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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慢慢地从北面窗子,从南面窗子,悄悄地挤进老屋来,暗淡的墙壁变得越来越明亮,且有几个明暗相间的窗棂格子,印在墙壁上。
屋内的一切都添上了色彩,降红的桌子、桌子上的老照片,眉清目秀的脸,荡漾出一抹笑意的嘴巴,四条腿的椅子、高大的橱子、方正乳白色的空调,一上一下布满清棱棱的格子,漠漠的床,床上的花布被子,渐渐都有了眉目,活像睡了一觉,都清醒过来了。
我走到桌子前面,望一望镜中我,不觉一震,鬓发上像下起了雪,面部起了皱皮,好像不是我梦的脸,哎!“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时间都被光阴偷去了,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在失掉的那段时间里,我和时间做着无畏的斗争,在这种挣扎中,一切都会有形无形地显现在人们面前。
透过窗子,望望天空,瞬间变得又高又远,湛蓝色的天,悠闲地点缀着几片雪花似的云,空明澄澈,像广阔无垠的大海倒扣在屋外,时不时地翻动着浪花。一群小鸟,展翅翱翔在那儿,彩色的羽毛划出它飞形的孤度;两只爪子,并垄飞行,或一只蜷缩起肚皮底下,一只吊在空中,飞累了,偶尔变换一下。
樱树,石榴,以及爬上二楼窗子的蔷薇,依然顽强地展现着生命的绿色。无意间,那些苍劲有力的树枝,都长出了错落有致的嫩芽。风摇着树,树也摇着风,吱吱呀呀的,和着鸟鸣。
树,有一把年纪了,它宽阔的胸膛,紧紧的搂着老屋,把它的美丽的倩影,斑斑驳驳的都投射墙壁上,像是素描的一幅幅动态的简易画。偶有几枝,透过透明的光,摇摇晃晃的,落在二楼的地板上,或是墙面上。于是,那陈设在墙壁上的山水画,便多出了无数晃动的影子,像是一层层一叠叠铺设上去的。
我顺着窗外孩子们的欢笑声,不自觉地走下楼来,走到他们中间去。瞧!多热闹的一群孩子,有的在小巷里,搞轮滑比赛;有的在菜园里,用铲子刨土,寻根问底,看看那根形状,另有一些则准备挖出秋蚓来,左刨刨,右刨刨,让它们提前感知春的信息。还有的,在挖一棵老牡丹,看它是否还活着?我对它们探索未知世界的精神所感动,这个世界就需要一些充满希望的人。
太阳在一点一点地移动着距离,在树梢,在墙根,在白云上,似乎它们永不知疲倦,无论你感知与否?
看!红彤彤的太阳,有三丈高。不,有树梢那么高,把整个巷子用金色的丝线都堆满照亮。孩子们,在这金色的光里,跑的更带劲啦,身后的影子,似乎也怕落下了,紧追不舍,左一拐,右一拐的。
栏杆上,爬藤蔷薇,也匆匆冒出了红红火火的芽。牡丹,几天不见,也膨出左一个,右一个的芽苞来。老头子,指着靠墙的那棵牡丹说:“都三年了,该开花了”,又指一指,那棵独杆,说“一枝独秀也不错”。“一、二、三、四、五、六”,西边六棵,东边五棵。天天数,天天看,好像牡丹是个暖心的娃娃,可爱又娇贵。数着数着,花开了,红的,绿的,紫的,粉的,黄的,黑的,花色各异,个个丰盈饱满,一层叠一层,层层叠叠,不愧国色天香。
夜间醒来,满院都是花香,沁人心脾。在无穷的花香中,回忆着年轻时的梦,不知不觉又坠入了梦乡。夜莺,是专门来为那些失眠,或早醒的人,歌其所歌,嘤嘤韵韵,清脆而婉转,透明而清凉。年复一年,夜莺,神出鬼没般的出现消失在无边夜的旷野上。
花,是人间最美的诗。我躺在花丛中,信手捧上一本书,随意翻看着,像天上云朵,悠悠闲闲,又仿佛啜饮着一盏清茶,清烟袅袅,不小心,滑入云雾中来。
鸟声,是镶花岁月里的梦,或长或短,或大或小,当你静心听时,它又不见了。蝴蝶,是花丛中的仙子。一只白蝴蝶,一只花蝴蝶,足以装点一季春的梦幻。蜜蜂,起早贪黑,辛辛劳劳,从这朵花的花蕊,飞到那朵花的花蕊,不住地吮吸着花蜜,却永远不知道是在为谁忙碌。
生活是苦是甜,我不知道,正如蜜蜂一样辛勤劳作。粗茶淡饭,酸甜苦辣,都曾经有过,最使我觉得冲和恬淡的,是我坐在饭桌前的一隅,一边剥着水果,酸的或是酸的,滋润着我的喉舌;一边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交响曲,由儿子或是他爹,在做着饭。
生活就是这样,氤氲而和谐,交杂而冷落。
这个天地到来的春光,我要出去走一走,看看花开,看看花落,和时光一起变得春风得意,枝叶繁茂。
2025.2.12(正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