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棠攥着断成两截的翡翠镯子站在筒子楼前，春末的雨丝沾湿了旗袍下摆。这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的传家宝，方才在茶室被沈砚碰碎时，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真要退婚？"父亲昨夜的话在耳畔回响，"沈家破产半年了，他爸还在ICU躺着，你现在不划清界限，难道要带着整个林家陪葬？"
楼道里飘着霉味，墙皮剥落处露出深褐色的水渍。她数着门牌号在304门前停下，门缝里漏出方便面调料包的气味。正要敲门，屋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说了不需要！"沈砚的声音沙哑得陌生，"告诉你们王总，我的设计图只卖给识货的人。"
门突然打开，穿褪色格子衬衫的男人撞进视线。林晓棠呼吸一滞——他下巴上泛着青茬，黑框眼镜裂了道缝，可那双眼睛还像十年前图书馆初见时一样亮。
"你来干什么？"沈砚堵在门口，袖口沾着墨迹。
林晓棠举起碎镯子："谈退婚。"指甲掐进掌心才稳住声线，"我妈的镯子值八十万，你打算怎么赔？"
男人喉结滚动，侧身让出条缝。十五平的单间里堆满泡面箱，唯一干净的桌面摊着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公式间画着芯片架构图。林晓棠瞥见右下角标注的"5nm制程"，心跳突然加快——这正是父亲最近在股东大会念叨的技术瓶颈。
"我现在赔不起。"沈砚从抽屉摸出个铁盒，倒出几枚游戏币，"这是当年在电玩城..."
"沈砚！"楼道上响起急促脚步声，"华芯的人又来了！"穿花衬衫的胖邻居冲进来，看见林晓棠猛地刹车，"哎呦，这不是林家大小姐？"
空气骤然凝固。胖邻居讪笑着退出去，沈砚突然抓住她手腕往衣柜里塞。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时，林晓棠听见门外传来恭敬的男声："沈先生，我们王总说价格可以再谈..."
衣柜门隙透进的光线里，她看见沈砚脊背绷得笔直。男人声线沉下来时竟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转告王总，三天后发布会见。"脚步声远去后，他转身对上她惊疑的目光。
"演够了吗？"林晓棠甩开他的手，"装落魄很有意思？你早就..."
话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穿香奈儿套装的妇人拎着保温桶进来，林晓棠瞳孔骤缩——这是沈家二十年的管家陈姨，去年沈氏破产时父亲还唏嘘过她的离职。
"小砚，鲜虾云吞趁热吃。"陈姨瞥见碎镯子突然噤声，从包里掏出个紫檀盒子，"老太太让我把这个给你。"
盒盖掀开的瞬间，林晓棠如遭雷击。冰种翡翠镇纸在日光灯下泛着柔光，侧面刻着的"棠"字让她想起十八岁生日宴——沈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说："等你们结婚，这镇纸就摆在砚哥儿书房。"
"奶奶的阿尔茨海默症时好时坏，"沈砚摩挲着镇纸，"上周清醒时突然说要给你。"他扯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锁骨处的烫伤疤痕狰狞可怖，"半年前实验室爆炸，我爸把我推出火场时，最后一句说的是'别耽误晓棠'。"
林晓棠踉跄着扶住桌沿，泡面箱后露出半截报纸——《神秘团队攻克5nm芯片技术，或将颠覆行业格局》。配图是戴口罩的研发团队，领头人腕上的卡西欧手表和她去年送沈砚的一模一样。
雨突然下大了。沈砚摘掉裂纹眼镜，从衣柜深处取出定制西装，转身时露出衬衫内侧绣着的海棠花。林晓棠想起今早出门前，父亲接电话时诡异的笑容："放心，等晓棠拿到那穷小子的设计图..."
雷声炸响的刹那，她抓起翡翠镇纸砸向窗户。玻璃碎裂声中，沈砚突然笑了："你果然还是发现了——衣柜里有条暗道，陈姨会带你去机场。"
"那你呢？"
"我要去发布会。"男人系领带的动作优雅如昔，"记得吗？十年前你说过，真正的王子就算穿着破衬衫，也能在午夜钟声响起时..."
楼下车灯连成星河，林晓棠看着他从抽屉取出镶钻袖扣，终于明白褪色衬衫下为何总透着不协调的笔挺——原来落魄公子的戏服里，始终藏着王子征战的白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