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量时代,话题为王,不知什么时候起,文章视频热衷于历史人物的翻案、洗白、抹黑,尤其是对一些大家熟知的正面历史人物,追求反转,美其名曰“大家被骗了、真实的某某某、深度挖掘、史书中谁谁谁如何如何”等等。
每个人都有自己看待历史的角度,有自己评判事物的标准,有不同观点,无可厚非。但有些人罔顾史实,用词恶毒,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之前多次看到过批判匡衡的文章视频,大多抓着匡衡儿子醉酒杀人和封国强占土地之事,对匡衡各种否定,与其年少时“凿壁偷光”的正能量,完全是两个极端。
对于这种“片面”之谈,我本无意理会,挣钱嘛,不寒碜。可前日见到一视频,用类似于“学生时代的榜样,实际恶毒到了骨子里”的字样说历史人物,一点开,不出所料的,是匡衡和李绅。
一瞬间,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博古通今的一代经学大家,何至于用“恶毒到骨子里”这样的词汇去形容,情何以堪啊。

匡衡,课本上《凿壁偷光》故事的主角,他的勤奋好学,激励了两千余年无数学子。
他长大后,也不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伤仲永”式的人,而是以博学著称,尤其擅长《诗经》,为当时人们所敬仰。
汉元帝时,发生日食,匡衡以“事作乎下者象动乎上”,述说百姓赋税过重,官吏不作为,才引来上天警告,劝说汉元帝“哀闵元元,大自减损,省甘泉、建章官卫,罢珠崖,偃武行文,减官室之度,省靡丽之饰,考制度,修外内,近忠正,远巧佞,举异材,开直言,任温良之人,退刻薄之吏,显洁白之士,昭无欲之路”。
汉元帝听了,进官为光禄大夫、太子少傅。
汉元帝宠爱傅昭仪和他的儿子定陶王,匡衡又以《诗》云:“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之言上书劝谏。
汉成帝继位后,荒于酒色,外戚专权进一步加重,时为丞相的匡衡上书成帝选择配偶时要慎重,并取消各种铺张奢侈的祭祀。

后人谈论汉朝朝政,外戚和宦官专权是绕不开的话题,外戚自汉初吕后始,而宦官专权,是自汉元帝时宦官石显开始,其在汉元帝生病时,趁机专权,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威势显赫。
因此,石显主持朝廷事务时,从前任丞相韦玄成到石显,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直到元帝驾崩,成帝继位,匡衡才联合御史大夫,除掉了石显。
但匡衡也被司隶校尉王尊弹劾,认为匡衡在汉元帝时,阿谀奉承石显,有失大臣体统。匡衡上表请辞,成帝不准。
这件事,算是匡衡的“黑历史”之一,但严格来说,匡衡此时有丞相之名,无丞相之实。
汉宣帝临终前,为汉元帝安排“三驾马车”辅政,以乐陵侯史高领衔,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堪为副。其中史高是外戚,萧望之、周堪则是儒臣,用来制衡外戚。
可汉元帝性情懦弱,优柔寡断,使得外戚和宦官联合,萧望之被逼自杀,周堪贬为庶人,后启用,已无权势。
此后,宦官石显独揽大权,百官之首的丞相,更像个吉祥物。另外,弹劾匡衡的王尊,是外戚大将军王凤的故吏。

接下来,就是匡衡身上最大的两个污点,儿子醉酒杀人和侵占土地了。
首先,儿子醉酒杀人,匡衡教子无方,这点没的说。
虽然涉及到政治斗争,这个“醉酒杀人”有待商量,但无其他佐证,仅凭猜想不成立,但无论如何,匡衡教子无方是肯定的。
其二就是侵占土地,这个在《汉书》中有明确记载。(以下内容翻译自《汉书》)
匡衡的封地在临淮郡僮县乐安乡,全乡总共有田地三千一百顷,南边以闽佰为界。初元元年时,临淮郡的郡图把闽佰误作了平陵佰,长达十多年。
匡衡封地临淮郡,实际上便以原来的平陵佰作为封地的边界,这比以真正的闽佰为封界多出了四百顷。
到建始元年,郡地又划定国界,重新统计田亩并另造簿册,重新绘制地图,还把这事报告相府。
匡衡知道后,对亲信官员赵殷说:“主簿陆赐过去担任奏曹,通晓划分封地边界的事情。意思是让赵殷去请教,看有什么建议。
第二年进行土地统计时,匡衡问赵殷有关封地边界的事情:“负责此事的办事员想怎么办?”
赵殷回答说:“陆赐认为主动如实上报统计的田亩账簿,要当地的官吏将封地按实际情形改为以平陵佰为边界。恐怕当地不肯这样改,那就可以让家丞上书皇上。”
匡衡说:“主要考虑的是应不应当得到,何必要上书给皇上呢?”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因为匡衡对此事没有明确的态度,让上报田亩账目,听任办事员去办。结果是“临淮郡又把四百顷土地划给了乐安国”,匡衡派去的办事人员,收取归还的土地的田租,大约有一千多石谷子。
不太精确的算法,汉朝稻谷一石大约是现在的13公斤(存疑,有懂的朋友留言说明)。
这件事司隶校尉骏、少府忠上奏的,二人在奏疏中认为:“匡衡监管临淮郡封地,私自盗取当地财物,罪行在罚十金以上。”
最后,汉成帝并没有治罪,只是免去匡衡丞相官职,回家养老,后病死。
所谓“侵占田地”就是这么个事,也是有的人骂匡衡是“贪官”的主要依据,骂他“恶毒到了骨子里”的主要佐证。至于匡衡是不是这样一个人,见仁见智,我不多言。

我个人浅见,匡衡是一位典型的儒家臣子形象,他具有“恻隐之心”,有规劝君主,“致君尧舜上”的心,一生也以所学道义要求自己。
只是复杂的政治斗争明显不是他能适应的,力不从心,以至于后期屡屡请辞,奈何帝王优柔,又需要“经学大儒”来粉饰太平,最终落得个罢官归家。
今日写这篇文章,并非是要“翻案”或者“洗白”什么,我也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无法从史书的字里行间中挖掘所谓历史真相。
只是一来希望一些人留点口德,即使不能实事求是,至少也别断章取义,捧就捧得完美无缺,贬就贬得一无是处,甚至用词有点“下作”。
二来历史名人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即使“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君子典范司马光先生,也依旧骂名不少。所以,是褒是贬,是笑是骂,是个人角度不同,太过苛刻,终不为美。
三来,文学作品,要看使用的环境,比如男孩给女孩表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后旁边有人非得争论说这写的是“战友情”不成,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然后旁边又显摆“这是给男的说的”!
所以,孩子们从“凿壁偷光”明白要勤奋学习,从“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知道了食物来之不易,故事诗句本身的价值就有了,也就谈不上骗不骗的了。
冷眼视之
说一半,留一半…说的一半影响到你,目的已经达成,留的那一半能否影响你,那要看你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