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变背着半袋糙米往青萝山爬,日头毒得能烙饼。
这龟孙子山路他每月要走两趟,给道观里的姑姑送口粮。
转过老槐树,听得“哗啦”水响,石缝里淌出股金灿灿的泉水,水面飘着三五根青黄麦穗。
“怪事,上月来还没这泉眼。”
何三变蹲下捧水,舌头刚沾水皮,甜津津的滋味直冲脑门。
他咕咚咕咚灌了个饱,没瞧见水底沉着个巴掌大的金斗,斗沿刻着“丰”字。
又走了一阵子,终于看到了那座道观。
这道观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红墙青瓦,飞檐斗拱,透着一股子古朴的气息。
门口,清虚道姑攥着把谷穗候着。这老道姑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活神仙,年轻时在宫里当过司农女官。
“混小子!”道姑一谷穗抽在他背上,“你胡乱喝了山涧的水,可知那是五谷神的涎水?恐怕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何三变摸着火辣辣的背:“姑姑你说啥,那不就寻常山泉水……”
“寻常?”道姑扯着他耳朵往观里拽,“二十年前王庄户贪喝这水,浑身长麦芒,活活痒死了!”
何三变一听这话,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他结结巴巴地问:“姑姑,您可……可别吓我,我……我喝的不少,那……那会有啥事啊?”
道姑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天机不可泄露,是福是祸,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下山路上,何三变总觉得肚里暖烘烘的,像在里面蒸了一笼馒头似的。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怪声:“大事要来咯,大事要来咯!”
何三变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树枝上站着一只鸟,模样怪里怪气的,羽毛竟然是五颜六色的稻穗。更稀奇的是,这鸟居然会说人话!
何三变瞪大了眼睛,心里直发毛,这鸟咋会说话呢?还一直念叨着 “大事要来咯”,莫不是和自己要遭逢的大事有关?
他越想越害怕,也不敢多做停留,加快脚步往前走。
可那怪鸟像是故意缠着他似的,在他头顶飞来飞去,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好不容易摆脱了怪鸟,何三变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前面路上有个老头。
这老头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头发乱蓬蓬的,浑身沾满谷粒,像刚在秋收的稻田里打过滚一样。
他一看到何三变,眼睛就亮了起来,也不说话,围着何三变转了好几圈,一边转还一边念念有词,什么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把何三变弄得晕头转向。
何三变忍不住问道:“老人家,您这是干啥呢?”
老头也不回答,只是嘿嘿地笑,笑得何三变心里直发毛。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才停下,拍了拍何三变的肩膀:“年轻人,你的造化可不小啊!”
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何三变望着老头消失的方向,满心疑惑,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啥怪人怪事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他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正张着血盆大口,气势汹汹地向他追来。黑熊那庞大的身躯在山林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树枝被撞得 “噼里啪啦” 作响。
“老天爷啊,救救我吧!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啊!”
何三变一边哭爹喊娘,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前跑。
就在黑熊快要追上他的时候,何三变眼尖,发现前方有一棵大树。他来不及多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迅速爬上了大树。
黑熊追到树下,围着大树转了几圈,愤怒地用熊掌拍打着树干,震得树上的枝叶纷纷掉落。
何三变紧紧抱住树干,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默默祈祷着黑熊赶快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熊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不甘心地咆哮了几声,转身慢慢离开了。
何三变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树枝上,冷汗湿透了他的衣衫,后背冰凉一片。他的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心脏依旧跳得飞快,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 “噼里啪啦” 地砸了下来。这雨来得又急又猛,瞬间就形成了湍急的水流,沿着山坡向下奔涌。
何三变心里暗叫不好,这要是被雨水冲走,可就凶多吉少了。他不敢在树上久留,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了下来,打算找个地方躲躲雨。
然而,此时的山路已经变得泥泞不堪,十分湿滑,何三变没走几步就脚底一滑,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脚陷入了泥沼之中,越挣扎陷得越深。雨水不断地灌进他的嘴里、鼻子里,他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恐惧再次笼罩了他。
“难道我今天要命丧于此了吗?” 何三变绝望地想着,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几尽绝望之时,他发现旁边有一根粗壮的树枝,便立刻伸出手抓住,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泥沼中拔了出来。
何三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雨中艰难地前行。
又不知走了多久,雨渐渐停了,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太阳已经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周围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何三变欣赏着美景,微微喘了口气。
这时,一条平坦而又宽阔的大道出现在他眼前。沿着大道,他顺利到达山脚下。
路过自家三亩薄田,何三变不经意间一瞥,惊得差点栽进水沟——昨日才插的秧苗,眼下竟结了沉甸甸的稻穗!田埂上窜过只灰老鼠,背上驮着颗金灿灿的谷粒。
隔壁赵老汉扛着锄头过来:“三变啊,你家这稻子……”
话没说完,田里“噼啪”爆出一片抽穗声,稻浪翻得跟钱塘潮似的。
赵老汉的烟袋锅“当啷”掉地上:“娘咧!这是谷神显灵啊!”
