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协作软件常被视为互联网公司先进管理经验的产物，也是属于少数“先进团队”的一块数字化特区。但事实上，它们真正的核心受众，很可能是常以“传统”为定语的制造业企业——并且不是用来打卡。

过去几年，协作管理工具以惊人的速度向互联网之外的世界扩散，新能源车则是一大重灾区。

中国的造车新势力虽然对销量周榜有着不同的理解和看法，但在借助工具提升效率这一点上，行动却出奇的整齐划一。

2021年，蔚来、小鹏和理想三家公司在几乎在同一时间向飞书迁移。在定位行政的蔚来ET7上，飞书开发了车载原生应用，可以用第二排的屏幕开飞书会议。

按照李斌的说法，飞书的零代码超市帮蔚来剩下了5500万元的成本：“对蔚来这么一家还在亏钱的公司来说，还是挺多钱的。”

李想将新能源车企概括为结合了汽车工业与互联网产业的“复杂网状组织”，一方面，软件研发深度介入了新能源车的生产流程；另一方面，以充电桩为代表的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进一步加剧了组织的管理协同难度。

能方便高效的加油的确是“旧能源汽车”的一大优势，但这不是燃油车企的护城河，而是中石油和中石化的护城河。对新能源车企而言，补能体系的建设不仅是财务的权衡，也是管理的大考。

在飞书未来无限大会上，飞书CEO谢欣说，“以前提效是为了降本，现在提效是为了生存”，正在换电体系、操作系统、自动驾驶芯片等领域多线作战的李斌深以为然：

智能电动车是最卷的行业之一，如果没有一个工具去提高组织的效率，我们不可能在这一个产业的竞争中生存下来。

过去几年，蔚来全国各地建设了超过2500座换电站，其中有1000座换电站在2023年建成，平均每天要新建近3座。在这个过程中，蔚来揭示了数字化的另一种可能：

不用设置新的岗位，也不用研发额外的系统，换电站的建设、运营和维护，完全用一张表格来完成。

2020年，蔚来高级副总裁沈斐开始在能源业务团队小范围试水飞书。当时，飞书吸引沈斐的地方更多是产品设计理念，比如令大厂员工心情复杂的OKR。一年后，蔚来几乎把整个公司搬到了飞书上，在新能源车市场，他们是第一批使用飞书的企业。

车电分离是蔚来最鲜明的标签之一。基于车电分离的模式，蔚来搭建了“可充可换可升级”的能源服务体系。在这个体系中，用户最为熟知的是蔚来的换电站。今年6月，蔚来换电站已迭代至第四代，换电最快仅需2分24秒。

李斌对换电战略有一个形象的解释：盖5层的楼，地基打得浅一些就可以做了，如果要建上海中心，要花2年时间打百米的地基。

在换电服务的不断渗透和迭代过程中，蔚来将电池包和汽车逐渐解耦，同实现车电分离，换电站能兼容多品牌和多规格的电池包。

稳定的电池包和换电站形态，本质上成为了一个“平台”，服务于后续所有的车型。换电站的数量和密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地基的深度。

关乎蔚来经营与战略的许多“秘密”，都写在飞书的一张多维表格里。

作为飞书的核心功能之一，多维表格看上去有点像许多企业承担展示功能的“数据大屏”，其核心思路是“协同”与“自动化”，即将大量标准化、可量化的流程自动处理，同时汇集在一张表格里，让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同步信息作出决策。

一个典型的多维表格应用

在接入飞书前，蔚来换电站的资料归档是有纸化办公，换电站落站需要大量测量数据和照片，还要专门整理归档后，跟其他团队同步，与之对应的是大量的线上/线下会议。

在这种情形下，很容易导致每个小组都有一张Excel和zip，微信群里散落着大量文件名为“XXX(1)(1)”的表格。考虑到保密的需要，30个人的团队很可能有10个工作群同步信息——在使用多维表格之前，蔚来通过Excel进行48个区域的同步管理。

Excel这类软件的思路是离线处理、本地储存、异步传递，但到了更强调组织协作的后Office时代，这套思路开始诞生问题。

举例来说，假如要更新换电站的施工进度，工程师只需要在多维表格里同步数据，全球各地的团队都能同步，这在Excel中很难实现。

蔚来通过多维表格管理换电站的项目进度

多维表格还顺便解决了困扰蔚来的保密问题。普通表格难以实现高级权限管理，离线的特征也让信息时刻暴露在泄密风险中。多维表格的高级别权限设置能力，可以实现不同区域只能浏览本区域信息，而总部可以管理全局信息。

从1到1000座换电站，蔚来耗时1508天，但2023年新增的1000座换电站，蔚来仅用了355天。这当然有熟能生巧的因素，但数字化的工具同样举足轻重。

今年8月，李斌发布了蔚来加电县县通计划，提出了充电和换电网络建设的新目标。在换电站建设方面，计划在2025年底完成27个省级行政区、超2,300个县级行政区的换电站全覆盖。

这对蔚来而言，无疑将是一个新挑战。

李斌在“Power Up 2024蔚来加电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自己算了一笔账，按照到25年年底实现2300个县的换电县县通，算上已经完成建设的换电站，预计那时将累计建成约5000座换电站。

外界的讨论集中在换电站的“商业模式”问题，但对蔚来而言，这项大工程的挑战集中在“管理”层面。

换电站的管理流程从拿地开始——建设换电站需要当地甚至所在国政府的审批，还需要考虑所在区域的电力容量和电网布局，施工流程也需要报备。期间各个换电站的项目进度，各个供应商的协调配合，是一个极端繁琐的工作。

