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临时起意，我用男友的手机上淘宝买东西。
挑完付款后，我点进订单，手指漫不经心地划拉屏幕。
越往下划我心越惊。
账单里有很多女性用品，裙子，女鞋，内衣。
时间最晚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纪清时询问客服的记录还在：【老婆160/90可以穿吗？】
更多的是成套成对的物品，双人被子、床单，情侣水杯，情侣戒指
还有复购率最高的冈本小孩嗝屁袋。
我点进订单，看到了评语：【老公最喜欢草莓味的。】
寄到纪清时爸妈家的包，评语是【婆婆很喜欢。】
密密麻麻的账单，刺得我眼睛又涩又干。
很难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就像被无形的手重重捏了一下心脏。
又麻又疼。
纪清时在我之前，只有一个初恋。
订单里每一件的东西，都是他们一起买的。
每一件物品，都是他们爱的印记。
不难看出，纪清时真的很用心地和初恋在生活。
我机械地划到底，又拉到顶。
我盯着挂在顶端，刚刚下单的发圈，胸口一滞。
纪时清物欲不高，家里的大小物件都由我来置办。
我只当他不喜欢买东西。
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他为另一个人买过那么多东西。
原来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数不清的账单赤裸裸摆在我面前，几乎快让我喘不过气来。
02
纪清时从浴室出来时，我还盯着订单。
「不喜欢」买东西的他，却细心到一件内衣，他都会去询问商家材质。
可他却从来没有主动给我买过东西。
「乔一，挑好了吗？」
纪清时一边擦着湿发，一边侧头问我。
我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把退掉的订单删除。
「没找到喜欢的。」我淡淡地递出手机。
他眉眼温润，接过手机：
「没事，找到喜欢的再买。」
要是放以前，这件事可能就这么过了。
但是此刻，我突然笑着开口：
「清时，你给我买吧。」
他瞳孔微微怔了一下，
「我眼光不好，怕挑的你不喜欢。」
我有多久没听过这句话了呢？
大概是知道他对买东西「毫无兴趣」之后，我再也没和他说过买东西的事情。
如今，我却不依不饶：
「没关系，你挑的我都喜欢。」
有半刻的沉默，我的手机响了。
我接完电话。
纪清时已经打开电脑办公，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他的脊背僵了几秒。
我自嘲地移开视线。
我趴在床上刷手机，纪清时在办公，所有的一切似乎与以往的每一个夜晚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我知道，手机上播放的内容，我一点也没看进去。
无边的委屈汹涌的吞噬着我，我是不是要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03
我和纪清时是相亲认识的。
我是小学老师，他是前途光明的公职人员。
我们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接触下来感觉挺合拍，双方家长满意，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在一起三年，他主动上交工资卡，开通亲密付。
他说：「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我曾经把这当做他爱我的证据。
可笑，他只是不想用心罢了。
和他同居后，我搬到他的房子里。
我设想过很多，我要把房子装扮成什么样子。
那晚，我靠在他肩膀上，举着手机让他选选窗帘的样式。
他垂眸盯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喜欢。
「你喜欢这个吗？」
他旋即回神：「嗯，都挺好的，你决定就行。」
我抱着他的手，嘟囔着嘴：
「要你也喜欢才行。」
他点点我鼻尖：
「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我笑骂：
「油嘴滑舌。」
后来，我还问过他沙发、茶几、餐桌，自顾自地给他分析各自的优劣之处。
他皱眉叹气，随手一指：
「这个吧。」
可分明就是我最不看好的一个。
他注意到我突然没声，扭头温声哄我：
「乔一，你知道我对买东西一向很头疼的，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你手里，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绝对支持！」
我撇撇嘴，到底露出一抹浅笑。
家里的大小物件都由我来购置，从纪清时的卡里出钱。
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一早我就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递给他。
而我等了一天，没有等我的礼物。
直到第二天，他才恍然意识到，我在不高兴什么。
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桌的好菜，略显愧疚：