……
三更天,何三变被“咯吱咯吱”声吵醒。
推开柴房门,见上百只田鼠排着队往地窖运粮。领头的老鼠有狸猫大,冲他作了个揖,尾巴尖上拴着根金麦穗。
地窖里堆满新谷,个个鼓得像胖娃娃。
何三变抓起把米,指缝间漏下的竟有十粒金谷子!
紧接着,更为浓郁的粮香传来,直熏得人口鼻发麻。跟着香味走到后山,见个金袍老翁坐在谷堆上,手里搓着穗子。
细看那老翁,眉是麦须,须是稻芒,耳垂挂着两串赤豆。
“年轻人,你终于来了。” 五谷神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低沉而又温和。
“你喝了我的恩泽之水,又通过了重重考验,才有了咱们如今见面的机缘。我再验验你的真心,你若能通过,眼下这般的福泽将会伴你一生。”
何三变很快猜到其身份。他定了定神,鼓起勇气道:“还请五谷神明示。”
五谷神微微颔首,右手一挥,地上瞬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粮食,有金黄的稻谷、饱满的麦子、圆润的豆子,还有些不常见的谷物。
“你且说说,这些粮食都有何用处?又该如何种植、收获和储存?”
何三变了然,这些可难不倒他。他平日里调皮捣蛋,但也没少帮家里干农活。
于是,他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每种粮食的播种时节,到生长过程中的照料,再到成熟后的收割方法,以及储存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他说得头头是道。
五谷神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点头:“不错,那我再问你,粮食从播种到收获,历经诸多艰辛,你可知其中的辛苦?”
何三变想起平日里父母在田间劳作的身影,烈日炎炎下,他们弯腰插秧、除草施肥,汗水湿透了衣衫,却从不喊累;收获时节,又要起早贪黑地收割庄稼,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无比认真地说:“我知道,每一粒粮食都饱含着农民的辛勤汗水,来之不易,我们应该珍惜。”
五谷神赞许地看着他,再次开口:“最后一问,若你有了无尽的粮食,你会如何对待?”
何三变沉思片刻,脑海中浮现出村里那些穷苦人家的模样,他们常常为了填饱肚子而发愁。
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把粮食分给那些需要的人,让大家都能吃饱饭。剩下的,我会拿去售卖,用赚来的钱改善生活,同时也继续努力耕种,让粮食的产量越来越高,让更多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五谷神听完何三变的回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心怀善念,懂得珍惜粮食,又能为他人着想,实乃难得。我便赐福于你,此后你家年年丰收,粮食吃不完。”
话音刚落,何三变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五谷神便消失不见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
从那以后,何家地里的庄稼一直长得格外茂盛,家里的粮仓长年到头都装得满满的,粮食多得吃不完。
何三变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把多余的粮食分给了村里那些穷苦的人家,让他们也能吃饱饭。村民们对他感激不已,纷纷夸赞他是个大好人。
剩下的粮食,何三变就拿去镇上售卖。由于他家的粮食品质优良,价格公道,深受大家的欢迎,生意十分红火。
慢慢地,何三变的家境越来越好。他开了一家粮行,成了镇上有名的大户。
日子过得一帆风顺,何三变也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时常给孩子们讲述自己的这段经历,教导他们要珍惜粮食,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孩子们都很懂事,牢记父亲的教诲,一家人的生活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