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十二回中,鸳鸯来看望病中的凤姐,凤姐睡觉,鸳鸯和平儿先到另外一间屋中说话,贾琏进来,说会闲话,趁机向鸳鸯借贾母的一箱金银家什,抵押当出一千两银子,来应付中秋节前的各项费用。是为贾琏向鸳鸯借当。
可这悄悄密密的借当之事却让邢夫人知道了。
到第七十四回,贾琏和凤姐说了邢夫人知道了他向鸳鸯借当的事。书中说,【一语未了,只见贾琏进来,拍手叹气道:
好好的又生事。前儿我和鸳鸯借当,那边太太怎么知道了。才刚太太叫过我去,叫我不管那里先迁挪二百银子,做八月十五日节间使用。我回没处迁挪。
太太就说:‘你没有钱就有地方迁挪,我白和你商量,你就搪塞我,你就说没地方。前儿一千银子的当是那里的?连老太太的东西你都有神通弄出来,这会子二百银子,你就这样。幸亏我没和别人说去。’
我想太太分明不短,何苦来要寻事奈何人。”】
——这明明是邢夫人自以为抓住了贾琏的把柄,因为这段时间越发看贾琏、凤姐两口子不上眼,所以,自己明明不缺钱,却故意来好刁难正为钱发愁的贾琏。
贾琏一时没办法,凤姐也只好把自己的金项圈拿了出来,让人去当了二百银子来,贾琏又亲自送了过去。
凤姐和平儿等细想半天,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让邢夫人知道了?当时除了鸳鸯、贾琏、平儿,自己房内的丫头,并没有其他人在啊。
按邢夫人给贾琏说的:“幸亏我没有和别人说。”
说明王夫人等房里并不知道此事。那么邢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平儿说:“是了。那日说话时没一个外人,但晚上送东西来的时节,老太太那边傻大姐的娘也可巧来送浆洗衣服。他在下房里坐了一会子,见一大箱子东西,自然要问,必是小丫头们不知道,说了出来,也未可知。”
因此,她们便唤了几个小丫头来问,那日谁告诉给了呆大姐的娘。
众小丫头都跪下赌咒发誓说没人说过,凤姐也说他们必不敢,倒别委屈了他们,但凤姐和平儿心里始终有疑问,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
我们看到这里也是满腹的疑问,究竟是谁向人缘并不好的邢夫人透露了这个消息?我们来分析一下。
作为当事人如鸳鸯、贾琏、凤姐、平儿肯定不会。然后,知道这事的就是贾母、凤姐房中的丫头们了。
凤姐和平儿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房中的丫头们,可凤姐知道自己房中的规矩,自己的这此小丫头们断断不敢向外乱说。即便是傻大姐的娘来了,也不敢告诉她。
这说明,消息不是从这边走漏的,那就只能是贾母那边的人了。
除去鸳鸯,贾母那边还有琥珀、珍珠之类的丫头,这些人和邢夫人的关系,因为贾母的缘故,自然也是一般,而她们和凤姐的关系会更好,没事谁会向邢夫人去献好,而得罪了凤姐、鸳鸯呢?何况这也不是一件小事,所以也一定不会是她们。
但这里还有一个瞒不过的另外一个小丫头,那就是傻大姐了。
因为这一大箱子东西并不轻,从贾母那里悄悄搬到凤姐这,得需要人,那么,这个贾母房中“生得体肥面阔,两只大脚作粗活简捷爽利”的粗使丫头,正适合干这气力活儿,即便是凤姐派人来取,也少不了她的帮忙。
所以,傻大姐是瞒不过的知情人之一。
可是,即使这傻大姐知情,她会去告诉邢夫人吗?
当然不会,可以说,她还没有那会讨好人的智商。所以,她不会主动地去向邢夫人报告。但这不等于她不会被动地向邢夫人报告。
按说,邢夫人也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傻丫头。但是,在第七十三回,邢夫人正是从傻大姐手中发现的绣春囊,这样,两人就有了关系了。你看那一节:
【邢夫人接来一看,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忙问:“你是那里得的?”
傻大姐道:“我掏促织儿在山石上拣的。”
邢夫人道:“快休告诉一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后再别提起了。”
这傻大姐听了,反吓的黄了脸,说:“再不敢了。”磕了个头,呆呆而去。】
【这傻大姐年方十四五岁,心性愚顽,一无知识,行事出言,常在规矩之外。】
但即使再傻,她知道挨打的厉害,所以,邢夫人能把她吓住。邢夫人因此也就抓住了傻大姐的把柄,也因此动起了脑筋。
她可能把傻大姐找来,借绣春囊的事问起贾母房中的其它事。——因为她为给贾赦讨鸳鸯做妾一事,贾母这一向正对她不满,她做这事是有可能的。
可好,在不经意之间,问出了鸳鸯借给贾琏金银器皿之事。这正好又让她抓住了贾琏、鸳鸯的把柄,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意外收获。
而傻大姐不知深浅,鸳鸯等人又对傻大姐疏于防范,即使告诫她不能往外乱说,但傻大姐如果经邢夫人一问,她还有什么不能说呢?
反而,傻大姐可能根本不懂得对她母亲说这些话。
所以,这倒是让邢夫人先得到了这个消息。
即使是以凤姐和平儿的精明,哪能想得到邢夫人还有这一手,她会从傻大姐那里得到情报呢?这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可是,作者怕读者搞不清,已经给了读者一个提示,那就是傻大姐的娘去过凤姐房中,见到了那一大箱子金银器皿,而丫头们都没有向她透漏消息。
这不是作者在提示读者,不要忘了其中还有个傻大姐吗?
确实,《红楼梦》的作者太高明了,他写的事,不仔细分析怎么读得明白呢?
[吐舌头眯眼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