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让成都话卷起来!

漫成都 2022-08-15 15:40:27

下面几道关于成都话的试题,你能做对吗?

1.在成都买东西,下面哪一种说法更能成功杀价?

A. 还有没得少嘛,老板儿?B. 老板儿,说卖价!

2.  请根据拼音写出完整的中文句子:

nǎ kuǎi yī wàn kuǒ yǐ dǎ yù miáo?

3.  请将下面两本书正确填入语句中:

老师告诉我们,上半学期读_______的傻儿些,下半学期就只能读_______了。

A. 天书    B. 望天书

一本1987年出版却流行至今的《四川方言词典》中提到,中国有1亿人说四川话。三十五年后的今天,观察“我出不赢气了”表情包的流行范围,大家会下意识地以为,这个数据已经远不止于此了。作为四川话中比较洋盘和流行的代表——成都话,更是以一种清奇的姿态,在全国各地的方言中脱颖而出一份独特的存在感。

在表情包、短视频中出圈到麻木的成都话,已经从一种“不卷(舌)”的方言变成卷遍互联网的小语种。但是,“老成都们”却纷纷开始振臂高呼“救救成都话”,因为真正的、原滋原味的成都话在网络流行的表象后已经岌岌可危。

越来越多的成都年轻人、小朋友只会说普通话,即便说几句成都话也是用普通话的发音方式和规则,在老成都听来都是“南腔北调”。甚至在一些“新成都”片区,成都话已经在交流中绝迹。

方言,这种凝练着一个地方历史、地理、民俗和情感的特殊语言形式,是在唇舌间流动的乡愁,而渐渐地却更活跃于段子中让大家一笑而过。

成都话,这个曾经代表着成都人独特性情和峥嵘岁月的语言,难道也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消声灭迹?

成都话中的嬉笑怒骂、牙尖十怪,是否只能存在于老一辈的口口相传中?开放包容的成都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 “新成都人”后,又能否在语言上也被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热爱,而绵延存续?

带着这些问题与担忧,有一些操着地道成都话的“老成都”开始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传承”说了大半辈子的语言。

说起老一辈的成都人,在他们成长的岁月中,“好吃好耍”的标签还没有打在身上。在真正的时代浪潮中,老成都们也曾经乘风破浪。

这其中,严丁是一位自带传奇的人物。

曾经凭一己之力“逆天改命”的民办小学毕业生,后来辗转到德国成为创业新华侨,学习外语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而现在叶落归根的严丁,回到故土后让他最为牵挂和继续努力的事情,是推广和延续一脉乡音。

语言这门工具陪伴着严丁迁徙辗转半生,既是他托身的法宝,又是他一生的乡愁。

曾经在大慈寺门口字库塔旁边玩耍的小朋友。摄影:周安

严丁的童年成长在大慈寺周围,曾经的家就在现在太古里中心点的“字库塔”对面的铺面瓦房中。

“睡觉在家里,玩耍在街上”,严丁是成都市井文化中最标准的原装“街娃”。在那个人们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年代,生活在街边就是一座自然的社会大学。

曾和严丁打交道的甚至有著名的诗人流沙河。那时年轻的流沙河在东风路边开荒种红苕,担心偷扯兔草的街娃偷他的红苕藤,像猫捉老鼠游戏一般,经常巡视追逐以严丁为首的“街娃”们。

再次回到成都,严丁与流沙河合影。

街头的人生百态赋予严丁丰富的成都市井记忆,那些现在早已被忘却的都市传说、奇人怪事,在他的脑海中却保存下来许许多多,在回忆中兜兜转转的语言,就是那一味地道的成都话。

“街娃费,最怕学校家长会;

街娃欢,逃学洗澡拉长滩;

街娃怪,望江公园瞅恋爱;

街娃颤,府河桥栏跳飞燕。”

《老成都街巷唱词》,严丁

仅小学毕业的他,19岁被分配到当时的成都电线厂,后来的四川电缆厂,当起了工人。年轻气盛的人每天拉着“架架车”,看着同龄人坐办公室或者做着更体面的工种,这促使严丁开始思考自己的命运。