换电站建成后，后续的运营和维护同样是一个大工程。一个换电站每天要承担数十次甚至更多的换电服务，同时，换电站会利用电费的峰谷价差给电池充电，实现低充高放，这种分时利用在去年让蔚来节省了1700万元的电费。但当换电站的规模达到一定程度，这种调配和管理本身也会带来成本。

G40沪陕高速罗集服务区蔚来第四代换电站

在控制协同与管理成本的前提下，运转更加多元的业务结构，是所有新能源车企业面对的挑战。

李斌将其形容为“并行管理”：“每一个换电站建设周期都好几个月，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建了160个换电站，相当于同时建160个房子。这么复杂的项目管理，如果没有飞书多维表格，我觉得是做不到的。”

举例来说，燃油车时代，庞大的经销商体系承担了销售工作，主机厂只需要负责生产，然后把车“批发”给经销商。但对电动车企业来说，品牌形象建立和终端需求把控，都需要能直接接触消费者的直营系统，这是旧体系从未涉足的区间。

蔚来的换电体系也是同理，沈斐曾谈及换电站建设和运营的数字化思路：一是建立统一的机制和流程，二是数字化工具的应用。

马斯克说“设计工厂比设计汽车更难”，原因在于大量的研发与生产，都涉及工作方式与流程的重塑。2016年换电业务开始时，蔚来的所有产品都需要联网。比如充电桩联网后，蔚来可以判断用户所在城市，并提醒用户在谷价时段进行充电。

在这个语境下，“提效”的覆盖面并不是某个或某些独立的工作环节，而是基于整体的业务体系，搭配新的方法和流程，李斌称之为“体系化效率”：

不光看用户买车多少钱，也要看用户的全生命周期成本是多少钱，包括使用成本、质量成本。所以我们从成立开始，定义的效率就叫体系化效率。

当越来越多的机制和流程成为协作的一部分，数字化工具的应用势在必行。

蔚来官方曾做过一个统计，2023年，包括多维表格在内，飞书让蔚来节约下了合计900天的沟通工时。

和大部分企业一样，蔚来使用飞书的原因是因为隔离在家，去不了办公室。2020年，沈斐看到飞书CEO谢欣的远程办公心得公开课，决定尝试一个疗程。

沈斐管理的能源团队是公司第一个使用飞书的部门。在这之前，蔚来基于“VAU目标管理法”，开发了内部的协作软件。但沈斐告诉李斌，飞书更好用。

这是大部分企业企业试水协作工具的标准模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线上办公。这也导致大部分人将协作工具视为交流和沟通的线上化。实际上，工具也在重新改变着工作的流程。

举例来说，IM工具的确是“沟通的线上化”，但其局限性在于，它只是把“面对面的交流”搬到了线上，几个人在IM工具里分享Excel表格，其实和大家在会议室里拿着A4纸讨论没有区别——后者的效率可能还更高。

多维表格的创新性在于，它用一种方式把工作流程融入了线上的沟通和协作。

沈斐在去年9月的一次采访中，曾谈及一些组织面对数字化时的误区：

业务端的人用传统的思维做业务，数字化团队手上有很多武器，但是不知道该如何给业务端的人使用。业务端的人不懂数字化，就会提一些很零碎的需求，导致数字化团队疲于奔命。

在多维表格深度参与蔚来换电站的建设之前，蔚来首先搭建了一套基于数字化的业务流程，然后让工具深入其间。

换句话说，多维表格的应用有一个前提，就是大家知道自己的岗位和职责是什么，需要干什么事，才能心照不宣的在表格中完成配合与协作。在这个语境下，协作的核心从“沟通”变成了“业务”，团队的注意力从单纯的沟通转向了业务的推进，效率自然提高。

时至今日，超过3万名蔚来全球员工和2万多蔚来供应商伙伴在飞书上协同办公，100家上下游供应商入驻了蔚来的飞书协作空间。基于飞书开放平台，蔚来自建了5500个应用和5200个机器人。

1000座换电站在一年时间里迅速落成，解释了多维表格为什么发端自互联网公司的管理经验，却在制造业迅速渗透的原因：许多制造业企业的协作和管理，集中在标准化生产这个场景下，天然有大量可以被数字化的空间。

而新能源车企更是集中了技术开发、生产制造、软硬件融合等多个门类的特殊形态。蔚来的换电站是这个行业从来没有过的新的产品，在它的成长过程中，也会诞生新的协作方法与实践。

在换电站施工现场的土木老哥，对数字化的理解很可能比大厂员工更加深刻。

多维表格并不是孤例，面对一大批“原生”于数字化时代的企业，软件公司也开始重新理解自己的客户。从Google docs和Slack开始，大量的协作工具都已经超出了IM工具语境下“沟通”的概念，并开始塑造新的业务与工作方法，影响那些看似古老的产业。

自工业革命开始，制造业对标准化的执迷和对效率近乎病态的追求从未改变，但与流水线搭配的并不一定是KPI和末位淘汰制度。

承载伟大创新的也未必是耗资巨大的咨询项目和几经迭代管理软件，它有时只是一张小小的表格。

参考资料

[1] 蔚来：1800座换电站背后的数字化思考，虎嗅智库

[2] 蔚来第三代换电站上线：换电时间缩短20%，今年再建900座，36氪

[3] 蔚小理，上飞书，钛媒体

[4] 一张表省百万，物美1700家门店如何精细化管理，飞书

作者：李墨天

编辑：张泽一

视觉设计：疏睿

责任编辑：李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