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陈毅在视察山东野战军第八师时作报告。
泗县之战的前前后后
———“给桂系一个打击之后休整若干天很好”
穆俊杰
1946年6月，国民党以40万大军开始围歼中原军区的部队，同时使用五个军15万人的力量进攻山东解放区，和平遭到破坏，全面内战爆发。此时，宋时轮奉命离开北平军调部执行处，返回山东野战军协助陈毅指挥部队作战。很快，山东野战军向中央军委报告：“枣庄光复。”毛泽东复电要求陈毅、宋时轮：将讨逆作战的经验电告中央军委。
海安是苏中的中心城市，也是战略要点，此地战斗的第四天，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即将撤离部署报告中央军委和陈毅、宋时轮、张鼎丞、邓子恢、谭震林。陈毅、宋时轮关于华中野战军主力攻敌后路给粟裕的指示中提出了具体意见。这时，山东野战军正在筹划攻打泗县的具体方案，陈毅、宋时轮将情况通报给华中野战军，粟裕立即表态说：“我同意军长解决桂系之计划。”
当时，中央军委设想：如果于八九月间粟裕在苏中能歼敌二三个旅，陈毅、宋时轮能在徐州至蚌埠铁路以东歼敌二三个旅，刘伯承、邓小平能占领开封至徐州铁路及豫东、淮北十余城镇，并歼敌二三个旅。合计歼敌六个到九个旅，这将是战略上的大胜利。
蒋介石另一个重点进攻的方向是两淮（淮安、淮阴）。山东、华中两个野战军主力部队集中于鲁南和苏中，两淮地区正好是空缺，形势十分严峻。对于山东解放区，中央军委的作战计划是：山东区以徐州地区为主要作战方向，集中山东主要力量配合苏皖北部各区、各点，着重调动徐州之敌于野战运动之中歼灭，相机占领徐州。为此，陈毅、宋时轮决定集中主力约5万余人，担负徐蚌地区作战，野战军前指移至邳县。同时，命令华中野战军主力西进，集中于六合、天长间休整待机。
华中野战军计划在苏中继续作战的建议提出的同时，陈毅向毛泽东提出作战统一由刘伯承、邓小平指挥的建议。中央军委复电指出：“（一）陈舒电请由刘邓统一指挥，中央认为甚为必要。为达统一步调克敌致果之目的，请刘邓即日担负此职……（四）各事均望刘邓、陈舒直接商定。”
山东野战军领导原本想法是：按照中央军委南进计划，集中山东和华中两个野战军在徐州地区同国民党军作战。但是，华中野战军主力先在苏中歼敌，不主张急于西调。虽然中共中央电报指示华中野战军在战略行动上归陈毅指挥，实际陈毅在部署大的作战行动时，只能同华中分局协商。这样，原设想集中两个野战军在徐蚌地区作战计划搁置。
7月8日，宋时轮向中央军委报告：国民党第7军约四个团集中固镇营、老集一线，向五河、泗县等地攻击。同时，向陈毅建议：以适当兵力守五河一线，目的在于吸引敌人向泗县、灵璧方向前进，以便于歼敌。毛泽东复电指出：“对桂系进攻淮北，应有反击准备……最好先打几个胜仗，看出敌人弱点，然后我鲁南、豫北主力加入战斗，最为利。”7月19日，毛泽东致电陈毅、宋时轮并告刘伯承、邓小平电报指出：“徐州附近之作战关系全局，如打得好……可以切断徐蚌路，配合刘邓大军发展新局面。”
陈毅、宋时轮率领山东野战军主力由鲁南枣庄、台儿庄、韩城地区秘密移至淮北解放区的古邳、龙集地区，计划会同已在淮北的华中野战军第9纵队和第7军分区的部队，打击由徐州、固镇地区东犯的国民党军。毛泽东则建议：断敌后路，由西向东打，以利全歼。
宋时轮到达第2纵队的时候，陈毅指示第2、第9纵队和第7、第8师：“兹决定由宋统一指挥全战场，宋住二纵司令部，希各部报告同时分发二纵。”