大慈寺“街娃”1969年练拳的情形,那时铁嘴李伯清是他们的“谈判专家”。

想脱离苦海必须要靠学习,本来就爱看书的他开始自学,还跑到锦江宾馆附近的英语角练口语。靠着一本连注释都背得烂熟的《薄冰语法》,严丁参加了两次重要的“英语考试”。先是考上市外贸单位,进而被提升为厂里的资料室翻译。后来又考上省外贸单位,几经周折,竟然幸运地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被单位派驻德国从事进出口贸易。

那些年常居德国的严丁

作为90年代早一批去国外开眼界的人,严丁先是努力在德国站稳脚跟、“打开局面”。后来时移世变,因种种原因,原外派单位与他签了退职书,严丁不得不再次作出抉择:留下来,自己创业。

也许是四川人乐观拼搏的基因在血液中流淌,严丁在德国一待就是二十年,事业上取得了不小成功,汶川地震时,他还代表川籍华侨上德国电视台为国内受灾同胞募捐。

然而,常居海外的他,每每夜深人静时,萦绕在脑海中的始终是家乡的事、家乡的景以及那一声声亲切的成都话。有时那种思乡之情,还会让他胸口隐隐作痛,泪流满面。

在异国他乡,严丁开始用自己最熟悉的家乡方言记录下孩提时、青葱间那些留存的家乡面貌,也就是成都“街娃”曾经每日奔跑的那些成都街巷。

“油篓街,多竹编,桐油糊纸味弥漫;

罈罐窑,烧罈罐,城墙挖土烧青砖;

笔贴式,译满汉,文书衙署四进院;

糠市街,字库边,市声织机日夜喧。”

《老成都街巷唱词》,严丁

疫情后,严丁回到成都,这座熟悉的城市不再是印象中的样子,甚至在街头巷尾也少有再听到儿时记忆中的那种“成都话”。

百感交集的严丁开始思考:成都话的未来在哪里?

严丁和几位有人文情怀的老成都,费劲周折找到了大慈寺片区拆迁前的老邻居,举办了一场重聚的联欢会。那些小时候脍炙人口的成都原味儿歌、童谣、打油诗还能从他们口中脱口而出,回忆起以前成都市的风风雨雨,那些场景还历历在目。

2019年5月,老邻居们相聚在望江公园

后来严丁将客居德国二十年的思乡小作,结合老成都们的口述历史,集结成了一本《老成都街巷唱词》。里面的字字句句都是接地气的成都话,描述着一个现在已经看不到的成都。

而同样在思考成都话未来的还有冯晖,一位用脚步丈量成都、用影像记录成都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 ,在城市风景之外,他也注意到家乡话的现实困境。

冯晖

冯晖有工程师特有的“地理”敏感,工作在天府四街的他发觉到:从地铁口出来,像换了一个世界,建筑街景像国外的发达城市,人们也都说着一口普通话。

在这个“新成都”的范围内,成都文化是缺失的。

同样身为“老成都”的冯晖,总觉得来这里打拼的“新成都人”更需要了解成都文化,才能爱上这个城市。

机缘巧合下,冯晖与严丁结识,两人在“保卫成都方言”这件事上成为盟友。惊讶于这位华侨对成都市井文化的丰富见识,冯晖也意识到:老成都的记忆中有文化、历史的价值,而严丁的身上的成都经历正是一种财富,是亲眼所见而史料上没有的细节,严丁的记忆和记录中有老成都的第一手资料、有他见证过的、一去不复返的历史。

在冯晖对成都的思考中,成都人,吃喝玩乐是表面。喝茶、火锅、掏耳朵,是成都热情好客的天然属性。但成都人的内核中装的是奋斗精神,正如在国外打拼、漂泊二十载的严丁,他代表着成都人更深层的精神内涵。坚韧、谦虚,在最危难的时候的不忘奋斗与幽默才是真实的成都。

一拍即合的冯晖和严丁,经毛边书局傅天斌引荐,认识了撰写《成都方言拼音方案》的张世光老师,与桃蹊书院一起筹办了公益性活动“成都话传习班”,试图让这门复杂而深刻的方言再次被人们放回口中,仔细咀嚼、品味。

如果有人问,“拯救成都话”到底在拯救什么?

也许对于老一辈人来说,是成都的过去、成都的文化和成都乡土人情。而对于年轻人、新成都人来说,成都话是打开这座城市的钥匙、融入这座城市的敲门砖。

——漫成都.生活——文字|梅时玉

编辑 | Penny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漫成都资料库

监制/出品丨王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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