「抱歉乔一，我不太会挑女孩子的东西。」
于是，第二年，第三年，我仍旧没有收到。
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纪清时。
那些订单却告诉我，纪清时并非如此。
04
我躺在床上很久没有入睡。
纪清时熄灭了电脑，蹑手蹑脚地拉开被子，身旁一侧往下陷。
他习惯性地把手搭在我的腰间。
甚至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
一瞬间，我泪意上涌。
闷在心里的情绪，突然反扑，在黑夜中不停放大，放大。
我一直都知道纪清时有一个相恋五年的大学初恋，见过父母，差点结婚。
后来，初恋另嫁他人。
纪清时短短几句就概括了他的情感经历，那时他眼底的失落和暗淡，被我刻意忽视。
如今，他们相爱的过程，突然在我眼前具象化。
我无法抑制地去脑补，想象他们是如何相爱的。
一个个订单，在我脑海，拼凑出他们的故事。
沉沉浮浮，一个晚上，浑浑噩噩地被那些幻境纠缠。
今天有早课，纪清时起床时，喊了我。
「今天怎么一叫就起了？」他含笑的眼眸出现在镜子里。
我没回答。
他放下水杯，杯侧印着蜡笔小新。
我的印着大眼仔。
洗手台上，两只水杯，格格不入。
和恋爱期间的每个女生一样，我买了很多情侣用品。
我把东西摆好。
故意问他，有没有发现家里发生了变化。
我献宝似的给他展示我的成果，他沉着脸问我：「原来的去哪了？」
我开玩笑：
「扔了。」
他陡然拔高声音，染着怒气：
「谁让你扔了，你动别人东西之前，不懂要问过别人吗？」
纪清时性子温和，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之后，他和我解释。
他恋旧，用惯了的东西，不喜欢随便去换。
我所买的另一半东西，到现在还压在柜子底。
他恋旧，恋的怕是旧人。
05
纪清时开车送我到校门口，一路无言。
我拉开车门，突然想到昨晚闺蜜冯舒的电话，扭头冲他说：
「晚上我陪冯舒逛街，不用来接我。」
我关上车门的一瞬间，他喊住了我：
「乔一」
我疑惑：
「怎么了？」
他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欲言又止，扯出一抹温润的笑：
「没事，注意安全。」
我狐疑地盯了他一会。
合上车门
一整天心不在焉，持续到和冯舒见面。
「喂喂喂，不就打扰了一次你和纪清时吗，用得着这么魂不守舍吗？」冯舒叹气，无语地看着我。
连着逛了好几家店，我还是那副样子。
冯舒忍无可忍把我扯进咖啡馆，
「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我搅动着咖啡，抿了抿唇。
把昨晚看到的一股脑倾泻出来。
如果是十八岁的冯舒大概会气的跳脚，大骂「渣男」，让我分手。
可这是二十八岁已婚的冯舒。
她难得正经地盯着我：
「乔一，结婚其实就是搭伙过日子，就那么回事。」
「纪清时对你不错，工资主动上交，也没有不良习惯，就是一个已经分手几年的初恋而已，没什么的。你看我和江叙，心底各自都有人，这日子不是照样过吗？」
她伸手捏捏我的脸，「我的小乔一，十几岁才在乎爱情，快奔三了，咱得现实点。」
「别为难自己了，你和纪清时还有未来一辈子的时间，你还怕他不能忘掉初恋吗？」
我眼神呆滞，心底总有一块闷在那里，难以疏通，我缓缓挤出一抹笑。
其实，我忘记问冯舒，她真的能忘记她心底的那个人吗？
06
江叙来接冯舒，夫妻俩把我送回家。
时间不算晚。
屋子里黑黢黢的，纪清时还没回家。
他上班时间很固定，偶尔有些聚会，但他都会提前和我说。
我不由有些担心。
开了灯，我窝在沙发拨通了纪清时的电话。
电话的嘟声在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无人接听。
我尝试打了几个，结果依旧。
我又联系了纪母，纪清时不在纪家。
同事说他下班就离开了。
我攥着手机，不停点亮屏幕，对话框里，纪清时没有回复。
同样没有回复的，是纪清时的几个兄弟。
等了许久。
从猫眼看到被架着的纪清时，我赶紧打开门。
浓烈的酒味充斥着我的鼻腔。
「乔一，辛苦你照顾了。」纪清时的几个兄弟略显歉意。
我忙点头，送走他们。
纪清时喝的很醉，我担心他，便也没多问。
我给他灌了蜂蜜水，浸湿热毛巾给他擦拭。
做完一切，到后半夜了。
我掏出他西裤兜里的手机，刚冲上电，屏幕就弹出99＋的群聊。
沉寂许久的大学群聊因为今晚的同学聚会又沸腾起来。
我无意窥探纪清时的隐私。
想到昨晚的事，我点进群聊。
找到了纪清时的初恋陈柠。
我打开个人信息，显示：【小猪猪】，昵称：【柠柠】。
纪清时和陈柠并不是微信好友。
正常情况下，应该只会显示群昵称。
这只能说明，纪清时在删掉她之前，对她的备注一直是：【小猪猪】。
每次赖床不愿意起的时候，纪清时就会附在我耳朵边，
「乔一你真像个小猪猪。」
有时他会故意揉乱我的头发，宠溺地冲我笑：
「可爱的小猪猪。」
试婚纱那次，幕帘拉开后，纪清时看呆了。
我凑到他面前，故意打趣：「你的新娘美不美？」
他说：「我的小猪猪当然是全天下最美丽的新娘。」
看向我的目光浓烈而炙热。
我把「小猪猪」当作，纪清时对我的爱称，听到时心脏总被填的满满。
纪清时「哼唧」一声，迷蒙着双眼。
我问：「你的小猪猪是谁？」
「柠柠柠。」他闭上眼睛，彻底昏睡过去。
就像裹着蜜糖的毒药，甜蜜散去，只留下毒药腐蚀着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