根据战场国民党军中央系和桂系部队的实际情况，陈毅、宋时轮开始感到兵力不足，已难以打歼灭战。南犯右路之敌已经占领天长、泗县、灵璧，敌军深入分散，有利于作战。因此，决定改变计划，集中主力打泗县，尔后休整一周即可西进，配合刘邓大军出击。山东野战军领导在致中央军委及刘伯承、邓小平的电报中提出：陇海路两侧，敌人主力均有增加，双沟、曹八集正集结15个团的兵力，情况变化，对敌作战只能击溃，不能歼灭。决心以主力向灵璧、泗县寻找李本一部第7军作战，以求消灭其两个团之后，转而进击津浦路徐蚌段，灵璧、泗县如能奏效，即可能汇合华中部队向西进击。8月4日完成包围泗县，6日即可完成作战任务。
国民党军桂系部队有四个团分布在泗县、灵璧、五河，相互间隔在40公里开外，打好了可以全歼。所以，山东野战军领导认为：为策应晋冀鲁豫野战军向豫东出击，攻打泗县决心不再变化。
泗县战役中华中野战军第九纵队的作战命令
由于泗县地势低洼，又正值雨季，部队行进艰难，陈毅立即命令宋时轮及参战各部队：“今夜大雨，部队不便运动，战斗可再延迟一二天，因我兵力多，不怕敌人来援，总以充分准备为最好。”
8月7日，泗县战斗打响。第8师用部分兵力打掉泗县外围据点，以五个营的兵力攻打县城，十分多钟突破北门。第9纵队攻占东门，占领城墙东南角。第2纵队消灭鹿鸣山守敌之后，控制了泗县至灵璧公路的虞姬墓等要点，切断了泗县与邻近蒋军部队的联系，占领城西门。第7师越过泗县、五河公路，直插敌后，控制县城西南阵地，阻击五河援兵。让宋时轮感到欣慰的是各路攻城部队都已经达到第一步作战目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广西兵打起仗来特别拼命，战术运用娴熟，连续反突击能力强。
8月8日，泗县城内的敌人开始反击。攻城部队因水网稻田地和雨季的原因，火炮未能及时运到位，火力上没有优势，第8师第22团三个营伤亡较大。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宋时轮到第8师指挥。8月9日，陈毅在睢宁葛楼山东野战军指挥部，综合七份电报内容之后，立即起草了《关于组织攻坚泗城之敌或主动撤至灵壁泗县以北待机请宋时轮全权决定》的电报，指出：我歼敌外围杀伤城敌，局面仍然是一个胜利，请你们全权决定之。今夜如已总攻，望坚决打，如今夜不能总攻应即后撤。今夜应作力战部署，入夜才撤。如不能安全撤出，应力战求胜，胜在围攻泗县城，全局胜利仍可期也，望坚定努力。此次攻泗城我主动撤围但大量杀伤敌守备部队消灭敌人外围部队及其援队，予侵犯者以极大打击，仍有极大意义。请在部队内动员解释，争取休整再度歼敌为要。
鉴于第8师艰苦作战，部队过于疲劳，第2、第9纵队因大水阻隔，无法投入更多兵力增援，也为避免继续消耗，宋时轮决定：部队停止攻击，撤出战斗。8月12日，陈毅、宋时轮向中央军委和刘伯承、邓小平等报告战况指出：此役虽未能完成夺回泗县的任务，但分路前进之敌被包围，锐气顿挫，“于战局仍有意义，对我军指挥和战术改进上教育意义更大。”三天后，毛泽东复电十分肯定地指出：“在给桂系一个打击之后，休整若干天，很好。”
泗县攻坚，歼敌3000有余，使其丧失前进能力。但是，攻城部队也伤亡2000多人。第8师政委丁秋生和参谋副主任石一宸向陈毅报告战况时，代表全师指战员请求处分。陈毅安慰说：“泗县之战，我不认为是什么败仗，充其量也只是一次平仗。”同时，对一些消极情绪给予中肯的批评，指出：“我要批评你们的是，八师还不够全面，你们只会打胜仗，不会打败仗。”“你们要经得起各种各样的磨练，打了胜仗，骄傲了，那很危险，打了败仗，气馁了，这也很危险，那是灭自己的志气，长敌人的威风。”
泗县战役中牺牲的华中野战军第九纵队三十五团团长张永远烈士
