一。
年底评比，我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和＂模范排长＂。
可这些荣誉，已经没人可以分享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的军旅生涯也在不知不觉中画上了句号。
转业到地方工作后，我常常路过那个老邮电局。
每次经过，我都会想起那个穿蓝色碎花裙的姑娘。
想起那个下着雨的午后，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要是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十年。
1994年的一天，我出差到省城，在一家百货商店门口，竟然遇见了巧云。
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我们在街边的小店里坐下，她给我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那年她是被家里安排相亲，嫁给了供销社主任的儿子。
可婚后日子并不好过，丈夫整天赌博，没过几年就离婚了。
＂其实我一直后悔，＂她说，＂要是当初我勇敢一点就好了。＂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之后，我们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
再后来，我在机关单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组建了幸福的家庭。
这些年，我带过的兵也不少了。
每次看到他们因为家庭出身或者条件不好而自卑，我就会说：＂孩子，别怕。你要相信，农村娃也一样能成才。＂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军装早已褪色，可那年的誓言却一直铭记于心。
既然选择了当兵，就要当个好兵；既然成为了排长，就要当个好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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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要是能再见到巧云的父母，我会感谢他们当年的那番话。
正是那些话，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的价值，不在于你出身如何，而在于你能走多远。
这些年，每到春天，我都会想起那个开满桃花的小院。
不知道，那些桃花还开得那么艳吗？
不知道，那个蓝色碎花裙的姑娘，现在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