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亲人来了!”一句简单的话,却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准备好的金戒指,竟一时语塞。那一刻,我仿佛突然明白了血浓于水的真正含义。二十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我的母亲,而喊我“大哥”的,正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李铁。
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1985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矿难夺走了我父亲的生命。那年我才十岁,对死亡的概念还很模糊,只记得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周围的流言蜚语更像是一把把尖刀,刺痛着我们本就脆弱的生活。
为了养活我,母亲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她手上的老茧厚得像树皮,一道道伤痕记录着她生活的艰辛。我放学回家,常常看到灶台上只有半个冷馒头,母亲总是说她吃过了,其实我知道,她只是想把最好的留给我。
生活依旧捉襟见肘。为了让我继续上学,为了活下去,母亲最终选择了改嫁。她嫁给了邻村丧偶的李大伯,留下我跟随外婆生活。那一天,我哭闹着不让她走,小小的拳头砸在她瘦弱的身上,可她只是默默流泪,任由我发泄。
离开母亲后,我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外婆待我很好,但她年事已高,生活也并不宽裕。我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抛弃我的母亲后悔。
高中毕业后,我没能考上大学,只能去省城打工。我和几个老乡挤在狭小的房间里,每天在喧闹的服装厂穿针引线。生活的艰辛和内心的孤独,让我更加思念母亲,却又放不下那份被抛弃的怨恨。
我偶尔会给母亲写信,报喜不报忧,而母亲的回信总是厚厚一沓,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我的关心和牵挂。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信珍藏起来,却从未回复过那些关切的问候。
后来,服装厂倒闭了,我与工友老马合伙开了一家小服装作坊。我们从一台二手缝纫机开始,起早贪黑,生意逐渐有了起色。我买了房,买了电视,日子渐渐好转,但内心的空虚却始终挥之不去。
同事们也曾介绍过对象,但一听我二十年没见过母亲,大多都婉言拒绝了。我也懒得解释,一个人就这样过了好几年。逢年过节,看着别人阖家团圆,我的心里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2005年春节前夕,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是李铁激动的声音:“大哥,你还记得我不?咱小时候还一块放过风筝呢!”他告诉我,母亲和李大伯要办金婚宴,希望我能回去参加。
金婚宴?他们结婚才二十年。李铁解释说,虽然他们没有从年轻时就在一起,但这二十年来相互扶持,感情深厚,村里决定为他们补办一个仪式。
我犹豫了,二十年未见,如今突然出现,真的合适吗?老马的一番话点醒了我:“人这辈子,亲情最难得。你娘生你养你,就算有天大的误会,那也是你亲娘啊!”
老马的话让我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我买了金戒指,踏上了回家的路。二十年了,我终于鼓起勇气,去面对那段尘封的往事。
回到李家庄,眼前的景象让我既熟悉又陌生。村子比我记忆中大了许多,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新房。李家院门大开,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我站在院外,迟迟不敢迈步进去。
这时,李铁看到了我,激动地跑过来:“大哥!你可算来了!娘,明涛来了!”母亲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满头银发,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早已不是我记忆中年轻的模样。
“明涛,你真的来了……”母亲的声音颤抖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我哽咽着喊了一声“娘”,她激动地想摸我的脸,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和李铁连忙扶住她,母亲紧紧握着我们的手,对着周围的宾客大声说道:“看看,我这两个儿子,多孝顺啊!”那一刻,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
在母亲的房间里,她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抚摸我的脸,像是在确认我不是幻影。她不停地给我夹菜,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的童年趣事,仿佛要将这二十年的空白全部填满。
从村里人的口中,我得知母亲这些年在村里的口碑极好。她热心助人,谁家有困难都记挂着。李铁也告诉我,母亲从未忘记我,每年我的生日,她都会对着我的照片默默流泪。
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母亲的爱从未缺席,只是被我自己的心墙阻隔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塌,二十年的隔阂,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第二天,我告诉母亲,我打算在县城开家分店,以后可以常回来看她。母亲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临走时,她送我到村口,紧紧地抱着我,就像二十年前我离开时那样,只是这一次,充满了不舍和期盼。
回城的路上,我思绪万千。二十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也让我明白了许多。亲情,是这世上最珍贵的情感,无论时间如何流逝,都无法割舍。
我们每个人都可能面临亲情的考验,面对误解和隔阂,该如何选择?又该如何弥合亲情中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