在反思中，陈毅、宋时轮总结出四条主观努力不够的教训：第一，攻城作战集中了20多个团，攻城时只用了六个团，其中近一半又分去打外围，本来的优势变成了劣势。第二，指挥员对桂系部队了解不多，对其战斗力估计不足，侦查和战前各种准备都不充分。第三，特别是指挥员，在雨季、水网自然条件对作战行动的影响上认识不到位，没有准备防水设备和渡河器材，造成大水阻碍火炮前运，炸药浸水失去作用。第四，作战过程中战术上的组织还显粗糙，不善于协同、巷战、防炮，相互间增援不上。
为了掌握部队的思想动向，稳定情绪，宋时轮深入第8师调查研究。10月3日，他向陈毅全面汇报了调研的情况以及个人应该承担责任的想法。
听完宋时轮的汇报，陈毅准备立即前往第8师，因为要与华中野战军领导一起商讨各方面的行动计划，只好推迟。4日，陈毅给第8师的领导及全体指战员写了一封信，对三个月来连续丧失五个城镇，而未能获得胜利所产生的失望和不满情绪，本着总结经验教训的指导思想，承担了战区最高负责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同时，信中还说：“世界上有常胜的军队吗？有不后退的军队吗？如斯大林及其红军堪称常胜而无愧，曾一退莫斯科，二退斯大林格勒。因此，常胜规律在于善于撤退而后再进。”“愿山野同人【仁】在不利情况应赞成撤退，在有利情况善于勇进。目前已到猛进的时候了。”陈毅的胸怀和气度，对稳定部队思想情绪，扭转不利局面，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鲁南地区也是山东野战军的一个重要作战方向。7月中旬，陈毅、宋时轮按照毛泽东“着重向南”的指示，率领部队准备南下，攻占徐蚌地区。8月下旬，针对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薛岳为全面进攻两淮创造条件，陈毅、宋时轮适时发出苏中、鲁南两地配合作战的电报。由于山东和华中两个野战军在苏北和苏中作战，到9月22日，国民党军已占领两淮，并且企图乘鲁南地区解放军兵力空虚之机，一举占领山东解放区首府临沂，截断山东与苏北的联系。为此，毛泽东十分急切的致电两个野战军指出：“八师南下，如叶赖纵队再南下，则鲁南全无保障……你们不要只顾苏北忘了山东。”
为了改变华中局势，华中野战军领导向中央军委和陈毅、宋时轮建议：以集中两个野战军攻下宿迁，得手后在向西扩张战果。陈毅致电中央军委指出：我同意华中分局20日夜的建议，两个野战军集中，由淮海区向西行动的办法，并主张两个野战军的指挥部合为一个。中央军委如同意上述办法，请给予指示。23日，中央军委对两个野战军的领导发出指示：“山野、华野两军集中行动，两个指挥部亦应合一，提议陈毅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粟裕为副司令员，谭振林为副政委。如同意即公布（对内）执行。正、副参谋长以何人为宜？由你们酌定电告。”
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10月1日，陈毅决定：两个野战军统一指挥，“我和粟裕一起，华野开到六塘河以北，即住在一起，统一指挥和部署”。同时指出：宋时轮的工作是很积极的，待数日粟裕等到达部队之后再确定他的工作。如果考虑宋时轮转去东北工作，陈士榘应来担任参谋长一职。几天后，陈毅提议宋时轮调任渤海军区副司令员。当时，正值新四军兼山东军区命令渤海军区于胶济前线成立军区前线指挥部之际，任命宋时轮担任军区胶济前线指挥部指挥，周贯五任政治委员；同时，宋时轮兼任第7师师长，萧望东任政治委员。
调任新职务后，山东大地就成了宋时轮独当一面指挥作战的开始。（作者：军事科学院原军队建设研究部研究员）
2024年9月5日
